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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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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珠胎暗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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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第一天,不求能积福行善,但求不要遇上晦气,偏偏天意不由人,莫非是上一年里,我每次登上长生观,总是匆匆了事,才惹得神仙不悦,叫我经受这些吵闹。”

    花魁娘子无精打采,不知道说给谁听。秋千吱呀,摆动的弧度很小,绯月在旁边轻轻推着,眼神指挥绯云伺候沈渊喝点平伸静心的桂圆雪莲子汤:“小姐别胡说了,又不是咱们楼里闹事,只不过碰巧撞见。尹先生尚且可以一笑了之,小姐就当是刮了阵风,过去就忘了,不值得放在嘴上心上。”

    出门的时候,沈渊同墨觞夫人讲,是带着盛秋筱去逛庙会,阁主还特意嘱咐了两个姑娘,外面人多眼杂,千万不要乱凑热闹。

    花魁娘子满口答应,却连自己也没想到,在庙会上走了没有几步,就改道做客州来山庄,还目睹了一场顶顶荒唐滑稽的闹剧。经过今天这出,侯家戏班怕要彻底散了,沈渊与其非亲非故,并不觉得有什么惋惜,只是可怜侯娘子,膝下唯有一个女儿便罢了,还因嫉妒自己丈夫的姘头,好端端的女孩变得尖酸善妒,往后的日子还不知如何是好。

    谁能想到呢?侯班主口口声声说着,实在不行,便将王文姬许配给儿徒,连侯子雨的终身大事都被推到了其次,甚至侯娘子也有此打算,夫妇两个不知商议过多少次,只剩下担心女儿反应过激。

    甚至于啊……有过许多次,在侯子雨大闹脾气的时候,侯班主借口姑娘们的事不便插手,侯娘子还得亲自出面,对王文姬好生劝慰;还有头天晚上,训诫过女儿不要逞一时之快,班主夫妇端给王氏的那碗小铫梨汤,也是由侯娘子强忍困意,盯着炉火亲手熬煮的。

    侯子雨才洗了一半脸,铜盆里油彩花花绿绿,搅合成乌黑,被窗外阳光透进来,映射出奇异的圆环。她听见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旁边两个小学徒手中捧着毛巾,同样被惊吓到,瞪大眼睛面面相觑,最后统一看向班主女儿,等她给出一个合适的答案。侯子雨自然知道,自己没洗干净的脸有多丑陋,可她必须得立刻赶出去——事实上,她也的确这样做了,当王文姬的身份变成与侯班主偷腥的贱人,侯子雨不再妒忌她,反而巴不得自己面目更加可怖些,最好化成妖怪,狠狠撕碎这张下三滥的脸。

    还有那个儿徒,得知真相时,他的嘴几乎合不上了。曾几何时,他是戏班子里第二个徒弟,又因是半个养子,向来最得班主夫妇喜爱,他也曾真心爱慕过侯子雨,不仅仅是为了将来打算——自从看见新来的王氏,他就好像魂儿都被勾走了,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整天在眼前晃,说话也温柔,是侯子雨完全没有办法比肩的。

    他晓得,自己这样做太不应该,他也努力过,尽量不和王文姬接触,可这个女子总能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穿着轻薄的纱衫,长发乌黑油亮,脸儿雪白,肌肤柔软,活脱脱就是画里走出来的神女、戏本子里勾勒成的天仙。于是,他再也把持不住,在某个星月暗淡的深夜,同王氏抱在了一起。

    起初,男子还担心会遭到班主夫妇的责怪,毕竟侯子雨已到了待嫁之年,也不是他可以挑三拣四的。奇怪的是,所有人都看透他和王氏关系不同,却从来没生出议论。只是在面对侯子雨时,他总觉心中不安,渐渐地都没了抬头对视的勇气。

    来山庄献艺之前,除夕将至,人人都忙着打扫除尘,他也着手将行头擦拭一新,大冷天热出了满头汗。王文姬给他送来冰饮子,甜甜地能渗进心中,笑眯眯等他一饮而尽,拉着他硬要到无人处去说话。

    王氏告诉他一件事儿,让他彻底慌乱,甚至于惊恐,更在今日令班主娘子痛不欲生,令侯子雨目眦欲裂——王文姬已然有了身孕,和大师兄说,腹中孩儿才一个月大,是他的。然而,当侯娘子愤怒到了极点,随手抄起架子上的瓷瓶,向床榻间衣衫不整的狗男女砸去时,侯班主死死护住王文姬,宁肯自己被碎片划得头破血流,捂着脑门冲侯娘子大吼,王氏肚子里有他的骨肉,由不得原配在这动粗。

    侯子雨赶过来,正好听进耳中,才入眼就是亲爹和王文姬滚在一起,那王氏露着对雪白膀子,头发乱糟糟缠在胸口,肚兜早不知哪里去了。她胃里当场开始翻腾,将早晨吃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反手狠狠揪住王文姬头顶,拽着她便往地上掼。

    “娼妇!贱种!你为什么不去死!”

    王文姬赤裸着身子,就这样整个儿暴露在空气中,被所有闻声而至的人都看进眼底。打从她进了戏班,身边就未曾少过窥探、觊觎的目光,像苍蝇似的挥之不去。奸情败露,清白彻底不保,身子也被看了个精光,这点上侯子雨说得其实没错,王文姬应该去死的,总好过活着遭尽白眼,终身背着荡妇的骂名。

    她的确淫荡,原本凭借容貌姣好,足够挣一口饭吃,却非要将路走窄,给中年发福的班主做小,又畏惧侯娘子性情泼辣,不敢明目张胆地来。王文姬此举并不为报复侯子雨的排挤,也或许掺杂了那么一点因素在里头,但是更多时候截然相反,每每偷着伺候过侯班主,再看见侯子雨,王文姬仅存的那点廉耻便似被唤醒,觉得愧对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

    唯独对大师兄,王氏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他,真的只是想和侯子雨斗气,没料到这个男子如此经不起挑逗,才送了几次绿豆汤,三言两语便把持不住,和她偷偷做了夫妻。

    侯班主很快知情,可是丝毫不在意,甚至流露出成全之意。王氏明白,男人喜欢的只是自己这副肉体,偷吃的时候说得再好听,也根本不会真给她名分,当然巴不得有人替他蒙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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