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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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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银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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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少年的话音落下,铁门后紧跟着传来一声调皮的嬉笑:“我是婉儿啊!你不知道我是谁,那就更不能给你开门了。爹爹说了,除了他之外,凡是叫婉儿开门的都是来偷银子的坏人!”

    对方说出这几句话的功夫,齐敬之已经走到了铁门边。

    几乎同时,铁门上用铁棍分割开的窗口处冒出了一个小脑袋。

    瞧着还真是个小女娃,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头上用红绳扎着小辫儿,小脸儿白生生、水嫩嫩的,双颊上涂着鲜艳的红脸蛋。

    唯独眼睛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两个深深的黑窟窿。

    齐敬之的脸被灵魄面具遮住,看不出任何表情,口中轻声道:“哥哥不是坏人,不偷银子,更不会让你开门。”

    自称婉儿的小女娃甜甜一笑,脸上两個黑窟窿转向少年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哥哥是来找我爹爹的吗?他出远门去了,已经走了好久好久!”

    齐敬之盯着小女娃被火光照亮的脸,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却依旧点了点头:“婉儿,你小小年纪就一个人看家,不怕黑吗?”

    听见这个问题,小女娃立即狠狠点头:“婉儿从前最怕黑了,怕得不敢睡觉,所以每天不等太阳下山,爹爹就会在家里点上许许多多的蜡烛,还将最大最高的那根放在我的床边,能烧一整夜!”

    说到这里,小女娃的语气里便有些苦恼:“可是有一天夜里,婉儿忽然觉得眼睛很疼,都把我疼醒了!可婉儿睁眼一看,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

    “爹爹见婉儿害怕,就抱着婉儿说,天上的太阳、月亮和星星都被天狗吃掉了,家里的蜡烛也都烧完了,以后只能摸着黑过日子了!”

    齐敬之幽远缥缈的嗓音中忽又多了几分沙哑:“后来呢?”

    “后来?”

    小女娃脸上露出了疑惑与恐惧兼而有之的复杂神情,与幽深眼洞合在一起,说不出的狰狞诡异。

    “后来,婉儿不止是眼睛疼,连身上也疼,疼得睡过去,又疼得醒过来!我哭着问阿爹,婉儿为什么这么疼,婉儿是不是要死了?”

    “阿爹说,只要婉儿答应以后永远留在家里看着银子,就再也不会觉得疼了!”

    小女娃说着,脸上表情也随之柔和了下来:“婉儿答应了,然后真的不疼了!就是……就是有点儿喘不过气,睡了一觉再醒过来就没事了。”

    齐敬之静静看着这个兀自懵懂的小女娃,听着对方用饱含天真的话语讲述了一件鲜血淋漓、令人遍体生寒的往事。

    少年走近两步,默默凑近了窗子,见小女孩此刻正踩在一个矮凳上,身上的小衣裳、小裤子都是红色的。

    血一样的红。

    小女孩身后的空间很是狭小,绝大多数地方已被几排铁架子挤满,架子上摆满了款式一致的铁箱子。

    无论是铁架还是铁箱,皆已锈迹斑斑。

    除此之外,便只有靠近门口的地方摆着一张小桌子,桌面正中放着一盏青铜烛台,外形是一只青铜猴子将托盘高高举在头顶,看上去极为精巧。

    托盘里的蜡烛已经燃尽,只留下一层浅浅的红色凝蜡。

    青铜烛台下方则静静趴着一只毛发如月光般皎白的小耗子。

    齐敬之顺势打量几眼,见这只小白耗子的耳朵和四只爪子皆是红色的,一对小眼睛更是赤红如火。

    赤者,乃金玉之精。

    见窗外的无面人看向自己,白金鼠猛地抬起头来,眼中赤芒闪动,嘴里更发出急促的吱吱声,显得极为警惕。

    小女娃听到白金鼠的叫声,连忙回过头去,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小声道:“你再不乖,我真要赶你走啦!”

    她一边吓唬白金鼠,一边扬了扬小手。

    紧接着,那只小白耗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推了一把,身不由己地朝着房门的方向滚了两滚,差点就从小桌子的边缘掉下去。

    等它很是狼狈地止住身形,瞧上去明显萎靡了几分,不仅收了叫声,更将脑袋伏回了桌面,赤红色的眼睛也随之从无面人身上移开,重新看向了架子上的铁箱。

    经此变化,齐敬之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原本不断冲击着路云子残念峰峦的银臭随之浅淡了不少。

    他从白金鼠身上收回视线,向小女娃问道:“婉儿,伱姓什么?你爹叫什么名字?离家多久了?”

    “我不知道。”

    小女孩摇了摇头,一句话就将三个问题回答清楚。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又补充道:“爹爹教过婉儿的,太阳每升起再落下一次就是一天,可太阳被天狗吃掉了,婉儿家里黑乎乎的,也不知过了几天。”

    “这中间除了白姐姐和哥哥你,再没别人来看过婉儿,连偷银子的坏人也没有。哎?好像白姐姐也问过婉儿一个人在家里待了多久……”

    “白姐姐?”齐敬之心头一动。

    他正要发问,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响,却是银臭进一步变淡之后,在甬道里逡巡了好一会儿的焦玉浪终于赶到了。

    小娃子同样举着火把,模模糊糊瞧见小女娃时脸色就是一变。

    他努力瞪大眼睛,确信自己所见无误,立刻含怒开口:“什么人如此丧尽天良,竟把这么小的女娃娃制成了银伥?”

    齐敬之霍然回头,却已经来不及阻止。戴上灵魄面具之后,他的反应多少有些迟缓。

    “什么是银伥?”

    婉儿将黑洞洞的眼窟窿转向齐敬之身后的小娃子,嗓音陡然尖利:“小哥哥是在说婉儿吗?”

    焦玉浪当即怔住,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赶紧给了齐敬之一个询问的眼神。

    齐敬之朝他无声地摇了摇头,再次看向铁窗里的婉儿时,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小女娃脸蛋上的红胭脂竟然融化了。

    七横八竖,宛如血痕!

    “终究是五六岁的孩子啊,已经有了记忆,也多多少少能懂些事了。”

    齐敬之暗叹一声,语气里却丝毫不显异样:“婉儿,你刚才说的白姐姐又是谁?”

    闻听此言,小女娃似乎被转移了注意力,再次“看”向齐敬之时,脸上又有了些许笑意。

    “是个说话冷冰冰的大姐姐!她很喜欢婉儿,陪我说了好多话,还想让婉儿跟她出去玩!可婉儿还要替爹爹看着银子,就没答应……”

    小女娃的语气里夹杂着憧憬、遗憾和感激:“然后白姐姐说,不出去也好,外面有很多坏家伙!”

    “婉儿就问白姐姐,天狗那个大坏蛋也在外面吗?”

    “白姐姐说在的,还说天狗会把人变成一种叫做天狗伥的怪物!这些怪物会挖出活人的肝和肺,混着血喂给天狗吃!”

    说到这里,小女娃忽然再次“看”向焦玉浪,尖声问道:“可是,银伥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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