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虚虚的抬起,想要去碰碰他硬而黑的发,这样脆弱的彭震,是我从未遇到过的,甚至可以说是我想都没有想过的。
他成了这样。
即便是我们之间还有那么多的仇恨绊着,我的心还是软下来。酸涩的厉害,其实如果不是我,彭震大可以意气风发的活的很好。
他并不需要这样妥协难过的。
千万人里,他遇上了我,是莫名的缘分,也是注定的巧合,走到今天,我已经不恨他了,只觉得疲惫。感叹于命运的捉弄,我们对一切能掌控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总以为我们能与命运抗衡,到了如今才明白,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屈从。
最终我还是没有碰彭震,既然决定要走,那么就不要再生出多余的感情了吧。那样对我们俩谁来说,都是痛至骨髓的事情。
彭震在床边守了我一夜,他的手机就响了一夜。
晨起,我实在是被着不断的铃声吵烦了,觉得像是催命的音符,我动动被彭震抓在手里的指尖,“你回去吧。”
他要是再不回去,恐怕京城的那些人,就要亲自来押解他了。
彭震熬了一夜,眼睛又红又肿,他看着我,嗓音哑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枷枷,你等等我,我很快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的。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等等我好不好?”
面对这样虚弱哀求的彭震。
我竟狠不下心拒绝。
他强硬霸道的时候,我还能跟他硬碰硬,他这般哀求的时候,我反而拿不出果断的心力。最后不得不点头,不是被他逼的不得不,而是不得不屈从于自己的内心。
我不想看他这样无望又失落。
真的会心疼。
虽然我鄙视自己这样的心疼,可它是真实存在的,我能感受的到。
彭震得到我的回应,弱弱的笑了笑,他最近忙的厉害,人瘦了很多,皮肤因为晒太阳少了,恢复成原本的肤色。他其实是很白的,那种带着青色的白,此时他这样弱弱的笑,让人看着就于心不忍。
彭震走后。
我坐在病床上发呆,原本坚定的想走的心有些动摇。
他已经那么难了,我这个时候走,对他会不会雪上加霜。瞧,到这个时候,我还是心软,真是没得救了。
第二个在医院过的春节。
彭震的母亲,安念女士来了。
她一出现,我就知道不好了。自从上一次她跟我说过那样绝情的话之后,我就知道眼前的这位美妇人,早已经不是当初对我说会将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安女士。
她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彭震的母亲。
果然的,安念女士见我,直接给我丢过来一叠文件。
崭新的a4纸极锋利,我在病床上,根本躲闪不及,被纸张划破了下巴,渗出血。
顾不上自己下巴的刺痛,我的全部心神都被纸张上的字吸引。
dna报告。
结果表明,我肚子里的孩子,跟彭震的血缘关系,为零。
零!
我像是看到了这世界上最奇幻的东西,下意识的瞪大了了眼睛。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彭震的?那难道是神胎?我自己怀上的。
“你可真是不知廉耻!”安女士出离的愤怒。
我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安女士,“他为了你,连他爷爷都敢顶撞,大过年的跑来这里小心的陪着,结果你就是这么对他的?你对得起我的儿子吗!!?”
我能理解安女士的愤怒。
真的,我能理解。
作为母亲,她得到这样的消息,要是能平心静气,才是真的不正常。
只是我的手摸上自己的肚子,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未满三个月,以我并不算专业,粗浅的科学知识来说,胎儿现如今是可以检验dna了,只不过最起码孩子要长过三个月,最好是六个月以上才能作出并不完全精准的测试,真要想让百分之百的确定血统,恐怕还要等孩子生下来。
有了这样的认识,我面前的这份检测报告就显得其心可诛了。
完全是对我的陷害,还有栽赃。
而且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安女士找个正儿八经的医生问一下,或者自己稍微查一下相关的医学知识就会知道,这份报告完全是无稽之谈。
可偏偏,文化水平不低的安女士根本就没有怀疑过这份报告的可疑性。
其实这份报告的背后,是安女士对我不贞的默认。
在爆出季贺同欺负我的视频之后,安女士其实是在心里已经给我判了罪,往后的东西,不过都是来填补她判决的最有力证据。
抛过安女士不谈,能拿出这份文件的人,更是令人恐惧。
会是谁呢?
霍芳菲吗?
这样的猜测让我一激灵,彭震从来都跟我说他跟霍芳菲没什么,可这都是彭震的一面之词。霍芳菲呢?是,没错,霍芳菲曾经对我说过,她跟彭震是利益结合。
可是那是曾经。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霍芳菲跟彭震一直都是媒体前面的模范情侣,彭震不接受采访,可霍芳菲并不拒绝,她曾多次说过对彭震非常的爱慕与依赖。
女人的感情是会变的。
朝夕相处,以至于到了最近一段时间,霍芳菲跟彭震也算是患难与共,那么她想要将我踢走,名正言顺的得到彭震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妥。
霍芳菲是安老爷子给彭震找的未婚妻,彭家看样子也是满意的,尤其是有我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衬托着,相信彭家对霍芳菲大概是满意的不能在满意。
亏我那时还觉得霍芳菲跟叶飞弛可能有点不能说的秘密。
现在看来,叶飞弛恐怕早已经被霍芳菲抛弃了。确实也是,无论从那个方面看,彭震都比叶飞驰更具实力。
不是我看不起自己的弟弟,而是叶飞弛到底年纪小些,虽说他跟霍芳菲同岁,可是男女在年龄上,还是有些不同的,女孩子明显更早熟些。
再加上霍芳菲曾经家族遭大难。
更需要强而有力的支持,这种时候,强悍的彭震比还初出茅庐的叶飞驰,就占有优势的多。
安女士不停的谩骂,大概意思无非就是我玷污了她的儿子。
这天下的母亲大概都是一个样,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天下第一,什么样的女人都配不上。而彭震能看上我,简直是给了我天大的脸,偏偏我没有掏出一片心去,安女士勃然大怒也是应当。
“荡妇!贱人!”能让终年教养很好的安女士说出这样的词汇来。
可见是恨到了极致。
我不想在跟安女士多说什么,辩解,其实根本不需要,我从未想过跟彭家还有有什么瓜葛,原本因为彭震走时那样子给我的心软,到这时候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已经不是我跟彭震之间的矛盾。
而是孩子的问题。
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想来京城那边已经知道了我怀孕的消息,否则也不会有这份dna检查报告的出现。
他们已经盯上了我的孩子,在他还未成型,还只有蚕豆大小的时候,就弄了这么大一顶可怕的罪名在孩子头上。
可想而知,今后这样的危害恐怕会接踵而至。
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是万万不能留下来的。
念着让彭氏一门念情讲理,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他们连我母亲的命都能漠视,难道还会怜惜一个已经被他们定在耻辱柱上的孩子。
我的孩子。
想到这个我就五脏六腑的拧在了一起。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在万众期待中出生,千般宠万般爱的都来不及。
偏偏到了我的孩子这里,多灾多难,甚至还未出生,就染上了这人世间的肮脏。
想想都觉得心痛。
我平静着,不敢让自己的情绪有大的波动,医生说过,我现在身体很虚弱,孩子能不能保住都要看天意,这个时候,我绝不能情绪激动。
我冷冷的问安女士,“你打算怎么做?”
安女士骂累了,盯着我的眼睛像是抹了毒,“这个孽种绝不能留!”
明明心里已经很明白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真实的听到,我的心脏还是一缩,甚至觉得肚子里的孩子,都跟着我缩起来了似的。
我手抚上小腹。
让自己强硬起来,“你信不信,没了这个孩子,彭震还是会要跟我在一起,他不会离开我。”
彭震对我的执念,倒是成了最后,我跟安女士谈判的条件。
安女士恨的眼睛充血,“你这样的女人,真该死!”
互相伤害,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我心里其实是有些虚的,虽然我已经离开了京城,不在彭家人的权力范围内了,可是安女士到底有多大的势力,我还真的不知道。
如果她现在强压着我去流产,以我现在的状态,无论如何都是拼不过的。
没办法。
我只能妥协。
我说:“这个话,要我来说。我会亲自跟彭震说,我出轨了,跟了别的男人,这个孩子是别人的。以彭震的骄傲,我说了这样的话,做了这样的事情,他肯定会恨死我,如此一来,他就真的能对我死心。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安女士怀疑着,“你真的愿意?”
也不怪她不信,我要是真的这样做,彭震肯定对我恨之入骨,别说是跟我结婚,不直接弄死我都是开恩。
安女士对自己的儿子很了解。
她当然知道我对彭震说这些,无疑是自找死路。
哪有人会自寻死路,尤其是现在,彭震在京城恐怕都已经闹开了,打算娶我。
我捏起身前的dna报告,“我不愿意又能怎么样,你有这样有利的证据在手中,我要是不自己说,你难道会放过我。”
安念盯着那检查报告,怒火又起。
“哼!我直接把这东西给他看也是一样的,今天必须让你把这孽种给除了,断了他的念想!”
我瞳孔都在缩。
她果然今天是来者不善,打算拿我肚子里的孩子的。
我强自镇定,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让她看出我的虚弱的。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就露出得逞的笑容来,我越小越开心。
安念女士沉不住气,“你笑什么笑!”
我心中有了一点胜算。
心说怪不得这么多年安念跟在安老爷子身边却没能将安氏拿下来,要等到彭震现在那么艰难的去接班,安念重感情又不够清醒,最是容易被哄骗的一种人。
恐怕安老爷子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强撑着身体,等到彭震能接手才撒手人寰。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歪歪头,笑的得意又满足,“如果今天我的孩子没了,那你手里的这所谓证据就是废纸一张!我要是跟彭震说,你的证据是伪造的,我的孩子是被你强行拿掉的,你说他会信我还是信你,恐怕到时候你们的母子情份,也就到头了!”
安念被我这样的话激的暴怒,冲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
她没有留情。
我身子歪到一边去。
酥酥麻麻的疼,让人清醒异常。
我保持的趴的动作,话说的更加的尖刻,“你最好能打的我满身是伤,到时候你等着瞧彭震会不会发疯!”
她果然胆怯。
彭震不是没有发疯过的,当年彭霆出事、萧晴自杀之后,彭震的样子现在安女士想起来都胆战心惊。
她当时真的以为恐怕连彭震这个儿子,她都要失去了。
全身发抖,到此时那些恶言恶语,已经完全说不出了,安念紧紧的盯着伏在床上,看起来跟纸糊的一样的女人。
她太明白这个女人在自己儿子心中的位置。
要让彭震死心,她这个做母亲的是万万做不到的。
没办法,她只能妥协,“你真的会说?”
我没有犹豫,抬起头来,“当然会!你以为我稀罕你们彭家呢,我早都恶心透了!”
安念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无端的竟有些心虚。
“那好,如果你不据实已告,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安女士基本上算是落荒而逃。
她离开后,我就知道,我的离开是刻不容缓了。
只是想要离开这医院又是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