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住呼吸,我盯着眼前的这个人。我认识他,可就是因为认识,所以才会如此的沮丧,他是陆暻年的人。也就是等同于彭震的人了。
不知道是彻底丧失了斗志,还是太久的精神紧绷此时一下断了弦。
我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不想动弹了,在咋咋地,我不伺候了。
没错,眼前的人正是陆暻年的助理,白助理。
我认识他,不是因为陆暻年,反而是因为远在京城的白医生,他是白医生的哥哥。陆暻年是彭震的大哥,借由这层关系,陆暻年一直对我态度不错,但是也是因为这层关系,陆暻年跟我也只是点头之交。
反之我跟顾夏倒是关系更好一些。
陆暻年之前失踪的一年,彭震从未放弃过找寻,而白助理是跟陆暻年同时失踪的,所以在找寻的过程中,白助理自然也是找寻的重要线索之一,再者还有白医生的叮嘱,所以我对白助理还算是了解一些的。
他跟着陆暻年在爆炸之后投海,然后被人救起,在美国养伤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回来的日子并不长。
相比于我的颓丧,白助理难得露出很急的表情。
都是谁的人像谁,彭震身边的助理都是呼呼赫赫很有派头威势的,而陆暻年身边的白助理,却是像陆暻年像了个十足十,冷静睿智,不动声色。
所以他露出急切的表情,十分难得。
他说:“跟我走,我带你离开。”
我以为自己幻听了,他居然说要带我离开。
而且就现在的气氛,还有他说话的动作表情,不难猜出他这个离开,是什么意思。
我一下子像是又有劲儿了,立刻就想跟他走。站起来的时候,又有些犹豫,怎么说呢,昨晚遇到那些人对我来说还是深受打击的,这世界太可怕了,我已经不敢在轻易的信任任何人。
白助理不愧是陆暻年身边的人,他对我的心理很明白,下一刻就把手机塞到了我手里。
“上面有彭总的号码,如果你不信我,随时都可以联系他!”
这样坦坦荡荡的态度,倒是让我心理的防备放下了不少。
他能如此,可见至少是不想伤害我的。
否者,也不会说的这样直白。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没道理啊,我跟白助理,就算是见过面,那也只是几面之缘,连打招呼说话恐怕都是没有过的。
他这样无端的帮助,实在让人无办法踏踏实实的相信啊。
白助理轻声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现在没时间多解释,你要是肯,就跟我走。”
我此时人已经站起来,不能看到不远处还在搜山的人,我的个头小,所以站起来也不太显眼,可白助理个头高,那边的人还在问他有没有发现什么。
白助理面不改色的说什么都没发现,并且自己有些闹肚子。
树叶的阴影里,他向我伸来了手。
有些事情总是要赌一次,我的背后早已经没有了退路,回去,意味着太多的恩怨厮杀,我害怕。
就在那一刻,我没有再犹豫,把手递给了白助理。
他拉着我下山,掩护我上车,然后给了我一块巨大的毯子,让我把自己裹起来,然后蜷缩车子后排的空隙里,尽量隐蔽。
我照做。
他开车离开医院,我一路屏气凝神。
我整个人都在毯子里,虽然不是全黑的,可是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却是完全不知情的只能靠听觉。
车子一停。
居然传来了彭震的声音。
这是在不可思议,如果早上我失踪的消息公布,那么彭震就算是一刻都不等的往来赶,这个时候也是赶不过来的。除非,他昨晚或者是今天凌晨就已经往来赶了。
想到这个可能,我心脏有点波动,他是不是知道了昨天他走后安念女士来过的事情?抑或是,他知道了,那伙意图绑架我的人。
其实是很矛盾的。
私心里,我想让彭震知道,想要他为我去安念女士面前讨回公道,想要他跟彭蕾的母亲鱼死网破,为我报仇。
但是我此时心里更多的却是另外一种情绪,今日一别,我跟彭震大概是此时不见的了。
伤感在所难免,更多的还有为他的担心,他现在正是最忙碌的时刻,要接手安氏,要面对彭家人的种种心思。
往后既然是要终生不见的,我到底还是想着彭震能安好。
安念女士是他的母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而且说真的,在彭震那么多的长辈里面,安念其实是最疼彭震的一个,也是彭震最依恋的一个,若不然,他不会对母亲的态度是那样的。跟其他的人相比,彭震对安念女士明显的纵容与亲近。
我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来。
所以我离开后,如果为了我彭震跟安念女士彻底闹翻,对彭震来说太残忍了,他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失去了最亲的家人与我,想想,我都不忍。
这也是安念女士在第一次对我羞辱之后,我一个字都没有跟彭震说过的原因。
就算是心里存在那么多的恨,但对他,我还是没办法狠心。
至于彭蕾,如今彭家是要力保彭蕾的,彭震处置这个堂妹,无疑是要跟整个彭家对上,在他已经要面对那么棘手的安氏之后,我不想他在对上这么强悍的家族。
满满都是为彭震未来的担心。
此时站在车外的彭震,哪里能晓得车里的人还有这份心思,他眼睛完全是赤红的,明显是已经到了情绪最边缘的地方。
对待要开车离开的白助理,彭震半点客气都没有,张嘴就是:“安排的人手到底够不够!我看你们这些人都是酒囊饭袋!我哥怎么就派了这么多没用的人来!”
在别人的地盘上,用着人家的人手,还能把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恐怕也只有彭震了。
要是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就急了,彭震到底不是他们的上司,谁能忍的了被一个毫无关系的忍这样指着鼻子骂饭桶。
好在白助理脾气好,并不生气,而是不急不慢的回,“现在已经把原本守着小少爷他们的人手都掉过来了,我刚才还联系过,现在去保镖公司,再找一些人手来。”
彭震还有些不依不饶,“我看我哥这些年是白瞎了,难道自己就不能养些人,找的什么保镖公司!那种只能看的绣花枕头有什么用!”
陆暻年跟彭震不一样,彭震手下长年是养着一批人的,这些人在彭震开会所的时候就跟着彭震,后来一直跟到安氏,说是保镖也行,说是打手更贴切,总而言之是有人的。
之前跟着我寸步不离的虎子,就是这种人。
可陆暻年自己并没有养这样的人,而是联系的保镖公司,完全外包式的防卫安全。
保镖公司呢,如果不是长期合作,人都熟了,建立了感情,其实说白了是只认钱不认人的!所以彭震觉得今天来找人的这些所谓保镖公司的人都不尽心。
当然这也是他此时心急,看什么都不顺眼的缘故。
白助理多年跟在陆暻年身边,最是个善于解决问题的,听到彭震如此不客气,甚至是对陆暻年都有些埋怨的话,也不生气,而是说:“如果彭总愿意,可以让陆总联系袁家的人,他们是此地的地头蛇,很多暗地里的事情,他们更拿手些。”
每个城市都有一些生活在地下的人。
就像京城里有陈东野一样,海城也有,而且海城作为滨海城市,有自己的码头还有货港,这样的地方,所谓的帮会,是被京城那样的权利中心,要来的势力强大的多的。
彭震眯眯眼,“你的意思是?”
白助理也不藏私,直接说:“如果林小姐离开医院,下一步应该就是离开本市,往内地走,倒是还好,总归要用身份证,总是能查到路径。只是海城每年偷渡的人不计其数,那些人可是没法查的,彭总最好预先准备。”
果然白助理这话瞬间带偏了彭震的思路。
他全心都扑在医院,想着能找到人,还没有设想过如果人已经离开医院,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此时白助理一说,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脑子一直都是蒙的,这时候才有了一丝的清明。
彭震猛的转身,带着人就准备走,“我亲自去见袁爷,这事情他务必帮我!”
彭震说的笃定。
走的迅速。
因为他的这一举动,白助理才能继续发动车子,离开医院。
谁知道车子才刚刚发动,走了不到两米,就听彭震大喝,“站住!”
真的只是一瞬间,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虽然我早就已经心理建设过,真要是被彭震抓到,其实也没什么。
原本我其实就没有一丝能逃出来的机会。
昨晚我侥幸跑出来,躲过了那些人的绑架,已经算是幸运,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可那都是心理建设,真到了这一刻,我还是心跳如鼓,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彭震走过来说:“我坐你的车去袁家,这样最快!”
完了!
我在心里哀嚎,只要彭震上车,我就是无处可逃的了。
原本我缩在第一排跟后座之间,白助理的后座玻璃都贴了不透明的膜,从前面看进来,是看不到我的。可是那只是表象,我这么大一个活人,要是真的有人坐进车里,光是听喘气,我都是无处可躲的。
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似乎已经在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白助理声音平静的很,这种时候,我都不得不由衷的叹一句好定力,白助理很认真的跟彭震说:“如果彭总是真的打算去袁家谈事情,我建议您还是等下乘坐陆总的车过去。袁家最注重面子气派,我这个车送彭总进去,恐怕什么事情都谈不成的。”
袁家在海城这边算是名门望族,宾客盈门,非富即贵。
人都有个爱虚荣的私心,彭震如果是气派的去,袁家对他是一个态度。坐着白助理这个小日本车进去,那就是另外的态度了。
虽说彭震的身份说出来挺有气势,可人都要讲究个第一印象不是。
第一印象不好,谈事情多数会艰难些。
彭震吼了句京骂,“丫的都是什么破规矩!”
这时候他倒是嫌别人规矩多了,在京城的时候,规矩最大的人家恐怕就是安家还有彭家了,这两家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行了,你先走吧,去找给我找点人!就算是把海城给我翻过来,也得给爷把媳妇找着!”
车子缓缓行。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毫无感情的眼泪啊,离开彭震的一刻,我既没有得到自由的欣喜,更没有放下一切的放松。
有的只有无尽的悲伤。
这一去,不仅离开了彭震,更是离开了我所有的关系。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的父亲还有家人,我的工作还有朋友,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出现在我生活里了。
到这一刻,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天地人世间孤零零一个。
头上的毯子被揭开的时候,我还在哭,根本难以停止的哭泣。
白助理吓了一跳,“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只是摇头,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白助理也不急,就站在车子边上,静静的看着我蜷缩着哭。
这样被人看着哭,实在是尴尬,没过多久,我就哭不下去了。
仰头问他,“你刚才真厉害,一点都没露馅。”
彭震曾经是特种兵出身,极强的敏锐度,如果白助理表现的有一丝急切或者异样,都逃不过彭震的眼睛。
白助理苦笑,“面对彭总的眼睛,要说谎真难。”
听他说这个,我又想哭了。
彭震的眼睛,那是多么明亮又锐利的,我第一次见他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眼睛,像草原上的孤狼,能将人吸进去。
白助理说完之后,又补充说:“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彭总要是真找了袁家,别说是送你走,就是你肚子里孩子怎么产检,怎么出生都是大问题!”
我的身体不好,医生说有流产征兆,离开了医院,其实对我来说,才是最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