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震苦思办法的时候,彭蕾却挺身而出的挡在了前面,她拉住母亲,苦苦求道:“你说的这些苦,那都是你们上一辈人的恩怨,凭什么扯上我哥哥,他很好的!你忘了他当年还保全过我,要不是他我这些年还不知道要怎么活?”
彭蕾哭起来,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人,可越是这样见不得光的身份,就越是羡慕正儿八经能堂堂正正站出来的彭家子弟。
彭震!无疑是整个彭家的骄傲。
别看彭震的祖父、父亲平时对彭震很是严厉,可是在外面,谁都不会多说彭震的半个‘不’字,尤其是到了今年,彭震早已经成为彭家的顶梁柱,实际意义上的掌舵人。
彭蕾听过无数次她父亲感叹,为何她不是男孩,如果她是男孩,又有彭震的三分实力,父亲做梦都会笑醒。
太多年了,就像是心中小小的种子发芽,彭震对彭蕾来说,从来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哥哥,只要彭震能多看她一眼,她做什么都甘愿。
而反观彭震呢,对彭蕾这样的身份,他自然不可能跟彭霞一样咬牙切齿的咒骂,最多的其实是无视。这样的一个人,不值得他给予更多的关注。唯一有过交集的一次,就是四年前的那场车祸,那时候彭蕾这个堂妹,才第一次正式的进入彭震的视线。
听到彭蕾说,当初是他庇护了她。
彭震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抓住了身后人的手。
他不是不怕的,人心里最大的悲伤,其实并不是当时的痛哭与悲悸,而是时隔多年后的逃避与不愿提起。
他怕再一次揭开伤疤的痛苦。
当年他当然不是不顾她,而执意要去帮助一个素来没有看在眼里的堂妹。只是外公突然离世,安氏里人心叵测、蠢蠢欲动,他当时对付这些人就已经耗尽了气力,实在不想其他地方再出问题,那时候正逢大伯换届,作为大伯私生女的彭蕾如果出事被曝光,那么彭家,无疑就会在一夜之间颠覆。
腹背受敌!
彭震想,只要熬过那段时间就可以,就是委屈她,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就可以。
当年的他,以为自己计划的很周全,但从这件事情来看,他当时的决定也不能完全称之为错。可,他跟她之间,根本就没有建立起强大到笃信对方的程度,加上母亲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她当时又是孕早期,正是一个女人情绪最脆弱、身体出现不适最厉害的时期。
很多的‘因为’加再一起,就成了他们俩的万劫不复。
她离开的这些年,彭震一点点的去想,一点点的悔恨,到了如今,他是不敢再提起了。
当年的事,成了他最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往。
白海瑶听了女儿的话,冷笑起来,“保全你?多大脸!他不过是为了彭家,可如果他真的尽力,你父亲怎么可能死在狱中!蕾蕾,你可真是不了解彭家的人,什么上一代的恩怨找上一代去偿还?我弄死安念,我保准彭家人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掉!那家人铁石心肠,能让他们心痛彻底的,也只有他!”
其实白海瑶的目标,是heaven,再没有什么筹码是比得过heaven的,可无奈heaven实在被保护的太好,跟在heaven身后的人,不管是那一派的,都不是简单的人。
所以白海瑶想下手,根本不可能!
种种考虑下来,也只有彭震是最好的目标。
如今彭家基本就是靠着彭震,他要是死了,彭家顷刻间就能土崩瓦解,还有什么比彭家一夜间失去一切,彭震的父亲还有安念都痛哭欲死对白海瑶来说更快乐的事情吗?
没有了!她想不出!
彭蕾哭的更伤心,白海瑶对这个相依为命的女儿,还是会心软,对女儿解释说:“你别被他骗了,他当年根本没有帮过你,是你妈妈我,花了所有的人脉,塞了咱们所有的家产去帮你疏通,要不然,你哪里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当年为了救女儿,白海瑶真的是倾尽了一切。
这个女儿不仅是她的心头肉,而且还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资本,有这个女儿在,她就还有嫁入彭家的机会。如果彭蕾入狱,那么彭家是绝不会认这样的一个孙女的。
到时候白海瑶做了半辈子的嫁入彭家的梦,就全碎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保全住女儿。
只是当时不顾一切的白海瑶没有想到,以彭蕾为引子,佟、叶两家人会直接攻击彭蕾的父亲,在换届的档口,彭蕾的父亲被双规,很快就死在狱中。
白海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为了救出女儿甚至不惜跟法院的院长,最终却还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这过往的一切,让她如如何能不恨!!
她已经不年轻了,想要从头再来早已经不可能。就算她现在还是颇有姿色,可当时法院院长的态度就很明确了,占她的便宜,男人都很愿意,巫山云雨,更是求之不得。但再也不会有男人愿意娶她进门,她现在的年纪,已经不可能嫁人了。
白海瑶的这代人,骨子里还是对嫁人,有个好归宿怀着很深的执念。
彭蕾听到母亲说到的曾经,哭的站不住,软软的跪坐下抱住了母亲的腿,“如果重来,我宁可你什么都没有做,我愿意去坐牢的!”
终于说出这句话,彭蕾心中的悲伤像是在一息间喷薄了出来。
当年她张扬跋扈,虽然不是彭家的正经孙女,可是她父亲身在高位,母亲又是会张罗的,所以她自小过的日子并不差,性格更是热烈。
她爱上学校里的同学。
一个非常美好的男孩,只是人家不喜欢她。
对于当年的彭蕾来说,这样的拒绝无疑是不能被容忍的,所以她用了很多的手段,伤害了那个男孩心中最爱的女孩。
被逼无奈,那人总算答应跟她在一起。
她开心疯了,所以才会开车带着他去兜风,为了给心中的人表现一下自己,她开了快车,然后因为她太过于开心,根本没怎么注意路人,这才撞死了人。
她其实从来没有经历过事情,所以当时她就吓傻了。
跑回家告诉母亲这件事,紧接着就被母亲关了起来。
后来的一切都不是彭蕾能控制的,可她内心不是没有负罪感,那可是两条人命,她日日夜夜的恐惧。吓的几乎睡不了一个整觉。
等她被母亲放出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
跟她同车的那个男孩,成了肇事者,并且已经被判入狱。
她,彭蕾,逃过一劫!
只是这样的逃过一劫,对她来说,比让她去坐监狱还要来的可怕。
那可是她满心爱着的人,他年轻、阳光、又帅气,成绩优秀到马上要拿全额奖学金去留学。当时彭蕾爱上他,正是因为他的耀眼,他是大学里最闪耀的星。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因为她的过错成了阶下囚。
彭蕾不是没有挣扎过,她想要说出真相。可是母亲说,这都是彭家人的想法,如果她去了,就永远成不了真的彭家人。
不仅母亲对进入彭家有执念。
从小就倍受歧视,被彭霞说过无数次难听话的彭蕾同样也有。
彭蕾只能安慰自己,如果进入彭家,那么她就能如彭震、彭霞一样的有势力,到时候,她是可以轻易的救出心爱的人的。
种种的借口,让彭蕾自欺欺人,她甚至去过监狱想要探视,想要告诉心爱的人,等等她,她可以救出他的。
只要彭震愿意,他一定就会没事。
到时候彭蕾自己已经成了彭家的人,风光大嫁,谁还会记得他坐过牢的事。
只是他不见她。
自从父亲死后,彭蕾渐渐的绝望,她知道,进入彭家的事情恐怕是不成了。可是事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根本就已经没有了承担责任的勇气。
她还是会去监狱里看他。
可他,从不见她。
唯一一次,遇上了他曾经的爱人,就是当初被彭蕾用了手段,逼迫着非要分手不可的,他的前女友。
那个女孩子其实也是彭蕾的同学,她看着彭蕾的眼神简直如最肮脏的臭虫。
“我以为你逼我离开,是为了好好的爱他!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蛇蝎心肠!他那么好,他的未来一片阳光,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彭蕾很想解释,她是真的爱他啊。
她只是只是有些害怕。
可在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彭蕾半个字都说不出。
这四年,虽然她身在牢狱之外,可是她的心,却比坐牢还要来的苦痛,父亲死了,母亲因为绝望早已经疯魔,家里没有了钱,她不能再过阔小姐的日子。就连学校彭蕾原本就招惹了很多人的嫉恨,又加上这次的车祸,让对方顶罪的事情,学校领导倒是没什么,在同学里,那可真是千夫所指。
她不在被人追捧,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遭遇白眼与嘲讽,有时甚至是惨痛的殴打。
大学的时光,是最正义感爆棚的年纪。
她毁了全校的男神,招来的憎恨可想而知。
彭蕾从未有过这样过街老鼠的经历,她只能日日夜夜将自己藏起来,她现在后悔了,是真的很悔恨。如果早知道逃避罪责的背后,是这样漫长的,没有边际的苦痛,她当年不会沉默的。
“妈妈,我们是不是不会好了?”彭蕾抱着白海瑶的腿,无助又绝望的哭出来。
白海瑶面对这样的女儿,亦是心酸。
她的这个女儿,从出生就是千娇百宠的,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自己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来的,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女儿再去受苦。
白海瑶盯着彭震,倒是压住了原本想要玉石俱焚,跟彭家人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只是看着彭震说:“你们今天想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答应,过户安氏百分之十的股份给蕾蕾,她也是彭家的孩子,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
百分之十?
胃口可真是不小。
要知道安念女士作为安家独女,现如今手中的控股才不过百分之五,其他的大多数,都在彭震手里。
这是当年安老爷子安排好的。
安念没有主心骨,很容易被人骗去了,所以安老爷子这也是防着彭家的人彻底抢了他一生的基业。
安氏,毕竟是姓安,而不是姓彭!
就算是彭震,安老爷子也有遗嘱,将来彭震的儿子,也要姓安才能拥有继承权。
将安氏的股份直接分给彭家的人,这是无论如何安氏的董事会都不会同意的事。彭震果然没有答应,“你也知道那是安氏,跟彭家没什么关系!”
白海瑶这样的人最可笑。
她愤恨当年彭震的父亲娶了安念,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是比安念差的,可是临了临了,她想要的,却还是安念的东西。
要是安念性格强势些,这些股份甚至到不了彭震手里。
完完全全都是安念应该得的。
白海瑶才不听彭震的这些话,她很肯定的说:“你别懵我!你现在掌握了安氏所有的话语权,甚至这几年,你不断的兼并,手里拿到的安氏的股份,比你外公当时手里捏着的,还要多!安氏的股份,你要是出让,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彭震手指动了动。
“倒是知道的不少。”彭震一笑,“股份我有,不过要过户股份,没有公证没有合同,你以为说话就成?”
白海瑶笑笑,“这些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安排好。”
彭震这下就更闲适了,“既然都谈妥了,你们放她走!”
白海瑶并不上当,“哼!你肯签约,我当然可以放她走,到时候咱们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说完,白海瑶就带着人出去,坐在地上的女儿,也被她半搂半拉的弄出去。
房子里再一次一片黑暗。
彭震一个扭身就面对着我,他说:“我名下所有的股份都是你的,我签字一点用都没有,你到时候别管我,自己走,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