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说出来,对佟夫人无疑是五内俱焚的,但面对的是她从来都引以为骄傲的儿子,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面对钢川,她能毫无顾忌的大加指责,可对金戈,显然她是没办法那样的。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佟夫人才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原来眼前这个从来让家人省心一切都表现的十分完美的儿子,也是会给她增添烦恼的。
显然的,金戈如今给她带来的烦恼,要比这么多年钢川带给她的,要深重很多。毕竟有多大的希望就有多大的失望,对钢川,从来也没有寄予过多大的希望,所以谈不上什么失望。
佟夫人忍下初初听到儿子这样类似于表决心的话之后生出的惊慌,在佟家这么多年,一路扶持的公公、还有丈夫扶摇直上,佟夫人并不是柔弱的人。甚至在很短的时间内,她就想明白了各方的利益纷争。
她拍着金戈的手,如所有母亲对着儿子时温柔亲昵的说:“你的这种心思,这些年都能瞒的牢牢的,往后只管永远闭上嘴,烂在心里也就得了。男孩子青春年少时心里存在一个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说起来,你这还太晚了些。你从来都这样,慢半拍。没事的,过去、忘记了,也就是了。”
金戈胸中涌起层层的想要怒吼出声的憋闷,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无论他想要什么,想要去做什么,只要是母亲不愿意的,或者说是家族不愿意的,家里人就会用这样云淡风轻,好似小孩子玩闹的语气一句带过。
似乎他心里的一切需求都是不重要的,不值得去拥有的。
可他长到如今的岁数,得到了些什么呢?回头想想,他似乎连一点点为自己而活的时光都不曾有过。这时候金戈倒是很有些羡慕起钢川来,他那个离经叛道的哥哥,虽然这些年在家里被人提起就像是要丢弃的垃圾,可是在外,钢川活的肆意又潇洒,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跟朋友畅谈到天明,不用如他佟金戈一般,从来沉默又克制,仿佛是永远不会出错的机器人。
很多时候,金戈都忘却了自己其实是个人,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只有看到林枷,看到heaven,金戈才能真切的感觉到那种渴望。他想要一个不顾及家族、不看重利益的爱人,更想要一个如heaven般天使一般的孩子,太想了,想到看不到他们的每日每夜他都觉得冷。
人生已经过去的那些日子,他甚至不敢回想,为家族殚精竭虑,照顾家里每个人的感情,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要获取家里人的赞赏与肯定。
他太累了。
累到想要一点点的空气,看着heaven跟王子滚做一团,他就觉得这世上,大概没有比那时候更好的画面。能让他觉得幸福。
知道自己不该,她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可是他曾经有机会的,当年叶高驰还没回来的时候,叶赫其实更愿意林枷跟他在一起,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抓住机会。今年林枷回来,在叶飞驰的婚礼上,站在他身边被人调侃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办事的时候,金戈的心是热的。
如果真的能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她会担心他替她多喝了酒,又是抱怨又是心疼的说他不注意身体。
她是那么温柔又坚毅的女人,在面对当年那样几乎算是灭顶之灾的磨难后,还能坚强的站起来,有勇气面对曾经伤害过她的每一个人。
明明是那样柔弱的女孩子,却生生逼的他们这些平日里威风赫赫的男人都自惭形秽、无所遁形。
金戈这些年见过的女人多了,尤其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骄纵的、强势的、百人百张面,可唯独没有她那样轻柔却富有力量。
金戈觉得自己难以抗拒。
长久的沉默,让佟夫人心里越来越没底,说来真是伤感,从前佟夫人只觉得面对钢川让她头疼,现如今却发现,面对金戈她更是无话可说。
要比沉稳,比心思深,恐怕她这个母亲,也早已经不是眼前儿子的对手。
佟夫人叹口气,一下子就换了语气,“你就当可怜可怜妈妈,我这辈子就养大了,你们两个,你哥哥不争气了这么多年,我在外面没少被笑话。难道现在你也要往那条路上走?眼看着妈妈被人戳脊梁骨,你别忘了家里还有铁河、铜铠,佟家可不止你这么一个啊。”
佟夫人口中说的,是金戈的堂弟。相对于彭家,佟家可谓子嗣兴旺,兄弟众多。只是金戈的叔叔们都不怎么喜欢跟着爷爷,早早的就分家出去自己闯,现如今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加上小猫的母亲,金戈的亲姑姑,佟家的亲缘关系可谓复杂。
要不是这层层的压力在这里,这么多年金戈也不会如此谨慎,不敢行错踏错一步。
佟夫人看金戈是听进去了,再接再厉的说:“你说你没有瞒着心思,这话我信,对别人你也许是没有瞒着的,对她,我想你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吐露,她那样的女人,如果知道你的这份心,又怎么可能舍得出国去。”
在佟夫人看来林枷出国不过是看着嫁入彭枷彻底没戏了,所以才心灰意冷的离开,如果知道还有金戈这么个金龟婿,恐怕早已经扒上来。
哪里舍得走的。
金戈嘴唇讽刺的勾了勾,前面说的再怎么深情倚重,到最后也还是露出了原本的心思。
钢川曾经说过,老太太哪里是看不上其他的女人,她是绝不能允许儿子跟她规定的人以外的女人交往。说到底这是一种权利,能左右儿子的一生,对于母亲来说,恐怕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金戈站起身,沉声说:“妈,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相比于彭真,金戈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也不会如叶高驰那样时时刻刻的冷漠疏离,他总是有礼的,温和的拒绝一切。
佟夫人哪里能不了解儿子,心里不舒服的很,痛斥说:“怎么?你现在已经宝贝她,宝贝到妈妈说她一句都不成了吗?”
金戈没有多说,转身而去。
面对无法沟通的人与事,要做的只能是远离。
我心急火燎一路狂奔到了湖边,看着罗弥叉腰大笑半点没有求助的样子,根本来不及多想就跳进了水里。春日的湖水很是凉爽,我尽力让自己游的更快一些,脑子里不断出现的,就是我的heaven。
在水里看到小小的黑影,奋力的游过去,抱着孩子出了水面。
根本就来不及多想,我少见的对着heaven发了脾气,“谁让你往水里跳的,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要是在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还怎么活?!”
heaven被我突然的怒吼吓住了,直愣愣的看着我。
倒是水边此时因为我的入水来了很多人,七手八脚的把我跟孩子抱上去,罗弥就在湖边,急忙来解释,“我跟heaven闹着玩儿呢,不会有事!”
我此时对谁都没有好语气。
“玩儿总该有个限度!孩子要是有个什么!你又不心疼!”吼完之后,我看到罗弥难看的脸色。
心知自己是过份担心了。
罗弥就在湖边上,还有狗狗也在水里,总是能保证孩子的安全的。可是刚才那个瞬间,我哪里能想到这么多,只觉得孩子还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可怎么办才好。
看着heaven愣愣的盯着我看,有些害怕的样子。
刚从水里上来,我们俩都跟落汤鸡一样,可是周围这么多的人,又让我觉得特别的难堪。我丢下一句,“我先回去换衣服。”然后就匆匆离去。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我终于抑制不住的哭出来。
刚才看到heaven入水的画面,我是真的惊恐,想的更多的,却是彭震,他现在那么难,当时不断的说让我离开国内,带着heaven走。为的都是孩子的安全,我能理解彭震,所以现在我对heaven又觉得多了一份责任。
如果heaven出了事情,那我又要怎么跟在国内苦苦煎熬的彭震交待。
罗弥抱着heaven去洗澡,他现在可算是跟这个小家伙儿混熟了,照顾孩子的保姆工作,更是驾轻就熟做的十分顺手。
heaven一直情绪不高,委委屈屈的样子。
罗弥跟其他人一样,是最见不得heaven不高兴的,好声好气的劝孩子,“你妈妈就是担心你才会说你的,并没有真的恶意。”
刚才同样被林枷的发应弄懵了的罗弥,此时才琢磨出味儿来。原本罗弥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的,凭什么他五哥在国内苦苦的挨着,最高兴的是也不过就是让他来美国偷偷摸摸的拍点heaven的视频,自己在国内趟病床上看着傻乐。而林枷就能安安稳稳的带着孩子在米国过着开心是生活。
可刚才林枷眼里的惶恐,一下子就让罗弥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平时看到的,为了爱在一起的有情人太多了,可是如今竟然让他看到了一对为了爱分开的人。
回想起彭震每次悄莫声的跟他交待,别让林枷知道他偷偷跟孩子视频的表情,在想想林枷每次平静的淡然的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罗弥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疼。
他在尽全力为他们母子打造最安稳的环境。而她,即便是心如明镜,却也默默的做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来。
她明白他的用意与骄傲,他了解她的心重与难处。
如果林枷是个真的没心没肺的女人,只要有优渥的生活就能开心展颜,那么彭震不用费这样的心力。反之,如果彭震是真的自私自利不管不顾的人,那么更不需要这般隐忍的让一切都保持在目前的样子。
罗弥看着heaven纯净的眼睛,一时对感情有了更深的理解。
对着孩子紧皱的眉头,建议说:“要不然你换好衣服去跟她道歉好不好?她那么喜欢你,不会一直生你的气的。”
这个孩子身上寄托了那两个人爱而不得所有的苦楚,当然更多的是希望。
为了孩子,他们能这样坚持下去。
而孩子,就是他们所有爱凝结在一起的结晶。
罗弥突然就有点羡慕了。
抱着heaven在手里掂了掂,“等叔叔回国也努把力,给你添个小兄弟,当时候你们一处玩儿。”
谁知道一直不怎么高兴的heaven突然说:“我想要小妹妹。”
小孩子刚洗完澡,裹着嫩黄色的浴巾,看着跟刚孵出来的小鸡似的,罗弥看着就觉得爱的不行,乐颠颠的跟小孩子说黄段子,“嘿,你这是看不起你罗叔叔,就叔叔我的体格,怎么地也得生个大胖小子!”
倒不是什么重男轻女,而是罗弥接触的孩子实在少,看来看去也就heaven得他的心,要真有孩子,他还真想要个heaven这样的。
heaven小小的手指头在嘴边里,倒是也不吃手,就是习惯动作一样的,鲜嫩嫩的说:“彭震说小妹妹好,小妹妹是贴心小棉袄。”
罗弥嘿了一声,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彭震都有了个这么大的小子了,居然还不满足,还想养个小闺女。可怜他罗弥,现如今还一个都没有呢。
抱着孩子换了衣服,这才让心心念念着道歉的孩子去找林枷。
heaven嗒吧嗒吧的去房间里给林枷道歉,谁知道进去没点时间就哭着跑出来。
罗弥一问才知道林枷病了。
比起见识过林枷生病的叶高驰、彭震这些人,罗弥这可是真真儿的第一次看到,吓的半死。他太明白了,要是说heaven是彭震的心肝儿,那这林枷就是彭震的魂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还不得被彭震扒了人皮点灯笼玩儿。
什么都顾不上,罗弥拿起手机就给彭震拨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