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你刚好”
沐岫岩的个子很高,就算许姩站在高处也只到他的耳朵,他温柔的拂去她耳边散落下来的碎发,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
鉴于刚才沐岫岩竟然说她是傻子,她翻了个白眼不满的抱怨。
“傻子配花有什么好看的?”
“噗嗤”沐岫岩浅浅的笑起来,一双狭长的眼眸中满是春波柔情,抬手碰了碰许姩泛红的鼻尖。
被他这么一系列动作折腾下来许姩疑惑的看着他,白皙的脸上泛着少女独有的光泽。
“你呀,我随便说说的怎么就信以为真,你要真是傻子,那我岂不是喜欢一个傻子?”
许姩知道自己吃了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耍起无赖“那是你自愿喜欢的,关,关我什么事?”
“那你呢?”沐岫岩逐步靠近她,孱弱的身躯就快贴在她身上,那些细绒的汗毛清晰可见“你喜欢我吗?”
沐岫岩没来由的凑过来,他吐出的气息缓缓地扑在脸上。
许姩她止不住的往后退,每退一步,她就感觉沐岫岩眼神变化一分。
别退了,别退了。
许姩吞了吞口水,及不自在的看着面前的人。
此刻的沐岫岩就像个求着要吃糖果的孩子,眼神中充满了祈求和哀怨,可这哀怨却大得让人有些害怕。
沐岫岩突然一把勾住她的腰,让她后退的步子止住,许姩重心不稳,被这么一拉整个人扑在沐岫岩的怀里。
他的身形可以说薄弱的有些可怜,许姩贴在上面都能感觉到骨头的突出。
被这么半强迫的抱着让人非常不爽,许姩一把推开他,眼前的人被这么一推往后连着退了几步,险些撞上亭柱子。
许姩眼着没撞上,连忙松了口气“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沐岫岩只是重新站起来,冲着面前的人强撑着露出个笑容又重新坐回位置上。
这么柔弱不能自理的男人,许姩,你真该死。
怀揣着十分歉疚的心情,许姩坐到沐岫岩身旁,想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几次张口又闭口。
还好一盘盘精致的点心端上来及时救了场子。
糕点一个个被放在精致的盘中,糕点晶莹剔透,透过外面包的皮可以清晰的看见里头的馅,让人实在忍不住想要尝一尝。
“这个好吃,尝尝”
许姩心中在想,沐岫岩怕不是有读心术,怎么她想什么他就做什么。
不过既然夹都夹了,总不能不吃嘛,许姩笑着点点头,夹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
糕点软糯香甜,充斥着清香的味道,既不让人觉得唐突,也不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总而言之,好吃!
沐岫岩浅尝了一口,低眼瞥见眼前正在埋头苦吃的人,心中的暖意升起,他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没有人会像眼前的人这样不与他说话只专注于面前的美食。
或许是他活得太累,偶尔见有人会自由自在,也会不由自主的羡慕起来。
“吃完就该去酒楼了”
“啊,唔,啊,好”
许姩顾不上其他,塞了满嘴的糕点,巴掌大的小脸鼓成小小的包子,也没听清沐岫岩说的什么,唔唔唔的就答应下来。
……
“二姐,你也快进来!”五妹搀扶着古河往地窖走,声音顺着从地窖飘上来。
可半天等不到回复,五妹赶忙将古河轻放在一块垫子上又往上探出个头,只见二姐将床往他们这边移来。
这是要将床掩盖住地窖口,可这床盖住,二姐又怎么下来?
除非…五妹急不可耐的低吼着“二姐!快下来!别移了!”
可田姬好像听不到她说话,只知道一股脑的移床。
“二姐!二姐!”
田姬终于抬起头,温柔的笑了笑,轻声劝慰“我不下去,你和古司令待在下面,没动静了再出来”
不等五妹多说,田姬又自顾自的开口“你我姐妹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当亲生妹妹看待,现如今你我身陷险境,我是你的姐姐,自然是要照顾你,不说了,快把头缩下去”
那些人已经杀到了二楼,喊叫声越来越近,就像索命的冤魂。
五妹拼命地摇摇头,可眼前的光渐渐被遮住变为一片昏暗。
田姬坐在床上,认命般笑着,无惧的盯着门口。
门被撞的咚咚咚的响,每响一下,就敲在五妹的心里。
地窖里什么都看不见,可外头的声响却清晰无比。
抵住门的柜子终于不堪负重,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入眼的是十几个人,他们站在窄窄的门前,将门围的水泄不通。
其中有个人认识她,留着一脸的黑胡子,嘲弄般的说道“二姨太,好久不见”
“是有很久没见了”田姬抬眼,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上次见着你,你还是在当贼吧,怎么?如今连贼都容不下你这畜生,竟然跑来做这丧尽天良的事,也对,畜生向来都听不懂人话,也不通人情”
田姬一直以来在大家眼中就是个温柔的姐姐,无论做什么事情从来不会怪罪人,现在她却一如反常,脸上收敛了笑容,尽是泰然自若“栽在你们手里我没有怨言,我只可笑你们,分不清自己是对是错!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从哪来!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我田姬一代武将世家,自打出生起就不惧生死!要如何!悉听尊便!”
二姐!五妹的眼早已经通红,盯着头上的板子仍由眼泪淌下来,可如今她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像在等待判刑的罪徒。
“好啊,既然悉听尊便,那我就给你个痛快”话音刚落说话那人抽出腰间别着的刀,是刀,不是枪,那刀薄而快,闪着寒光。
抬手、落下。
人头落地。
刚才还在怒斥的人现在已人头分离,那人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一脚将人头踢进床底,又狠狠啐了一口。
五妹原叫谭哥儿,她自小就生活在戏班子里,每日除了练功唱戏就是挨打,身上因为常年挨板子的缘故早就已经斑驳。
她那个时候是不会笑的,成天板着一张脸不与人说话,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睡一整天,再吃上一顿饱饭。
那天她在后院唱戏,远远地就看见个女人,那女人算不上好看,但气质却很出众,一瞥一动皆是温柔大方。
她瞧见谭哥儿,招招手问她知不知道附近哪有卖糕点的地方。
班子里的人对她都很尊敬,谭哥儿怕惹事只好带着这女人去。
可她好像一点也不吓人,反而给她买了一堆东西吃,还让她歇着些吃,别噎着。
好久之后,她知道那女人是张府的二姨太,叫田姬。
田姬对她总是很温柔,也是她将她从深渊中一步一步带出来,她的世界原本是黑暗的,但因为她慢慢的破开来一个缝隙,射进了一束光。
再后来,她也进了张府。
于她而言,二姐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人头上还滴着血,顺着缝隙淅淅沥沥的滴下去,滴在谭哥儿的脸上。
二姐,死了吗?
她伸出手接着滴下来的血,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心更像是被刀子扎进来狠狠地转了两转。
古河勉强站起来走到她身旁,轻轻拍拍她的肩。
不知过了多久,谭哥儿才回过神来,她木愣愣的看向一旁的古河,轻轻呢喃着“二姐,死了,她流了这么多血,肯定,肯定很痛,可我,可我却躲在这个地方,我就像个老鼠一样,只知道躲”
古河拢起眉头,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
外面的兄弟在上阵杀敌,可他却躲在这个地方苟且偷生。
他在心里原谅不了自己。
两人相对无言,靠着墙壁等着外面安静下来。
已近夜半,古河睁开了眼,瞧见面前终于熟睡的谭哥儿,抬手轻轻抚摸了下,又软又嫩。
田姬在为他包扎的时候,塞给了他一样东西。
那是谭哥儿的卖身契。
如果他能活着,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娘们娶回家。
他怕打扰到熟睡的人,脚步轻了不少,爬上地窖口使劲一顶,地窖口出了个缝,再一使劲把手伸出来将床推在一边,地窖口已经完全打开。
他又把地窖口重新盖上,把床移回原位。
田姬的头颅此刻清楚映在眼前。
满眼满脸的血。
“二姐”古河走过去将头抱起来放在床上,又深深鞠了个躬,才离开。
外面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古河杀了几个散落下的喽啰,又前往前线去找张霖。
张霖双目通红,身上早已遍体鳞伤,血浸透了衣衫流下来,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借助稍暗的月光张霖瞧见不远处的人,惊呼的喊道“老古?!”
“你不是受伤了?现在跑来干什么?”
古河冲着他白了一眼“怎么?你都伤成这样都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多余的废话,各自拿着枪又开始拼命。
周围所剩下的兄弟已经不多,眼下的情况来看,怕是撑过今晚都是个问题。
月色孤独的照耀着这片土地,孤独的映照着每个人的身影。
闵城的周围种着的是一小片狗尾巴花,风一阵阵吹来,刮的狗尾巴东摇西晃,天上的鸟吱吱呀呀的被枪声惊扰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