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弃发现,卢小玥应该改名叫“小鞭炮”比较合适,因为,她又炸了。
“什么,你不识字?你这么聪明一个人,一眼能够看出我的拳法里的问题,你居然不识字?你怎么可以不识字?你要是不识字,我们这些识字的人,不全都成了大蠢蛋了?”
她一把将他揪起来:“不,不行,你必须识字。来,我教你识字,我一定要教你识字!”
骡车又缓缓行驶在官道上,卢小玥和张弃并排坐在车辕上,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笑道:“弃哥哥,我师傅教我读书的时候说过,读书一定要讲悟性,要不,我也先考考你的悟性?”
张弃搔搔后脑勺:“我觉得我一定考不过,我一天书也没读过,一个字也不认得。”
“没事,挺简单的。我师傅当时就出了一个对子给我对。哦,我先给你讲讲啥叫对子。”
她花了两三分钟讲述对对联的规则,然后拍手笑道:“来,你对一个:林深松柏茂!”
张凌弃突然想到流浪路上曾听过的一句话,脱口而出:“水浅王八多!”
卢小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抱着肚子直打滚:“哎哟,弃哥哥,你对得太逗了,这什么跟什么啊——不过话说回来,你对得还是挺工整的,林对水,深对浅,松柏茂对王八多。”
她用一根葱白的手指支着下巴,眨了眨眼睛:很显然,其实她也不知道,用对联来评判“悟性”的标准是什么,但就这么判定张弃“悟性很好”,似乎又有些不符合她的性格,于是想了想,又出了道题:“再来一对:道远崎岖,一只青骡向东岭。”
她想,这个上联足足十一个字,想来弃哥哥是没这么容易答上来了,这也显得自己很有学问嘛,于是想着,要是弃哥哥承认自己答不上来,她该怎么安慰安慰他才好呢?
可是张弃开口就答:“林深茂密,两个少年寻九霄!”
卢小玥咬着银牙,再来一次:“日照东华笼少阳!”
这是少阳宗山门上的对联,下联叫做“功参指掌朝太一”,蕴含着少阳宗的镇宗绝学。她自打记事起就读过这幅对联,她的师尊曾告诉她,这幅对联珠联璧合,是一副上佳好对。
她想,无论如何,弃哥哥是对不出这一联的了。
哪想得张弃还是想也没想,开口就答:“风拂北岭含太苍。”
东华城西北方就是东岭山,山里最高峰是太苍峰。虽然名为“东岭”,却在城池的北方,因此张弃说成是“北岭”,却也说得过去:这一联,他居然还是能对得上!
当然,他的下联对得没有少阳宗山门上的好,可是想想,他只是一字不识的文盲,居然也能对出来,这不是更加让人骇然吗:难道,天下真的有“生而知之”的天才?
而且这天才居然还是个天弃之体,不带半分神之血脉,不能修炼的“废物”!
卢小玥睁着鸽蛋似的圆眼睛望着他,就像要把他里外看通透一般;直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却又问道:“那你说说,‘夫指控江山之气,掌握钟灵之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张弃想了想,半猜测地道:“大概是说,人的手指和手掌,能够掌握天地灵气的意思吧?”
卢小玥眉目一震,追问道:“那‘指掌之蕴,在于形,在于意,在于髓,在于则’呢?”
“小玥儿,你这几句话挺深奥,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由上一句接下来的,意思是说,手指和手掌要掌握天地灵气,就要观察事物的形状、意境,领悟它的精髓,更要领会它的法则。不过小玥儿,人说天地八万四千道,法则之多如恒河沙数,修炼时可不能贪多呢!”
卢小玥一把抓住他手臂,急急问道:“那‘若冰之寒,则在玄水之极’呢?”
“冰属性,是从水属性里面脱胎来的,实际上,水属性本身有阴柔厚重的特性,运用到了极致,就能产生寒冰。所以在修炼八大属性里,其实并没有冰属性,因为它是从属于水的!”
……
卢小玥越来越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这些句子,张弃居然全都能理解出来,她忍不住,非要想把张弃考住不可,于是不断说出深奥晦涩的句子,却没一个能够难住他的。当然他不识字,有时候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于是她开始一句一句地写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他一学会了,立马就能说出这句子的意思,有很多都和她师尊讲的差不多,有些甚至比她师尊理解得更深入、更准确,就连她修炼中的一些难题,竟也从他的理解中得到了新的领悟。
她一则不服输,二则很好奇,于是兴趣大发,整个下午,她都在和他玩这个“游戏”。
而张弃也同样心惊不已:卢小玥说的这些句子,很多都是讲述了修炼的道理,有的浅显,有的却很深奥,倒像是什么功法。有些句子,他也是解不出来的,但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冥想,眼前竟会出现那神秘的黑暗空间,看到那一粒火星到一片火海的衍变,于是他又突然有了感悟,竟将那句子解出来了,而看看卢小玥的神色,似乎解得还十分正确。
他心头骇异,外表却没露出什么迹象。后来卢小玥的问题提得越来越深奥,他干脆一直闭着双眼,除非她叫他认字,不然绝不睁开:这样,他就能一直看到那个神秘空间,看到那火星到火海的衍变,于是卢小玥不管提多么困难的问题,一样难不倒她。
终于,卢小玥提问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显然,她也在思考。而张弃也从她的“狂轰滥炸”里醒过神来,试探着问:“小玥儿,你提的这些话,应该是一本什么功法吧?”
“当然,这是我们少阳宗最著名的功法,也是我的主修功法,名为《指掌江山》。”卢小玥不无得意地昂着头:“这可是一本玄级功法,威力大着呢!”
张弃浑身一颤,身子一歪就朝骡车下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