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步留步,伯父留步!”
一出正屋,冯一博就拦住秦业。
毕竟没有让长辈送晚辈的道理。
秦业倒是想让秦钟去送一送。
可他却害羞的很,躲在后面死活不肯出来。
秦可卿自也不好亲送。
无奈之下,只能让瑞珠代她送一程。
瑞珠在前面引路,两人便往大门这边走。
走着走着,冯一博就随口问了句:
“可儿妹妹今儿个怎么没在宁府那边操持?”
宁国贾府那边定然忙得不可开交,能让她初二回门看看就算不错。
可今天都已经是初三。
按理说正是操持后宅,迎来送往的时候。
秦可卿却在娘家呆着。
这要是有心人知道,大概会觉得她们夫妻不和。
当然,冯一博倒是没想那么多。
真就只随口一问罢了。
但这随口一问,却让瑞珠心里一紧。
好在这事早有说辞,她便如常回道:
“回大爷的话,前些日子我们奶奶身子一直不爽利,就没参与府里年节的事,都是由府里太太操持的。”
府里太太就是他的便宜大姨子,尤氏。
冯一博闻言却微微惊讶,又关切的问了两句:
“哦?可儿妹妹竟是病了?”
“我今儿看着脸色尚好啊?”
瑞珠闻言略显尴尬,连忙回道:
“大夫说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如今虽没大好,但也能出来行走,只是偶尔还有些发闷。”
忧虑?
不知道秦可卿有什么忧虑的。
冯一博本也只随口一问,自然不会深究。
这时听瑞珠说已经好了不少,更不会多问。
只听瑞珠继续道:“这次正好回门,就让蓉大爷先回去忙了,奶奶想在娘家多住些日子,养养身子也换换心情。”
“既然没有大碍就好!”
冯一博点了点头,又笑着道:
“帮我和可儿妹妹说声,让她多注意,毕竟唯有身子是自己的。”
正说着,已经到了门口。
瑞珠目送着冯一博上车。
等她回正屋的时候,屋里秦业正在教子。
觉得秦钟不懂礼数,刚刚表现太差。
秦可卿已经去了厢房休息,也是她未嫁时的闺阁。
瑞珠从正房悄悄退出,进了厢房关好门。
只见秦可卿倚着床头,一脸幽怨的发呆。
许是听到门响,转头看了一眼。
见是瑞珠回来,可卿没精打采的道:“送走了吗?”
“嗯!”
瑞珠应了一声,又轻叹一下。
“唉!”
她坐到可卿身边,搂住她的手臂,道:
“奶奶,你平日任是再苦再怨,也不曾说一句。”
“今日却连番失态,可是想要把烦恼,和冯大爷说说不成?”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比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
很多事情只有瑞珠知道,能和她一起承担一点。
“是吗?”
秦可卿的脸色微苦,却只道:
“许是太久未见,心中有些起伏罢了。”
她自问比谁也不差上半分,如今却嫁了贾蓉这样的。
再加上冯一博越发前途似锦,秦可卿自也有点自怨自艾。
偶尔独处,也会念起旧来。
瑞珠忽地问道:“奶奶你说冯大爷能帮咱们吗?”
“帮什么?”
秦可卿正自发呆,闻言秀眉一挑。
随后自嘲道:“别说帮了,你让我如何同他说?”
说道这里顿了顿,接下来却是说出一连串的惊天秘闻来!
只听她道:“是说我丈夫不行,让他帮忙吗?”
“还是说我丈夫喜好男色,想让我跟别人要个孩子?”
原来秦可卿的丈夫贾蓉,自小就跟着贾珍身边高乐。
小小年纪,身子就被酒色掏空。
按照大夫所说,就是:
十七岁的年纪,七十岁的肾。
秦可卿嫁过去后,甚至有些怀疑。
堂堂宁府嫡长孙,能娶她这个小门小户。
会不会就是为了掩盖这事儿?
若只如此,秦可卿其实也没二话。
她性子要强,既然事已至此,也不多说什么。
整日里只管孝敬公婆,也把府里事情处理的妥妥帖帖。
阖府上下,无不交口称颂。
可贾蓉偏还是个爱高乐的。
他自己不行,竟想着用别人的。
宁府中有一人,名为贾蔷。
他本也是贾府的正派玄孙。
只是父母早亡,从小儿就跟着贾珍过活。
如今长了十六岁,生得极是风流俊俏。
贾蓉和他最相亲厚。
亲厚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
他们每日都同起居,反而秦可卿要独守空闺。
这事阖府上下,也是无不知晓。
若贾蓉只是和贾蔷乱来,秦可卿也就忍了。
毕竟这样的大家子弟,没几个干净的。
可贾蓉自己不行,竟想出个主意。
他和秦可卿商量着,要让贾蔷代他洞房。
说生出的孩子也算贾府正宗,将来可以承嗣宁府。
这让秦可卿如何能接受?
她心思本就比别人强。
虽见了人都有说有笑的。
但不拘听见什么话儿,都要忖量个三日五夜才算。
严词拒绝贾蓉之后,难免心中郁郁。
没过多久,便因此病倒了。
贾珍和尤氏向来满意这个媳妇。
可如何追问,可卿也只是抹了点泪。
一句也未曾多说过。
于是贾珍就把贾蓉揍了一顿,才知道真正的情形。
若是别人,贾珍可能弄死的心都有。
可他自己和贾蔷,也多少有些不清不楚。
再加上贾蔷也是正派玄孙。
于是就只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
自己立了门户过活去了。
秦可卿算是眼不见心不烦,心中稍稍纾解一点。
再加上有一位张姓的大夫,开的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
她才逐渐好些个,能够下床。
当时秦可卿只觉得,若非还有公公婆婆爱惜。
她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
这贾蔷外相既美,内性又聪敏。
无论贾珍还是贾蓉,自都舍不得他。
于是上有贾珍溺爱,下有贾蓉匡助。
被撵出去后,仍旧在族中作威作福。
和宁府也是往来不断。
前些日子,秦钟去了贾家家塾念书。
秦可卿又再次听到贾蔷的名字。
这才有了这次借口回门,在娘家赖着不走。
没想到却碰见了冯一博。
想到自己的遭遇,和他的风光。
秦可卿心中难免有些波澜。
“这等荒唐的家事,你让我如何同他说呢?”
瑞珠自也明白,她也只是有病乱投医罢了。
家丑如何外扬?
秦可卿碍口识羞,自然不会和人说。
更何况,这人是她幼年好友。
她这样强的性子,又岂肯自曝其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