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伊姑娘，那些胭脂完全是手下人办事不牢，这才在王子妃面前出了差池。您看啊，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从西北边境换来的，乃是大燕河中地区上好的胭脂，连宫里的新阏氏看了都说好呢！”
六王子府门前，行商戚九带着两名侍女，正满脸讨好的与卡伊对话。
这嘴上抹蜜是一方面，手里往上递东西又是另一方面。
行商嘛，手里总归有不少大燕物件儿的，除了胭脂水粉不还有金银首饰翡翠玉石么？总能把这位女管事哄开心了。
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今儿个送来的新胭脂，以及眼前这三人孝敬给自己的东西，卡伊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不错，下次可不能再出那些纰漏了，要不然可别怪我们府上对你们不客气。”
“姑娘说的是，不敢，我们再也不敢了。”
戚九躬着身子，姿态放的不是一般的低。眼看卡伊便要关门打发他们离去，戚九赶忙挡住房门，声音依旧讨好道：
“卡伊姑娘，咱们店里昨儿个来了一批新货，乃是大燕上好的口脂和香露，这王城里的贵人们都抢着要呢，您看……”
了然的瞥了戚九一眼，卡伊暗道这商人倒是精明，推销东西居然推销上门儿来了。
可戚九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中一动。
“咱们这不是来赔罪的么？所以为了讨王子妃开心，可是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呢。只是我们这行有个规矩，送上好东西总是要见到主人家本人的。实不相瞒，小的前两日才入宫见了大阏氏和新阏氏呢。”
很显然，这又是这些行商的小心思了。
行商卖的是大燕的东西，而大燕与北夷乃是宿敌，别说商路了，连出使都是几十年一遇。
所以行商想要买到大燕的货，那就必须跟大燕边境的官员来往，送上足够丰厚的礼物。
其中北凉治下甚严，想来是没有空子给行商钻的，所以行商都得前往特格尔沙漠，与西北四洲交易。
而西北四洲虽有玄甲军驻守，可在管理上还是依托地方官员的。有官员的地方多多少少就有漏洞，何况是腐朽多年的大燕呢？
因此四洲中其实有不少商人与北夷行商交易，毕竟北夷对大燕的物件儿有向往，可大燕对北夷却没有。
所以对大燕商人而言，与北夷行商交易简直就是暴利啊！
如此一来，北夷行商想要获得大燕的物件儿，便要先收买官员再接触商人，货物成本不说成倍增长，那也绝对不是普通北夷百姓能买得起的了。
因此行商一旦得货，那目的地便一定是北夷王城，而想要在王城里站稳脚跟，不被王城的其他官员盘剥，那就必须得结交些贵人。
这种结交可不是送东西给贵人身边的随从，又或者是通过随从售卖东西给主人就能完成的。
真要想得到照拂，那就得结交贵人本人，或是贵人身边真正说得上话的人。
所以戚九此举在卡伊看来，不就是想在王城中寻求庇护，打算借一借他们王子妃的势么？
而且他还知道先说大阏氏和新阏氏，表示自己已经见过更尊贵的贵人了，所以应该也够资格见他们王子妃了吧？
“你这行商倒是个会做人的，应该也是刚做这一行吧？”
卡伊又仔细的观察了戚九几眼，见此人的的确确就是个普通的中年人，眉梢眼角都是商人的精明与市侩。
“回姑娘的话，这就是因为刚做这一行，这才得尽心尽力嘛……”
戚九腆着脸笑，似乎又忍不住想给卡伊献宝了。
心中虽有些看不起这样点头哈腰的商人，但卡伊觉得这到底是个知情识趣的，还知道他们六王子府并非表面那么落寞，而是值得一众商人讨好的。
看看戚九，再想想以前那群狗眼看人低，从不往她们府里走动的行商，卡伊终是松了口。
“行了，都进来吧。”
府邸后院，少女正如往日一般收捡着药材，清冷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什么表情，直到看见从院外走来的卡伊。
卡伊身后跟着的那三个又是什么人呢？
她有些疑惑的望着他们，却发现那跟在最后面，怀中还抱着好几个锦盒的两名侍女正微微抬头，目光有些出神的看着她。
即便她已注意到了她们的目光，她们依旧迟疑了好几秒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而后赶忙将脑袋埋了下去。
此举可以解释为她们对主人家的惊艳，也可以说是一时失礼，没有别的特殊含义……
但在她看来，却有一种难言的恍惚感。因为她总觉得，她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两双清亮的眼睛。
那是一种熟悉中透着亲切的感觉，她们眼中没有攻击性，反而有一丝难言的悲戚……
所以她是认识她们的对么？
可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王子妃，这位是行商戚九，今日特地为昨日胭脂的事儿来向您致歉的。戚九，这便是我们王子妃了。”
卡伊也瞧见了少女望来的目光，立刻便笑着替双方介绍道。
戚九本就会来事儿，因此在卡伊说话的同时，已经带着两名侍女向眼前的贵人行礼，一堆吉祥话是张口就来。
不过这致歉显然是次要的，拿出新东西来讨好贵人才是正事。
所以戚九很快便让两名侍女送上了口脂和香露，并手脚麻利的服侍着贵人试用，生怕自己的东西送不出去。
卡伊等人本想帮忙，可看着这一堆大燕人的东西，她们到底是没那么了解的，这强行冲上去反而不好看。
所以她们也就站在原地打量起盒子里的东西，同时向笑眯眯的戚九讨教起来。
偏偏这戚九不仅是个懂的，出手还十分的大方，所以不一会儿贵人身边就只剩两名行商家的侍女，在服侍着贵人涂脂抹粉了。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的是，那两名侍女不仅精于妆容，手上的动作也十分之快。
比如在卡伊等人没有注意到的某一瞬间，悄然将一张纸条和一颗药丸塞到贵人手中，并给予对方一个真挚而恳切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