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申时正刻时分,武植正在县衙二堂里一边喝茶,一边查看资料,这时,马班头急匆匆走进来,靠近武植身边后说道:“大人,陈七爷正在外面,说有急事找您!”
陈七爷?那不是陈顺吗?武植听罢,有点疑惑不解,这个陈顺,怎么跑到县衙里来找他。
“你请他进来吧!”武植放下手中的资料,靠坐在椅子上。马班头连忙领命出去。
片刻后,陈顺跟着马班头一前一后地走进来,见到武植,由于有马班头这个外人在场,他先恭恭敬敬地给武植行个礼,高呼:“陈七拜见大人!”然后抬头朝武植使了个眼色。
武植会意,连忙吩咐马班头道:“马班头,你先下去吧,本县跟陈七爷有话要说!”
他和青龙帮的关系,武植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待马班头退出二堂后,陈七立即走到武植身旁,似笑非笑地轻声说道:“主人,向家来人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哦!那我们走!去看看!”武植闻言一愣,随之满面寒霜,气上心头,站起身就往外走。陈顺见状连忙跟上。
武植可不是圣母玛利亚,他不会善良到任人宰割而无动于衷的地步,一般对于欺负他的人尤其是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他肯定要加倍地打还回去。
“来的是谁?”在半路上,武植一边走,一边跟陈顺交流。
“就是上次来的那个向家管家,刚到!”陈顺亦步亦趋地跟在武植后面,听到武植询问,他连忙回答。
“哼,好个向家!”武植心头冷冷一笑,陡然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原来,向怀玉以前派出的那个小管家向二狗来到尉氏县接洽青龙帮,并预付了二千贯碎银,得到青龙帮应允,且看到青龙帮派出了二十多人的队伍乘船赶往朱仙镇实施截杀任务时,这个向二狗就自以为是的认定,经过朱仙镇的武植公子肯定是有来无回了,于是他自作主张回了京城,让他的小主子向怀玉安心在京城等候佳音。可哪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向怀玉却一直都没有收到青龙帮反馈回来的佳音,也等不到梦寐以求的佳人,他不禁烦躁不安起来,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于是就按捺不住了,连忙指派这个向二狗过来,到尉氏县来责问青龙帮究竟是怎么回事,事情都过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把美人给送到京城去!在向家人看来,武植肯定是被穷凶极恶的青龙帮给收拾掉了。
武植和陈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原青龙帮总部即现在的“潘武记”漕运公司门前,武植停下了脚步,心神一动,想了想,他决定先偷听一下,看看这个向家小管家能说些什么。于是,他回头对陈顺说:“你带我去隔壁房子,我们先听听这个向家来人到底说些什么。”
于是,陈顺领着武植悄悄来到了聚义大厅旁的一个小房子里,凝神倾听大厅里的说话声。
“孟大当家,小公爷让我来问问你,我们明明说好了,我们向家出钱,你们青龙帮出力,杀了这个武植,夺了他的女人。你们都已经收钱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行动?”向二狗正站在大厅中,仗着是向家的人,趾高气昂地朝孟达责问道,有点目中无人。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去问问,我们青龙帮什么时候言而无信没有出力过!为了你们向家这趟子破事,我们青龙帮这回死了十七个弟兄,伤了数十个兄弟!我们青龙帮都还没有去找你们要个说法,你们向家倒责怪起我们来了!是觉得我们青龙帮好欺负吗?”孟达板着脸,冷冷的说道。
李弘义、张行、钱满仓、胡奎和甘子临也都在场,面无表情地坐着,都没有开口,只是冷冷地盯着向二狗,眼中明显带着不屑与揶揄。
“我不信!你们这是在搪塞!你们青龙帮那么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书生吗?小公爷让我问问你们,为什么还不把美人给送到京城去?难道你们不想要余下的尾款了吗?”向二狗听到孟达所说的话,根本不信,他觉得青龙帮肯定是想要狮子大开口了,所以杀了人后才截下了自家小公爷所要的美人,以此作为要挟。
“尾款我们肯定是会要的,但人可不能给你送到京城!”孟达冷笑一声。
开玩笑,武植现在是他们的主子,主子的女人他们敢碰吗?想都不敢想!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跟向家作对吗?”向二狗气急败坏地吼道。
“反了又如何?跟向家作对又如何?”一阵冷冷的话语声在向二狗的身后响起,武植和陈顺从隔壁小房子里大步走了出来,事情已经弄清楚,他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
“谁?”向二连忙转身,厉声问道。可当他看清走在前头的武植时,猛地一震,如见鬼魂,惊骇莫名,吓得连连后退,惊呼出声:“你!你不是死了吗?怎会在这?”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人,竟然大白天的站在他面前,纵使胆子再大的人都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何况向二狗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他完全吓傻了,不知所措。
“见过主人!”见到武植进来,孟达、李弘义等人连忙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主人?”向二狗闻言,又吓了一跳,顿时面如土色,如丧考妣。
这个武植公子怎么又成了青龙帮的主人了?向二狗已经彻底懵了,觉得整个世道都在变得陌生了,都在欺负他,嘲笑他。
和着,他今天来尉氏县就是误入狼窝,自投罗网来了。向二狗看着武植走到首座坐定,两股战战。
“主人,这人怎么办?”待武植坐好,陈顺盯着向二狗,沉声问道。
“拉去沉塘吧!”武植没好气地说道。他这纯粹是恶作剧了。
“啊!沉塘?!”众人一听,明显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狠了吧?青龙帮以前都没有干过此等狠绝的事!
而向二狗听到“沉塘”二字,立刻吓得肝胆俱裂,一屁股坐倒在地,冷汗直出,惊恐地看着武植,如看鬼魔。
“主人,真的要沉塘吗?”甘子临弱弱地问道,他也有点胆气不足了。
“开玩笑的!我们现在是守法公民,哪能干这种事!”武植看了看众人,终于绷不住了,忍住笑,连忙说道。
众人闻言,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都眼神怪异地看了武植一眼,心中嘀咕,他们没想到,他们这个年轻的主子到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而且貌似也很会开玩笑!
向二狗一听,顿时转悲为喜,暗自庆幸,暗暗擦起冷汗来。
“不过,这个人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就把他投入到尉氏县大牢中去吧,关个十年八年的!”武植想了想,又冷冷地补充道。对于这些帮凶之一的马前卒,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向二狗闻言,心中又是一阵悲凉。这一惊一乍的,已经把他整得七荤八素的,站不起来了。
武植吩咐胡奎去找来两个手下,拿来绳子,先把向二狗身上的东西搜刮一空后,再把他严严实实的捆了起来,然后给送到县衙大牢去,秘密关押起来。
而幸运的是,这个向二狗竟然带有三千多贯银票,真应了孟达刚才说的“我们尾款肯定是会要的”那句话,众人见状,都非常欢喜畅快。
于是,武植提议,把这笔钱当作福利,平均分发给漕运公司的全体员工们,这让在场的众人均欣喜若狂,心花怒放。他们又再次领教到了武植出手之大方。
武植现在是尉氏县的老大,平时虽说不管事,但县衙里的众人在他的糖衣炮弹攻势下,早就被他彻底攻陷,对他言听计从了。所以他要秘密关押一个人,轻而易举,众人也不会给他泄露出去,都会守口如瓶。
这个向二狗对武植有大用!他只是个小喽啰,武植不可能把他弄死,也不想弄死他,武植还需要从这个向二狗的嘴里,撬出向家和向怀玉的一些内幕来,同时还要从他身上拿到向家雇凶杀人的供词,而且这个向二狗还是个比较重要的人证,武植当然要把他秘密“供”起来了,留作以后对付向家的手段之一。
本来武植还在绞尽脑汁该怎么找到向家雇凶杀人的证据,这个向二狗就自动送上门来了,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敌人自己把打瞌睡的枕头都给递上来了。
果不其然,向二狗确实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在县衙大牢里,在典史范生大人一些非常规手段的恐吓下,向二狗只能乖乖地把向怀玉如何雇凶截杀朝廷命官的事实,一五一十地如实抖搂了出来,供认不讳,并不情不愿地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武植终于拿到了最为重要的证词!如今,武植的手上有人证物证,形势对他而言就比较有利了。但武植并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手中有人证物证就可以轻易的扳倒向家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武植心中了然,向家势大,只要向太后还在世一天,向家就不会倒下。
武植深谙北宋历史,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个向太后是在三年多后也就是西元一一零一年正月中才归天的,在这将近四年的时间里,武植知道自己要把向家给连根扳倒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也没有那么大的信心。
但武植不会就此罢手,他肯定会跟向家周旋到底,拼他个你死我活。武植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
当然,武植不会傻傻的寄希望于一张状纸和一个人证,况且这个人证有可能到时还会翻供。他之所以要弄到人证物证,目的是为了在自己跟向家拼杀中,能用人证物证来堵住皇帝赵煦和向太后的嘴,只要这两个人不过分的多加干预,他就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