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南出走的事情虽然师姐和建国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林一讲完这件事之后还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艹!”
李建国在电话那头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并不是在骂郭南,因为他也理解郭南的选择,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内心的愤满无处宣泄。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我们还能坚持几天?”
这话最近简直每天都要问一遍,但师姐并没有嫌弃他啰嗦,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同一个答桉:“按现在的速度可以维持到月底。”
“那就是不到半个月……”
这已经是最低限度的运营成本了,在饿了吗拿到融资之前还可以跟对方势均力敌,但现在已经完全落入下风,如果再把现有的优惠砍掉的话,石坚锐和张峋都声称“有崩盘的风险”。
其实就连他们根基最深厚的京城,都在饿了吗的攻势下感受到压力了。
三个人也讨论不出什么东西来,李建国那边挂断之后林一跟师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个小活动室。
两人面对面的时候,师姐发现林一那张脸虽然依旧整洁,但已经掩饰不住的憔悴。
“你眼睛里面血丝有点重啊。”
这话让林一叹了一口气,但立马意识到这个动作有点不合适,然后说道:“今晚多睡一会儿吧,看上去太疲惫的话到了投资人面前也不好。”
师姐默默点头,一声不吭。
两人出去的时候,林一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名字:“是张峋,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不知道是什么事。”
他有点不太想接,本能地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儿。
“接吧。”师姐提醒他。
林一当然没有资格任性,最后还是接了起来:“喂。”
“哥。”
张峋的称呼还是老样子,不过这次就没有以前那么干脆利索,反而听起来有点无精打采,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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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
“是这样,之前师姐把我留在江城的时候说过,说我随时可以去京城述职或者调回去的。”
林一看了眼师姐,她点了点头表示当时确有此事。
张峋当然看不到他俩,继续说道:“我想着我从三月底带人过来支援,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现在学校那边也快要期末考试了,我想先回去一趟,江城这边我可以电话联系,你看呢哥?”
因为张峋也不在面前,林一并没有刻意控制,露出了讥笑的表情。
他没过问对方回来的原因,也不打算猜度对方的小心思,但是坚决地拒绝了这个要求:“当然不行!”
“张峋,现在是公司的关键时期,你在江城是唯一一个从京城过去的人,你在那里代表的就是公司,代表我们三个,如果你一走江城才叫立马崩盘!”
“现在你必须老老实实在那里呆着,把江城的事情管好。我们都还在想办法,事情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
对面又沉默了一两秒,然后传来一个勉强的笑声:“哥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没事儿我挂了啊。”
挂断电话之后林一摇了摇头:“张峋这小子还真是……”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师姐则评价道:“当时我把张峋留在江城的时候,他还觉得公司的情况一片大好,现在稍微有点困难就一惊一乍的。”
林一知道随便外卖网现在的情况不能说是“稍微有点困难”,所以也没有多批评什么。
“不怪下面人心浮动啊,郭师兄走了这个消息是瞒不住人的,张峋从京城出去的肯定收到风了。”
“虽然我们都知道郭师兄他不是临阵脱逃,但此时此刻发生这种事,难免会有人胡思乱想。”
他们往宿舍方向走着,林一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夜色,西边天空亮着一轮皎洁的上弦月。
“今晚月缺啊。”
林一没有留意到,走在旁边的师姐好像有所触动,脚步略微停滞了一下。
他还在想着明天的计划:“明天我们再去找一趟刘简妮吧,不过我感觉她好像都不太抱希望了……”
一声呼唤打断了他。
“林一。”
“嗯?”
林一觉得师姐的语气有些异样,于是转头看向她,但是夜色中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只能分辨出那双明亮的眼睛。
“明天不要去找刘简妮了,去找一趟王惠文吧。”
林一的脚步停住了。
师姐当然也跟着停下,两个人在黑暗中相互对视。
“师姐,你……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了吗?”
李莫言回答:“这段时间以来都是我跟你一起跑的投资人,我很清楚现在的情况,再像无头苍蝇一样跑下去也毫无意义。”
“反而真的等到油尽灯枯之后再回头去找王惠文,那恐怕也只能够忍他宰割了吧?”
“而且林一。”
她停顿了一下,“那天你说要接下潘总的500万美元然后和饿了吗继续较量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有一个误会。”
“什么误会?”
师姐用她标志性的金石之音铿锵有力地说道:“林一,其实你才是那个最不愿意卖掉随便的人吧?”
“我跟建国非常珍惜我们在随便上面耗费的心血,但是,你才是那个投入心血最多的人。”
“所以我想,你也不愿意卖掉随便,这对你来说一定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吧?”
“哈……”
从师姐嘴里听到了这样几句话,林一的眼眶瞬间就发红了,几乎有要落泪的冲动,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何尝想要卖掉随便呢?
张旭濠口口声声把公司当作自己的孩子,难道我林一会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师姐……”
在黑暗的夜幕下,两个人明明都看不清彼此,但好像已经从他略带颤抖的语气里明白了各自的心意。
林一略微沉淀了一下情绪,才沉声说道:“我当然不愿意卖!”
“但是师姐,我也要跟你直言相告。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这艘船沉掉的,真到了那一天我会下定决心。”
“师姐,如果是以前,嗯……我是指很久以前,也许我会像你和建国一样,宁可高傲地失败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但是我已经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知道通往成功的路上必定会有艰难的取舍,很可能还不止一次。”
“但我并不是一味地追求功利的成功,曾经有人提醒过我,要去到更高更远的地方才能做更多想做的事。”
“师姐,你相信吗?”
借着月光下若隐若现的轮廓,林一不太确定看到对面的师姐似乎笑了一下:
“我当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