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之前受到的委屈,他所有的不忿,都与燕绥之无关一般。
“你是在怨怪朕?”
燕绥之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他这个做父皇的无能,也许还在指桑骂槐的说他昏庸,轻信一个道士的话,就把他送了出去。
他回来以后,皇上也并没有给他任何的钦封,本该在束发之年就拥有的王位和封地,还有府邸,他通通都没有。
弱冠之年扔被称为一声皇子和殿下的唯有燕绥之一人,任谁都能嘲笑他一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受重视。
“儿臣不该怨吗?”
燕绥之反问。
“儿臣未曾得到过父皇的一分父爱,就连属于君臣之间的考校都没有,当年,儿臣尚在襁褓,都没有看过父皇母妃一眼,不识得双亲。”
“母妃自请入冷宫,二十年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没了儿臣,太后依然没能长命百岁,依然是因病仙逝。”
燕绥之的语气终于了波澜,再不是平铺直叙,厉声喝问:“那儿臣受的苦,又有谁来偿还呢?”
金世安都快要同情燕绥之了,但他不敢再听下去了,知道的太多是没有好处的,更何况是亲眼看见九五至尊被儿子质问。
哪怕是不可错过的年代大戏,他也不敢多听。
“陛下,是不是该……”
“闭嘴!薛公公请金世子出去,朕现在要处理家事。”
薛公公得了命令,引着金世安出去了,关上了御书房的门,隔绝了茶盏破碎声。
金世安摸了摸鼻子:“陛下在气头上,怕是早忘了事情的起因,不过,燕绥之会受到更深的处罚吧。”
“胆敢激怒皇帝,燕绥之在外野久了,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金世安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决定去花楼逛一逛,顺便等燕绥之被降罪的消息。
皇上的手还微微发抖,他端着桌子上的茶盏是朝着燕绥之的眉心扔去的,但燕绥之避让了一下,茶盏摔在了地上。
他本就有些酒气上头,这会儿更是气血翻涌。
“朕之前问过你,你当时不是说没有怨恨吗?都是假话。”
燕绥之竟然还笑了。
“儿臣与父皇之间隔了二十年的光阴,您是个怎样的人,儿臣都是从百姓口中得知的,太后殡天后,儿臣才能在母妃每年的生辰之日回宫。”
“与您碰面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在有您的批准之后,儿臣才得以回宫,敢问儿臣能说真话吗?”
“谁又知您会不会再驱逐我一次呢。”
眼前的是这世间地位最尊贵的人,掌握着生杀大权,他是皇帝,是别人俯首称臣的条子,是太子的严父。
他和燕绥之血脉相连,却仍然当不得燕绥之的父亲。
燕绥之长大成人以来,缺失的不只是父爱。
“你!那你今日为何说了真话?”
皇上不认为自己理亏,诚然燕绥之这些年在外没有皇城里的皇子过的好,可他给了燕绥之生命和身份,燕绥之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赋予的。
“如果不是发生了金世安这件事,儿臣永远都不会说出这句真话。”
“那是因为儿臣意识到,若今日儿臣不为自己发声,在金世安面前做小伏低,那他日,人人都可以践踏我燕绥之。”
燕绥之掷地有声。
皇上摇摇晃晃地靠近他,近距离的审视他,这是父子之间最近的一次,燕绥之不止能闻到他身上的雄黄酒的味道,还能感受他的呼吸和压迫。
“你回京来,是想为自己报仇吗?”
皇上的鼻子里发出了嗤声,又问:“你找谁报仇呢?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