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我强行把韩九尘按到床上去躺着,从包包里翻出来湿巾纸,牵起他的手,要给他擦拭。
我抢在他之前说:“别说什么你是鬼不需要的话,这么多血,总要擦干净吧。”
韩九尘这才任由我抓着他的手,给他处理伤口。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处理完两只手,我犹豫着要不要问他今天的事情。
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凶尸,还有钟家的诡地。
不料他却先一步问我:“今天怎么那么乖?”
我转了转眼珠子,故作乖巧,“知道你心情不好,不敢闹你。”
韩九尘握着我的手说:“你那点心思,能瞒得住谁?”
我抬眼对上他,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自己压根儿就无所遁形。
于是我干脆自暴自弃了,将用过的湿巾纸揉成一团丢到地上,嘟哝着说:“那你倒是老实告诉我啊……”
“那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我想说凶尸,考虑到韩九尘对他的在乎劲儿,我把那两个字咽下去了,“还有钟家那什么诡地,是什么东西?”
韩九尘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是我兄长,韩陌尘。”
“诶?”我没料到,他会这么老实。
“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现在这具身体,算是夺舍?”
“记得。”我点头。
韩九尘告诉我,当年他魂魄无依,游荡太久,有散魂的危险。
情急之下,他找了一名刚离世的婴儿附体。
那婴儿是玄门韩家家主的幼子,他占着这个身份,重活了一世。
韩陌辰就是原主的哥哥,打小就疼爱他,哪怕后来知道了他并不是真正的韩九尘,也依然视他如亲弟。
渐渐地,韩九尘被韩家人打动,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那时候,唐轩亦是韩家大弟子,本该是名门首徒,却误入歧路。
唐轩亦自甘堕落,加入怨鬼聚集的鬼域,成了鬼帝的走狗,并且将玄门总坛的位置和入口守关法阵的破解之法告知鬼帝,导致鬼帝率众鬼攻打玄门。
那一战,玄门险些灭门。
韩九尘的实力被肉身束缚。
为了压制鬼帝,他魂魄离体。
就在他和鬼帝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唐轩亦扣住了他的肉身,以此威胁韩家。
说到这里,韩九尘沉默了。
其实他不继续,我大概有何能猜到后续。
多半是韩陌尘为了救他,选择牺牲,被唐轩亦炼成了凶尸。
而且我发现,今天韩陌尘的穿着和我面试那天遇到的鬼一模一样。
有没有可能……韩陌尘的魂魄被韩九尘供在那铺子里,尸体被唐轩亦夺走了?
我刚想问韩九尘,就发现他的手再度握成了拳。
他现在的情况,我实在问不出口。
担心他再伤到自己,我伸手轻轻掰开他的手指。
“你的哥哥……他很爱你。”我尝试着安慰他,可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最不会安慰人,韩九尘肯定更难过了。
我立刻抬眼去观察他的情绪。
果然,他的脸上涌起痛苦之色。
“我算什么弟弟……”他垂下头,用另一只手捂着脸,“我只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孤魂野鬼罢了……”
“可你没有欺骗他!”我立刻反驳他,“他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韩九尘,可他依然把你当做弟弟,这就是他的态度呀。”
“不管如何,是我愧对韩家。”
我觉得不能再让韩九尘继续这种情绪了,于是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
“咱们换个话题吧,钟家的诡地,是什么东西啊?”
韩九尘一声叹息,尽量调整着情绪。
“钟家算是玄门的后起之秀,擅于炼器,但上头有韩楚苏三家压着,很难出头。”韩九尘或许也觉得不能太沉溺于过去,就顺着我的问题把话题引开。
我回想起韩九尘牌位上写的生卒年,这时间算下来,他也算是玄门老祖宗的级别了,难怪灵监局的那些人那么崇拜他。
“所以钟靖远想趁你受伤的时候收了你,在钟家甚至整个玄门出头……”我说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不对——”
“钟靖远是怎么知道你受伤的?!”
我又想起唐轩亦说的话,韩九尘假装受伤示弱……
难道——
“唐轩亦!钟靖远和唐轩亦有勾结!”我一脸恍然,“钟靖远只是他第一步的试探,来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受了重伤,韩陌尘是他给自己留的退路,万一中计,能确保他全身而退。”
韩九尘略带赞许,“还不算太笨。”
“你找钟家要那什么诡地,和他们之间的勾结有关系?”我不确定地问,“难道你怀疑,和唐轩亦勾结的不是钟靖远,而是……整个钟家?”
“没错。”韩九尘承认,“玄门之中,韩家擅御鬼、楚家擅阵法、苏家擅符箓,钟家为了取代楚家,多年来一直钻研以器化阵之法,钟家的诡地,就是囚困怨鬼的阵法。”
“唐轩亦成为怨鬼,需要诸多怨气维持实力,”韩九尘说,“而早年间,人间与鬼域早已布下结界,互通困难,唐轩亦如果想吸收怨气,钟家诡地,是很好的选择。”
我若有所思,“所以,钟恒远今天过来,想要试探我是其次的,他最重要的任务恐怕是打探你有没有发觉端倪吧?”
韩九尘嗯了一声算是认了。
“那你找钟恒远要诡地,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钟家,他们暴露了吗?”我顿时紧张起来,“万一他们恶向胆边生,对你不利怎么办?”
“那就正好一锅端了。”韩九尘说。
“……”
你有实力,你牛逼。
……
楚玄没调查出结果之前,韩九尘其实没什么事做。
我学校没课,又不想一个人回市区的房子住,自然跟着住在这边。
韩九尘魂魄离体在供桌上的香盒里吃香,进去之前交代大院儿里的鬼好生照顾我。
这要是换作以前,我打死也不会相信,我的生活起居,竟然是几只鬼在操办。
大概是知道我害怕,他们谁也没来招惹我,只是到了饭点才来叫我。
我就这么蹲在宅子里让鬼伺候着,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每天不是吃了睡,睡了吃,就是看看书,打打游戏,实在闲得无聊了就出去在院子里看鬼们打麻将。
如果忽略他们是鬼这个事实,我觉得我们还是相处得比较愉快的。
没到一个星期,我就胖了一圈。
我悲愤的看着体重秤,决定不能再继续堕落下去了。
正好以前高中同学结婚,我终于借着这个名头,把自己收拾一番,出门参加婚礼。
我到了酒店,和一对新人寒暄了几句,给了红包就被带着上了二楼的茶坊。
我一眼就看到了以前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坐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个,名叫赵玉洁。
在我记忆里,赵玉洁是个个性张扬的姑娘,五官长得挺好看,眼睛特别闪亮,水汪汪的,就是皮肤差了点,脸上长满了痘痘。
现在的赵玉洁,皮肤比之从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说吹弹可破都不为过,但是她的皮肤过于白嫩,我看着心里有点发毛。
不过我没敢当着人家的面把话说出口,或许人家故意抹了粉呢!
我甩甩头,扎进她们那一堆人里,发现她们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围着一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男人,其中一个的手还被那男人握着摸来摸去。
“干什么呢你们?”我推了推以前的同桌冯敏问道。
冯敏说:“这帅哥免费给咱们看手相呢!”
我扯扯嘴角,“到底是他免费看手相,还是你们免费给他摸啊?”
我自认为说得很小声,不料那人却偏头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
他的嘴角牵起一个弧度,像是在笑,可笑意却没能传达到眼底,看着我的眼神里还带着些不可一世。
按理来说,这环境那么嘈杂,我们之间还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他应该是听不见我说什么的。
可是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我感觉他是听到了。
冯敏拿手肘撞了一下我的腰,让我别瞎说。
她把我拉到另一边的沙发坐下,一边嗑瓜子儿,一边问我酒席之后要不要去陪她过生日。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她生日。
她今天是寿星,我也好久没出来了,就一口答应下来。
说好之后,她又给我讲了些刚刚听到的八卦:比如以前的班花嫁了个能当她爹的大叔啊,班长又在哪里高就年薪多少万啊,谁谁谁又和高中初恋破镜重圆了,谁谁谁在同学会后劈腿了……
聊了一会儿,有人来提醒我们下楼到餐厅,婚礼马上要开始了。
席间,我又看见了那个看相的男人。
他坐在邻桌,我们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朝我举起了酒杯。
我不认识他,而且我觉得他这人挺邪乎,于是装作没看见,赶紧别开了头。
婚礼过后,开席。
我们几个说好要去给冯敏过生日的,在饭间决定了下午的行程——先去这附近新开张的密室逃脱体验馆,出来后就去取蛋糕,最后直奔ktv。
据说那家体验馆生意很好,去晚了还有可能排不上号,于是我们吃得比较快。
饭后,跟新人打了招呼,又寒暄了一阵,一行六人就快速奔向目的地。
我们的运气不错,拿到的号码比较靠前,没等多久就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去了。
冯敏选择了电影主题,是一部以希腊神话为主题的冒险电影。
我们被带入一个暖黄色调的房间,一名打扮成古希腊祭司的主持人为我们讲述故事背景。
我们选择的这个故事,需要通过迷宫到达潘多拉神殿,再根据一路上收集的线索,开启潘多拉之盒。
在确认我们都了解之后,主持人对着摄像头比划了几下,整个房间唰唰唰变了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