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莱安这边的规矩。
下葬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完成。
所以秦牧说的对,确实不能跟这几个玩意纠缠。
刚才还在下雨,等到纳兰桐凰捧着灵龛上山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
万道霞光,从西边照射穿云层。
照在送葬的队伍身上。
可能冥冥之中的这场佛光普照,就是老陈对这个世间最后的留恋。
见纳兰桐凰带着众人步行上山。
张鹏庆觉得自己牛掰大发了,不是都说老陈家的闺女多出息吗,也不过如此呀。
他摆弄了几下大黑音响,大声放了一首欢快的歌曲《今天是个好日子》。
然后从包里取出几摞人民币。
往天上一撒,就像出丧的队伍撒纸钱一样。
他喊道:“老东西不要钱,我撒了,你们谁捡到就是谁的”。
本来气氛有些压抑的氛围,一下子热闹起来。
被他叫来的县城名媛们都放下了身段,趴到地上捡钱。
张鹏庆看着好玩,又撒了几把。
然后他和几个公子哥一边品酒一边看热闹,看着这帮女人为了捡地上的钱互相推搡撕扯,就像景点的许愿池里,撒上一把鱼食,引得千条锦鲤翻腾一样。
纳兰桐凰头也不回。
许胜男握着刀柄,强压恨意。
秦牧低声说道:“对付这种人,一刀弄死他太便宜了,这个张庆鹏啊,一看就是那种下贱人物,得势之后,凶狠如豺狼,恶毒如蛇蝎。一旦失势就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对付他最好的方式就是毁掉他产业,剥夺他的财富,让他永无出头之日,然后让他继续苟且的活一辈子……”
许胜男冷哼道:“说得轻巧”她对于秦牧陪着脸上去递烟的举行很看不上,不再理会秦牧快步跟在纳兰桐凰的身后,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男人们觊觎老板背影的目光。
秦牧碰了一鼻子灰,心想这娘们除了扇人嘴巴子的时候分外可爱,其他时候着实让人讨厌。
到了老陈的墓地跟前。
几个道士打扮的人正在那里等着。
葬坑已经挖好,里头砖瓦砌成的墓穴,看的出来阴宅做了两间,想来纳兰是准备把老陈已故多年的夫人也迁居至此。
小时候秦牧看过一本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线装书,那本缺了几页被烧毁半本的古书名叫《风水七十二局》。
书上说:
风水中,穴有水、有砂、有案方为局。
坤壬乙,文曲从头出;艮丙辛,位位是廉贞。
秦牧对照的老陈的墓穴,心中默默对应。
巽庚癸,俱是武曲位;乾甲丁,贪狼一路行。
这阴宅选址有些奇怪呀!
不旺子孙,不生财。
所有的风水运势,具于一处。
旺的只是坟里的逝者。
旺来世。
纳兰桐凰用心良苦呢!
“落土”一个带头的道士一生念唱。
这时候八个壮汉,莱安管这叫“八仙”,他们拽着棕绳徐徐放下,待到灵龛四平八稳之后。
那道士又喊“添土”
纳兰桐凰捧起一把泥土,泥土扔到灵柩上,这叫做“添土”。她扫了秦牧一眼,示意秦牧也来添把土,这是亲人才该有待遇。秦牧也捧了一把土,洒在老陈的灵龛上。
然后“衣饭碗”“凤凰毛”“进宝”“绕坟”,各个环节都规规矩矩的完成。
最后纳兰桐凰再恸哭几场。
把花圈,纸人,纸马烧尽。
然后头也不回,下山去了。
这些项目折腾完了,雨又下了起来。
切有越下越大意思。
“大雨浇新坟,子孙出贵人”。
可惜老陈并没有真正的子孙。
纳兰桐凰,秦牧一行人出了山门。
张鹏庆一帮人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那位家里有矿的李公子对于纳兰桐凰的惊鸿一瞥,念念不忘:“捧着骨灰盒的娘们是谁呀,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带劲的女人呢!”
王公子也频频点头:“是啊,比那些电影明星都漂亮,以前我不知道闭月羞花是什么意思,你看今天没月亮,这山里的花也黯然失色了,真是他娘的绝代佳人阿,这要是能睡一晚,少活十年都乐意”。
张鹏庆眼珠子转了转,老陈的闺女看起来很有实力,他是已经人家得罪惨了,现在最好是把这两个公子哥跟他绑到一条船来,看看那个女人有多实力报复他们:“她呀,我中学时候校长陈庸的闺女,在海城赚了点钱,这不是老爹死了,回来臭显摆吗,我看呀也是打肿脸充胖子,二位要是对她有意思,咱们想办法把她留在莱安就是了,我不跟二位竞争她了,她身边那个女保镖留给我就行,怎么样啊。”
李公子点点头:“好啊,不过咱们得从长计议,今天我先跟你同学的媳妇聊聊她孩子上学点事”。
王公子也笑着说:“我的水果手机和电脑准备好了吧”。
张鹏庆看他们不是勾,心里骂了句有贼心没贼胆,这帮玩意啊也就在莱安称王称霸的,一碰上外来人就胆小如鼠,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父辈传授给他们的生存之道吧,但脸上还是堆着笑:“都准备好了,在您车里放着了,那个这两天咱们约个局,聊聊商务局补贴的事吧,放心规矩我懂”。
王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冲那个一身学生校服,装纯的女孩招招手,说道:“这是啊,也不是只有你一家找我,你想想这事具体该怎么操作,咱们再聊,至于这个女人啊,咱们要是能搞定了,孝敬给黄少,咱们往后的日子都好过”。
黄少,莱安真正的土皇帝,张鹏庆经营了这么多年人脉都没能见到过本尊的大人物,他只知道他接触的这些个看起来手眼通天的少爷公子,到了黄少那里都是小喽啰而已。
几位公子带着女伴,轰隆隆哄着油门,各自找各自的快活去了。
张鹏庆吩咐人收拾桌椅板凳。
最鲜美的羊肉,内陆小城少见的大龙虾,名贵的白酒,进口的啤酒,剩了一地。
这一场户外烧烤的消费胜过五星级酒店的一场大餐。
他让人把能打包的全部打包。
除了留下一地的垃圾塑料袋。
半瓶的啤酒都得打包回去浇花。
挥霍里透着一种令人费解的节俭。
就是张总这类人的行事作风。
他挥着手臂,目送着各位公子离去的车尾灯。
纳兰桐凰一行人,跟他擦肩而过。
无人看他一眼。
秦牧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张鹏庆是吧”。
张鹏庆打开秦牧的手臂:“是啊,你特么是谁啊”。
秦牧笑了笑,说“你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