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病人得乳腺癌时没在哺乳期吧？”
彭宝成语气平澹地问李茂阳道。
“没。”李茂阳道。
然后他就知道这彭老头应该是清楚这个问题了。
他自己也清楚这个问题，他只是拿这个问题来试试这彭老头的学问是不是真中医。
“这不很简单的问题吗？
女人切除子纃宫后就没有月经了。
而女人的月经就是由奶水转化而来的。
现在月经没了，那乳鴑房中的奶水怎么排泄？
又不在哺乳期，怎么排泄？
奶水无法排泄，那还不容易得肿瘤啊？”
彭宝成说着说着眼神中出现了愤怒。
“现在的很多手术，真的是坑害人啊。
就像这一例，误诊子宫肌瘤就给人家切除了子纃宫？
子纃宫是能轻易切除的吗？
你切除了子纃宫，这不又得了乳腺癌了？
然后你再给人家切除乳鴑房？
然后癌细胞转移，你再给人家切除什么？把全身器官都切除掉？
唉，说不得啊。”
另一个名叫潘宏的名老中医笑道：“西医根本就没有月经是奶水这一说。
在西医的眼中，月经就是月经，是子纃宫膜脱落造成的，跟奶水有什么关系？
所以，西医八辈子也理解不了，切除了子纃宫，和得乳腺癌有什么关系？”
众人一阵沉思不语。
然后彭宝成看着李茂阳笑道：“元贵说你是河套一带有名的中医大夫，那我也来问你个问题啊，如果有女患者赤白带过多，这个问题西医很难解决，那咱们中医能不能解决？在理论上该怎么解决？”
李茂阳：“……”
他一时被问得有些难住了。
不是说他不会解决这个问题，而是他一旦回答出了这个问题，那就说明他先前问彭宝成的问题，就是在考人家彭老头了。
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的中医原理，和前面他提问的那个问题是同源问题。
中医的观念，全身只有二经入子纃宫，一是肝经，二是心经。
肝经主导子纃宫卵巢的收缩代谢功能。
心经主导奶水下行，再利用小肠的热量，把奶水转化为血。
这就是女人经血的由来。
一旦女性小肠的热量减少，或肝经的代谢不良，子纃宫中必然会有瘀血产生，这瘀血停留得过久，就会生出赤白带来。
所以要解决女性患者赤白带过多的问题，那就需要畅通肝经和心经，同时增加小肠的温度，热则流动。
再加入活血化瘀药，混合成方，就可以根治女性患者赤白带过多的问题了。
中医解决女性赤白带过多的问题，就需要这样来解决。
对这个问题，李茂阳很清楚。
但现在他却没办法说出来。
可不说出来，他就要受大家小瞧了……
……
灵机一动，李茂阳笑道：“这病，一般来说，需要用柴胡、半夏、白术、泽泻、附子、桃仁等药吧？”
这药方就兼具疏肝理气，温热小肠和活血化瘀的功效了，肯定能治疗女性患者赤白带多的问题。
李茂阳说完，几个名老中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潘宏笑道：“你不知道这病的医理吗？那这药方怎么开出来的？”
“哈哈，碰对的，碰对的！”李茂阳笑道。
“滑头！”彭宝成手指点着他笑了，“不过，看来你这小年轻的中医底子确实还是很不错的！”
……
一顿饭局边吃边聊，聊的基本都是医学方面的问题。
几个名老中医都有同样的感慨，感慨现在学院派的中医有些跑偏了，很多人不好好钻研中医经典，而醉心于做实验，发表学术论文，结果医术却没有多少提高。
不过这原因也主要在于一些规章制度的引导，评职称晋级最主要看的是“学术成就”，而不是依据看病的实际本领，在这根指挥棒下，大家自然会更看重“学术成就”。
而“学术成就”这玩意儿，它还特别讲究“新意”，而这个“新意”，从经典医学中已经很难找到了，所以就不如做实验来得“科学”又有“新意”。
这就是大家普遍看重实验，看重学术论文的原因。
……
这些也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老生常谈，常谈而无法解决。
原因是多方面的。
比如上层对医学和科学的认识问题。
比如换成以看病实际本领来作为评职称晋级的指标，以我们这个民族五千年来诞生出来的灿烂的交际文化，足以把这个评职称晋级的事搞成一种新型模式的人际关系竞赛……
……
对各位名老中医的这些感慨，李茂阳没有兴趣。
他今天很积极地来参加这场饭局，主要是来看看这些名老中医的真正水平，想掏摸些真东西的，不是来听这些老生常谈的感慨的。
但他自然也无法扭转这整个饭局的聊天方向。
……
饭局进行到八点多时，李茂阳给治好中风偏瘫的特木尔来了。
原来他刚在附近一个老年宫和人下完象棋，听黄元贵打电话说李茂阳来了，赶紧在老伴的陪同下赶来了。
这搞得黄元贵都有些意外，他给这特木尔打电话，原本也就卖个好，没想到这特木尔竟然就在附近，而且还赶来了。
他一来，包厢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虽然他现在退休了，但他毕竟是过去的老领导。
在座的这些人，除了李茂阳，其他人即便没见过他，也都曾是他领导下的一员。
一阵热烈的寒暄后，黄元贵赶紧让服务员给老领导加座，又叫了几道菜，饭局继续进行。
特木尔老伴坐在特木尔身边盯着他，不准他喝酒。
彭宝成比特木尔年龄还大几岁，跟特木尔也熟，笑着跟特木尔开玩笑：“怎么？现在让弟媳给彻底拿住了？”
“哈哈，现在她就是我的直接大领导，事事都管着我，哎呀，管得我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特木尔笑道，然后指着李茂阳对老伴说，“你问李大夫，我年后还跟他通过视频，他说我多少也能喝两杯的！是不是？李大夫？”
哈哈，李茂阳心里乐了，这特木尔老头名义上是来见见他，其实应该是馋酒了，所以找个借口来喝两杯。
“大娘，齐大叔眼下这个身体，多少喝两杯倒也可以的，有利于他行气活血，但绝对不能多喝！
就这杯子，他每天最多能喝三杯，不能再多了！”
李茂阳指着桌上的酒杯笑着对特木尔的老伴道。
他和特木尔多次通过视频，因而和特木尔老伴也认识的，也能说得上话，特木尔老伴也最信任他。
年初特木尔来找他看病时，他老伴没有跟来，因为她身体当时也有问题，受不成劳累。
后面还是李茂阳通过视频给她调理了一下，现在她的身体是大好了，所以在身体的调理上，这特木尔老伴也最信任李茂阳。
“那你就最多喝三杯！”特木尔老伴听李茂阳这么说，就对特木尔道。
特木尔对李茂阳眨着眼睛笑道：“李大夫，你上次不是说我能喝四杯啊？”
他这是想和李茂阳“走走后门”了。
“哈哈，齐大叔，不行的，三杯也就很可以了啊。”李茂阳坚持原则地笑道，“你把这三杯换成六小杯啊，这样不就能多喝三杯了？”
……
在李茂阳和特木尔及其老伴的如此亲近随意的交谈中，他在包厢内所有人的心目中，地位无形中一下子抬高了很多。
这和特木尔的身份有关，但更和李茂阳治好了特木尔的中风偏瘫有关。
李茂阳没来包厢前，黄元贵就给大家说过李茂阳治好了特木尔中风偏瘫的事，这引起了大家对李茂阳的很大的惊奇和很高的关注。
但毕竟也只是听说，大家对李茂阳治好特木尔中风偏瘫这件事，内心的感受还不是那么真实而深刻。
可是现在，随着特木尔的亲自到来，看着他和老伴对李茂阳的亲近和尊重，这对大家形成的心理冲击就深刻和强烈得多了！
其间，也有人心里掺杂着不少的惭愧和感慨。
比如彭宝成和潘宏，他俩作为这青城里的名老中医，也曾参与过治疗特木尔，可最终也没取得多大的疗效。
这其中的原因，倒也不能说李茂阳就比他们的医术高明。
用药及种种治疗手段的保守与否，也是决定治疗效果的关键因素。
彭宝成和潘宏他们毕竟年龄大了，在用药等诸多治疗手段上，确实是一天天保守起来了。
而李茂阳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于下重药，敢于重手法治疗，这倒让他建了奇功！
但不管怎么说，不管他们有多少理由，没治好就是没治好，人家李茂阳给特木尔治好了就是治好了，这没说的！
再者，黄元贵说李茂阳现在已经是河套有名的中医大夫，还治好过其他不少的大病重病缠手病，这些情况，最起码可以说明一点，人家李茂阳的实际医术，最起码不比他们差！
嚯嚯，学员的实际医术水平都和你老师站平了……
这事，可就多少有些费琢磨了……
在场的众人，看着李茂阳和特木尔夫妻之间的亲近随意的交流，面色各异，心理情绪和想法也是各不相同。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现在，再没有谁会把李茂阳看得低他们一等了，无论在医术上，还是在身份地位上……
医生，说到底还是要靠你的医术实力来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