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
梦中,她好似又回到了天灾末世,一会儿是热到头晕的极热,一会儿是冷彻骨髓的极寒。
不过这次的她不再是一个人苟活,梦中有林爸林妈细碎却温暖的唠叨,有温岚听不懂的乡音,有王淑梅的大姐姐似的冷静关怀,有一言不合就开干的乡亲们……
还有一个长在她心窝窝里的男人。
苏昀承看着面色通红、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的林念禾,打算去叫医生。
他们管这叫普通风寒发烧?
这明显已经烧出幻觉了吧!
他刚要起身,病床上的小姑娘睫毛轻轻颤动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林念禾有些懵。
看着白中带灰的墙,闻着萦绕在鼻间的消毒水气味,她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醒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来。”
低缓的男声撩拨着她的心,她眨了眨眼睛,循声看了过去。
嗯,是梦中那个顶着高温或风雪来给她送物资的小哥哥。
林念禾的嘴角微微上扬。
“昀承哥。”
她想坐起来,可周身的酸痛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套麻袋踹了一顿,肌肉叫嚣着罢了工,她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
几不可察的挣扎了一下后,林念禾被迫躺平。
“别乱动。”苏昀承觉察到她的举动,立即把她的左手按住,“吊瓶还没打完。”
林念禾舔了舔嘴唇,瞥到点滴架上硕大的玻璃药瓶,她问:“这是……在医院?”
“嗯。”苏昀承微皱着眉,起身给她兑了点儿温水。
他端着搪瓷缸,看看她,又看看茶缸,耳朵微微泛红。
林念禾盯着他手里的茶缸,眼神火热。
她的喉咙又干又疼,苏昀承手里的水对她的诱惑力相当大。
瞧见她渴望的目光,苏昀承低咳了一声,伸手托住她的头,扶她坐了起来。
“呼……”
林念禾轻舒了口气。
这病床硬得很,坐着比躺着可舒服太多了。而且因为她发烧,身上压了两床被子,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就着苏昀承的手喝了大半杯温水,林念禾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望着苏昀承,有些迟疑的问:“你送我来的?”
苏昀承摇头,侧头看了眼旁边的病床。
林念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在病床上睡着的王红。
大概是折腾累了,她睡得很熟。
窗外一片漆黑,看不到星月。
“是王主任骑车送你过来的,又托人去派出所找了我。”苏昀承边解释边把枕头竖起,让林念禾靠着。
林念禾看着他的眼中带着歉意:“抱歉,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这些。”苏昀承语气温和,“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找医生来。”
言罢,他转身离开。
值夜班的是个男医生,他过来后递给林念禾一支体温计,等她量好体温他才说:“温度降下去了,没啥事,针打完了喊护士。”
“好,辛苦了。”
苏昀承朝他微微点头,医生挥了下手便转身离开。
林念禾靠在床头,轻眯着眼睛望着苏昀承。
她很想努力的回忆一下自己是怎么下山的,但想了又想,记忆依旧停留在山洞里。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上山时穿的那一身了。
难不成……
她不自觉的瞟向苏昀承。
苏昀承没能领会到她的小动作的含义,只问:“你饿了吧?我让人帮忙买了粥,我去给你热一下。”
他如此反应,反倒是让林念禾放了心。
也对,她在镇上又没有衣服,自然不可能是他换的。
“不用,”林念禾摇摇头,“没胃口,不想吃,也不饿。”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饿,消毒水的味道她不喜欢,甚至还有些反胃。
苏昀承听她如此说,只得把刚拿起的饭盒又放下了。
他坐到病床边的板凳上,沉默片刻后问:“要不,你再睡一会儿?”
林念禾这会儿有些睡不着,她看了眼时间,十一点。
“我有些睡不着,”她看着苏昀承说,“昀承哥,你先回家吧,我这儿没事的。”
病房里足足摆了八张病床,王红睡着的是唯一一个空病床,苏昀承若要在这儿守着,就只能坐一夜了。
“我不累。”苏昀承的声音很低,“这儿人多眼杂的,我陪你。”
虽然这里是医院,但也难保会有想瞎了心的来转悠,被偷了钱财事小,万一她睡熟后被人占了便宜……
更何况,她病着,他哪能放心回家睡觉?
苏昀承看了眼林念禾,问她:“王主任说你是在山上被雨淋了,你干什么去了?”
“哦,捡柴啊。”林念禾想到今天的事就觉得倒霉,“回程的时候下了雨,我们就在山洞里躲着……”
苏昀承听得心惊胆战。
“你们就不怕有野兽去山洞里躲雨?”他按了按眉心,“而且,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必上山捡柴。”
他的面色有些严厉,看得林念禾没来由得心虚。
林念禾扯了扯嘴角,解释:“我是下乡,总不能一直脱离群众吧。”
她只是随口扯了个借口,苏昀承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
若非是知道她最近一直在村里,他甚至要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不必做这些,”苏昀承沉默半晌,低声说,“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相信伯父伯母也是如此想的。”
林念禾想说,这其实是个意外,是天公不作美,是她这副身子太不争气。
话到嘴边绕了半圈儿,她说:“嗯,我以后不会冒险了,就算去捡柴,也一定只在山脚下。”
苏昀承看她眸光清澈不似作伪,缓缓点了下头,算是相信了她的保证。
林念禾刚退烧不久,什么都不吃自然不行。
苏昀承陪她轻声说了几句话后,瞧她依旧没有再睡一会儿的打算,便翻出一包奶粉,给她冲了杯奶。
奶香味立即在病房中蔓延开来,甚至有人抽抽鼻子,睁开眼睛四处找寻香味的来源。
林念禾有些惊讶:“你哪来的奶粉?”
苏昀承把牛奶吹凉了些,这才把茶缸递到她手里:“给你买的,喝牛奶对身体好,你身子弱,以后每天喝一杯,喝完了我再去弄。”
林念禾敏锐的发觉到他话语中的隐晦。
很显然,这奶粉绝不是能轻易买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