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雾沉走向外殿,梨花书案上端正摆着纸笔,笔墨间带着股淡淡的清香,他拿起砚台递给苏浅,“替朕磨墨。”
苏浅认真的垂着头,手上轻重有节的研磨,君雾沉提起狼毫,墨汁在纸上缓缓晕开。
“皇后苏氏,虔恭中馈,明善蕙兰,为天下之母仪,着赐执掌六宫之权,内驭后宫诸嫔,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
扑通,扑通,扑通……
苏浅能清楚听到自己心跳如鼓。
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让她猝不及防,她本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在大暴君面前,尽职尽责的充当着吉祥物,苟命之余,找到机会溜出后宫。
而如今,大暴君给她实权,原本的计划被彻底打乱。
“臣妾领旨谢恩。”
苏浅行大礼跪下,将头深深埋在地上,无论前路如何,在此时她被这道旨意深深触动,心里对大暴君添了许多感激之情。
君雾沉走到苏浅面前蹲下身,揪了揪她红彤彤的脸颊,嗓音低沉,轻轻叹口气,“你母家势微,在后宫根基不稳,之前强行抬你做皇后,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他的皇后,连个小宫女都保护不了,就晓得她的处境多为艰难了。
苏浅鼻尖一酸,泪水莹莹在眼眶里打转,她笨拙的组织语言,“皇上,臣妾、臣妾是个榆木脑袋,让臣妾掌权,可能会丢了皇上您的脸面。”
“无妨,不会可以学。”
君雾沉掌心扣住苏浅后脑,将两人距离拉近,他盯着她乌黑的眸仁,神色真诚,“朕许你执掌六宫之权,今后你就是这天下真正的女主人。”
听听!
大暴君不鸣则已,一鸣他的情话能溺死个人啊!
君雾沉将还沉浸在晕乎中的苏浅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扬声唤小德子进殿,将这份旨意通晓前朝后宫。
苏浅眉眼间尽是喜悦,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上扬,高兴的手都控制不住在发抖。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
君雾沉虽是嘴上嫌弃,但心底是喜欢她有生机活泼的样子,她长得极美,添了些灵动后,更灼灼风华。
一个时辰后。
外面天色骤变,黑沉沉的,浓密的乌云铺在空中,狂风刮着殿外的合欢树,吹得沙沙作响,不过多时,雨水倾盆如注砸在地上,哗啦作响。
殿中,鎏金景兰熏炉飞出的香烟袅袅。
苏浅和君雾沉对坐于窗下,她冲泡好一盏寒叶尖,茶香腾腾升起时,氤氲了他如刀斧般棱角分明的侧脸。
君雾沉在批奏折,苏浅从书架上随便找了本册子看,默默的陪着他,耳边虽是风雨呼啸,雨声阵阵,但她心境难得安稳。
“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朕做甚?”君雾沉从成堆的奏折里抬起乌眸。
苏浅大着胆子,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问出口,“皇上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臣妾是个可塑之才?”
君雾沉浅浅的勾起唇角,“你还记得朕之前说过,要给你份大礼,但是被你拒绝了。”
苏浅想起来了,后悔的直拍大腿,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有了给她指掌后宫的心思,她竟然不知好歹的拒绝了!
怪不得那时的他生了好大气,是恨铁不成钢吧。
她那个不争气哟!
这时,殿门外响起有规律的叩门声,三下过后,小德子的声音传来。
苏浅应声,“进。”
小德子弓着腰站在不远处,回禀道:“皇上,皇后,奴才去临轩宫传旨,林氏哭闹个不休,嘴里喊着冤,怎么都不肯出宫。”
皇上既然是让林氏发还本家,那她必得油皮不破的出宫,可若不肯就范,采取手段的话恐会伤了她,一时间办事的嬷嬷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来请示皇上和皇后的意思。
“浅浅。”
“嗯?”
君雾沉批阅折子的手未停,淡淡开口,“你去把这件事处理好。”
“好。”在苏浅意料之中,她答应下来,心里清楚这是他考验自己的办事能力呢。
雨势没有减缓的趋势,反而愈来愈大,雷电在漫天乌云中翻滚,电闪雷鸣间倾轧劈向大地,天色变得灰朦不堪。
小德子命宫人抬着轿子,一行匆匆步入雨幕中。
临轩宫院中。
十几个嬷嬷围在一起,林贵嫔匍匐在地上,浑身都湿透了,身姿在磅礴大雨中显得纤弱,冷风袭来,她颤抖着双手抱着臂膀,蜷缩着成一团,原先艳红的唇瓣变得无比苍白。
宫人撑着伞,扶着苏浅走出轿子。
林贵嫔看到皇后的身影后,她一双眸子充斥血红,顿时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她坐直身子,理了理乱糟糟的乌发,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狼狈,骨子里透着世家大族之女该有的自尊与高傲。
苏浅摇了摇头,目光似含悲悯,“林氏,皇上仁慈留你一命,你既不领情,如此胡闹下去,皇上定不会再念旧情了。”
“旧情?”
林贵嫔嘲弄的笑出声,面色惨白如纸,语气悲凉难掩哀怨,“皇上都从来没用正眼瞧过我一回,甚至连我的名字叫什么,他都记不清吧。”
苏浅扬起下巴,看着眼前缠绵不断的雨幕,心里涌上一股寒意。
她声线清冷,字字斟酌,“你本风华正茂,皇上又正值壮年,原是有机会的,但你却做出如此有辱皇家脸面之事,怨不得任何人,是你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