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和泰哥儿明天就要走,叶老太太便不让姑娘们去上课,叶老太爷也派人传话,中午在外头书房吃饭,让她们娘们自便,叶二太太整治了一桌席面,也算是给冯氏和泰哥儿送行。章雨柔和叶二太太劝着,叶老太太总算是不哭了,倒是冯氏不用劝,她对去安阳的事反应很平淡,跟着叶老太太掉了几滴泪后,也就很平淡的接受了。
趁人众人说话的空当,叶茜把章雨柔拉到旁边,小声道:“还要给冯姐姐看看病吗?”
冯氏这样的情况最好的在京城诊断了,开了药方拿到安阳去吃。不然到了安阳,冯氏能不能把生活照应周全还不晓得,更不会想到请医诊症,再者安阳的大夫只怕还不如吕姨妈。
章雨柔显得有些犹豫,要是叶老太太自己提起,她肯定不会反对,要是叶老太太自己不提,她并不想提醒叶老太太。道:“我看冯姐姐只是担心与泰哥儿分开,到了安阳散散心也许就没事了。”
叶茜担忧的是冯氏在杜家这几年已经积下病症,虽然说出去散散心能好,但看叶老太太哭成那样,安阳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有病就医,看病吃药,指望着自愈,可能性真不高,便小声道:“但冯姐姐这样……”
章雨柔看叶茜一眼,却是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道:“我晓得你是为了冯姐姐好,但是你也看到了,老太太为冯姐姐走的事已经如此伤心,现在再为冯姐姐诊症,万一……老太太岂不是要更难受一层。冯姐姐去安阳的事是冯老爷的意思,明天必须起程,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叶老太太就是再心疼冯氏都没用,冯氏有婆家有娘家,这两家人议定了的事情,不是叶老太太一个姑奶奶能改变的。上午杜俊来说的时候,叶老太太刚想开口就被杜老太爷打断了,就是因为叶家没有这个权力。
叶茜轻叹口气,明白章雨柔的意思,道:“是我莽撞了,胡乱出主意。”
“是妹妹心善,想着冯姐姐。”章雨柔说着,知道同情怜悯怎么也比凡事冷漠强,就像叶大太太母女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像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走背运似的。拉起叶茜手笑着道:“走吧,我们去陪老太太说话。”
“姐姐先去吧,我想拿点东西送给冯姐姐做念想。”叶茜说着。
章雨柔笑着点点头,道:“去吧。”
叶茜回屋时也把叶荞叫上了,这些天她们没闲着,老师教了针织女红,她们跟着学着也自己做了点,香袋,扇套或者荷包之类的。叶茜提议做的,国公府里姑娘就有四个,再加上下的女主子们,生日寿辰,都得有所表示,未出阁的姑娘都是送些针线小东西,趁着有空时不如提前多做些,省得要用时拿不出来。
叶荞回屋挑了一个荷包,叶茜刚拿了一个香囊,香囊里头她填了些草药,主要是安神用的,对冯氏虽然没什么帮助,总是聊胜于无。
“唉,出身名门,嫁得也算是如意郎君,结果竟然是这样……”叶荞忍不住感慨起来,在没见到杜俊之前,她深觉得是杜俊不好,女人遇人不淑才会这样,但看到杜俊今天这样,她觉得杜俊其实还不错,实在是冯氏运气不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妻之间要求相敬如宾,杜俊都做到了。杜老太太如此,杜俊自残已经是忤逆不孝。像杜老太太那种神经病,不顺着她些,她敢在外头乱嚷嚷说杜俊不孝顺,这是亲祖母,一句话就能把杜俊的前程全毁了。要是杜俊想对杜老太太动手,那是挫骨扬灰的大罪。
叶茜看一眼叶荞,道:“你以为杜大爷提议把冯姐姐和泰哥儿送走,只是为了她们母子好吗?从祖母命休妻杜俊确实不用承担过多的压力,但是正妻之位空出来了,杜老太太肯定会折腾着把妾室扶正,宠妾灭妻可是影响前程的大事。就是不扶正妾室,另外再娶,有杜老太太在杜俊娶一个她闹一个,后院何时才有清静之日。倒不如让冯姐姐占着正室之位,趁着这回闹狠了送到杜老太太手伸不到的地方去,杜老太太要是想闹腾他,他完全可以借口游学出门去,这样既当了好丈夫,又不用背负不孝之名。”
叶荞听得怔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叶茜道:“你是不是对杜大爷有什么成见啊?杜大爷如此提议就是为了自己好,但杜家那样的情况,冯姐姐不走又能怎么办。冯家根本就没有给冯姐姐出头的意思,儿子还小,娘家不露面,杜家族长不吭声,太婆婆凶残,杜大爷只是家中晚辈,难道让他放下京城前程带着冯姐姐回乡,他已经是举人了,正打算考进士啊。”
叶茜被噎了一下,她已经晓得杜俊将来是多么的人渣,所以才会觉得他做的任何事都是渣的。看看叶荞突然小声道:“你突然间觉得杜大爷不错,不会是因为他长得不错吧。”
男人外貌协会,女人外貌协会的也不在少数。她上辈子常出入内宅后院,各家私阴之事知道不少。男人纳妾那是明的,不少贵妇还喜欢养些清俊小厮,更有甚者看上戏子伶人的,白天台上唱着戏,晚上就唱到床上去了。
叶荞脸拉了下来,怒瞪向叶茜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呃,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叶茜马上挥手说着,拉住叶荞的手坐下,却是把声音放低了,道:“我是想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我们女儿家看人不能只看中样貌,更要看中品行。”
杜俊就是典型的人渣品行,他要是真对冯氏很坏,又打又骂的,冯氏还可以对外诉说。杜俊则是冷漠无视,对外还可以说是夫妻相敬如宾,结果就是夫妻六年后,冯氏心如死灰,把女人对婚姻,对丈夫该有的热情全部磨没了。
叶荞脸色缓和几分,却是道:“但看今天杜大爷这样,连老太爷都夸他难得呢。”
杜家的事是杜老太太折腾,真要怪罪该怪杜家宗族为什么不出面,还有冯家为什么不为女儿出头,亲爹亲兄弟都不露面,指望着一个男人为妻子赔上前程忤逆祖母,这个要求好像有点高了。
“杜大爷都是举人,这种场面活都做不好,如何还能向上走。”叶茜有几分嘲讽的说着。
对冯家来说,不管为什么女儿被休出或者被和离都不好,送走既能保住女儿和外孙,又能保住这门姻亲。客观来说杜家是门不错的姻亲,想想上午杜俊的演出,感情如此真挚,表演的那么有情有义,叶老太爷还夸他一句难得。真真假假且不说,至少面子功夫做得很到位,不管是冯氏还是叶家都给足了面子,这样的姻亲很讨人喜欢,也是太会做人。
叶荞侧头看向叶茜,忍不住道:“你对杜大爷的成见是挺深的。”
叶茜不想跟叶荞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她总不能跟叶荞说,她是重生的,杜俊以后就是个人渣,现在只是把人渣的本性露出这么一点点而己。便道:“不说这些了,我们快去正房吧。”
“嗯。”叶荞应着,这个话题揭过不再提。
叶二太太张罗着,也算是热热闹闹一整天,晚上叶景怡回来说东西已经全部准备齐全,杜俊和他一起收拾的,冯氏的嫁妆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再就是冯氏和泰哥儿日用东西,全部打抱妥当,至于跟过去侍候的人也已经选好。冯氏所有的陪嫁全部带走,还有就是身边一直侍候的,杜俊还挑了几个忠心男仆一并让冯氏带走。
“全部打点妥当,明早就可以动身。”叶景怡说着,今天跟杜俊一起收拾冯氏的东西,看杜俊的认真样,心里也有些感触。杜俊虽然不能说是好丈夫,但也不错了,只是冯氏运气太不好,不然如此相敬如宾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说话间叶景怡把匣子交给冯氏,里头是地契和冯氏的金银细软,冯氏的嫁妆里有三处田庄,叶景怡看过帐本,三处田庄每年有三千两左右的出息,冯氏母子俩在安阳生活足够了。
“多谢。”冯氏说着,手抚着匣子,脸上却没什么反应。
叶老太太左手拉着冯氏,右手拉着泰哥儿,心里实在不舍得,却只能对叶景怡道:“明天你也去送一程。”
“是。”叶景怡答应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