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前瓢泼大雨终于停了下来,众家太太奶奶都大松口气,纷纷告辞回去。花轿根本就没有进门,新娘子也好,新郎官也罢都没露面,虽然宾客们今天过来的目的是吃喜酒的,走时却没人提起这个话题,只当来骆家吃了一顿饭。
叶家马车驶出修国公府时叶荞不自觉得长长吁了口气,总算是离开这个虎狼窝了,这么一天过下来真心太累,忍不住道:“以后就是违坑老太太,也不能再来骆家了。”
叶薇心里也认同,但她在两个旁支面前素来冷艳高贵,此时只是看叶荞一眼,也不说话。
叶茜笑着拍拍叶荞的手道:“这样就怕了?出阁之后天天大事小事缠着你,岂不是更可怕了。不管骆家再是虎狼之地,再怎么样能算计,只要我们自己循规道矩,骆家怎么也不可能拉着我们去犯错。”
这本来只是叶茜鼓励叶荞的话,看叶老太太的意思是一定要把叶荞推进高门大户里了,要是这样都心生怯意,将来可要怎么过。叶薇听得有些刺耳,这根本就是在讥讽她不守规矩,冷笑道:“哼,还真是会说的很,就凭你们能嫁什么样的人家,还说什么大事小事缠身。”
这回连叶荞都没生气,这样的叶薇实在让人可怜,道:“大姑娘与其还有心情担心我们,真不如想想自己,今天在席上魏七姑娘已经看出你的不对,你与魏家的婚事多半是成不了的。魏家要是不提此事就罢,要是往外露两句,只怕姑娘难出阁。”
叶薇本以为今天已经平安过去,瞪着眼道:“胡说八道,魏家怎么可能会反悔?”
“随便你信不信。”叶荞有几分怜悯的说着,也不再理会叶薇,扭头看向旁边。
回到叶家先拜见了叶老太太,随后就摆桌吃饭。饭毕叶老太太问起骆思恭的婚事,章雨柔便今天见闻说了,叶老太太听得愣了一下,叹息道:“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彭姑娘真是命苦,虽然说没进门只是退婚而己,背着这样的名声,只怕也只有先进庵堂了。”
章雨柔也有几分感触,跟着感慨几句。
叶老太爷还没回来,屋里也就她们几个人,叶茜便道:“今天去骆家时发生了一件事,我想告知老太太和大嫂。”
当着叶薇的面把话说清楚,也省得被怀疑她添油加醋,这种事情她是不敢给叶薇瞒着,早日回明了她也不用担责任。
章雨柔已经猜出几分,挥手让屋里的丫头婆子下去。
叶薇脸色却是变了,这事件她谁都不想让知道,尤其是叶老太太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番责骂,冲着叶茜道:“能有什么事发生,你不要胡说八道。”
叶茜根本就不理会叶薇,只是平静向叶老太太叙述今天发生的事。真是傻子,这样的事情姑娘自己根本就解决不了,上报给叶老太太,家中长辈自会想法周旋。被祖母知道是丢人,但若是不告知,姜家在外头闹出来,家里来个防备都没有,更不用说如何应对了。
只说到山洞那一段,叶老太太脸色就变了,气的全身打颤,章雨柔也是不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叶薇道:“大姑娘到底怎么想的,会跟着人跑到山洞里去。”
叶薇看到叶老太太脸色都变了,也不敢说没这事,只是跪下来哭泣道:“真是姜姑娘骗我,我真是没防备,只是想着她一个十二岁小姑娘,长的天真可爱,哪里想到竟然设下套来骗我,我承认我蠢笨。但是骆叶两家本来就是姻亲,该比旁人亲厚些,哪有这样对亲家家的姑娘下手的。”
叶老太太听得更是生气,看向章雨柔怒道:“我当时就说与骆家的亲事不妥,老太爷却执意要结亲,这样人家哪里有结亲的意思,白白送个女儿过去受气。”
“祖母莫不要生气,今天厅里骆三太太就打了姜氏母女的板子,现在骆家正因为与彭家的亲事不可开胶,后天我就亲自坐车上门去,定问骆家讨个说法。”章雨柔说着,
叶家的姑娘没那么好么欺负,这件事不会这么完了。就是不能说叶薇被骗到山洞里的事,借着姜姑娘厅里栽赃叶茜的事,也够姜姨娘喝一壶的。骆家要是不依那就退亲,反正这门亲事怎么都是叶家吃亏。
“真是岂有此理。”叶老太太如何能气顺,又看着叶薇道:“就算是别人坑你,你也要好好想一想,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而且那姜姑娘是个姨娘的娘家侄女,你一个正经国公府小姐,与她有什么话说。”
“我……我开始与她说话时并不晓得,谁能想到骆家会把姨娘的亲戚请到府里做客呢。”叶薇呜咽哭泣小声说着,这才是实话,她跟姜姑娘搭话时是真心不知道她是骆七爷生母的娘家人,还是叶茜听她说姓姜,她才晓得姜姑娘的身世。
“唉,你说你……”叶老太太手指指着叶薇话都说不出来,她现在是真心不知道该怎么教叶薇。顿了一下道这:“你以后就别出门了,老实在家里看看书,绣绣花,婚事你嫂子会给你挑。若是这样放任你出门去,不但自己被算计,连叶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老太太,我知错了……”叶薇哭泣着还想求情,她今年十五岁,正值花期,若是不能出门去,任由章雨柔给她挑亲事,她与章雨柔也不亲厚,谁知道章雨柔寻个什么人来唐塞她。
叶老太太满心烦躁的挥挥手,叶薇知错也没用,实在是脑子不好使。
章雨柔真心觉得罚得太轻,但以叶老太太的性格也不是会重罚孙女的人,禁足也就是最严重的了。上前拉住叶茜的手,一脸感激地道:“今天多亏了有你,保全了她的名声也是保全了叶家的名声。我该好好谢谢你。”叶茜的亲事也定了下来,等到她出嫁时,自己这个大嫂是要好好表示一番。
“大嫂太客气,老太太把我自小带到身边教养,只是这份大恩我就回报不完,更何况都是叶家姑娘本就是我份内之事。”叶茜说着,稍稍顿了一下,看看叶老太太的脸色才道:“今天席上正巧与魏七姑娘坐在一起……”
因为前一波的冲击太大,叶薇与魏家的亲事虽然有些可惜,反应相对淡定许多。叶老太太担忧的道:“叶家与魏家世交多年,这种没根据的事,只怕也不会乱说。”
章雨柔倒是觉得问题不大,道:“魏二太太素来宽厚温和,又谨言慎行,若是不同意亲事自会寻别的由头。”
魏二太太本来就是随手抓一个庶子媳妇,又不是亲生儿子,更不是精挑细选。这个不行那就再抓一个,不可能会因为一个庶子媳妇跟叶家扯皮。得罪一个世家对魏二太太也没什么好处,麻烦的就是姑娘家或者下人嘴碎,不经意间说什么了。
正说着叶老太爷从前头书房回来,叶老太太忙让叶薇起身,屋里众人不约而同的闭了嘴。这样的事可以跟叶老太太说,但不能跟叶老太爷说,不然以叶老太爷的脾气,那就不是骂几句能完事的,叶薇弄不好就要进家庙了。
孙女们见礼,叶老太太心虚,便对孙女们道:“你们今天出门一天也累了,晚上不用过来,回屋歇着去吧。”
叶老太爷也知道下了一天雨,孙女们才回来,也不说其他,只让她们回去歇着。
三人行礼退下,叶薇自然打头走,出了正房的门,下了台阶。叶薇狠狠地瞪叶茜一眼,小声道:“这笔帐我会给你记着的。”
叶茜听得好笑不己,小声道:“今天若不是我去找你,你早被姜大爷在山洞里糟蹋了。真到那个时候你的结果不是嫁给姨娘的侄子,就是出家为尼。此时你就是三拜九叩谢我都不为过,你要是感恩的帐理所当然。”
叶薇听得涨红脸,强撑着道:“山洞里我自有办法脱身,根本就不需要旁人帮忙。倒是你带着过来,又是吵又是闹,回府之后又告知老太太,害得我被禁足,你难道还想让我承你的情吗!”
“大姑娘的情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只是你如此不知好歹,还要死命要强,以后有你吃的亏。”叶茜冷笑着说,国公府养了她这些年,平常花销,请老师教养,出阁时还要给她添妆。她又不是叶荞,这些恩情她都会记下的。
叶荞现在对叶薇是彻底烦感透了,甚至都有还不如不去救她的念头,只是拉着叶茜道:“这就是个糊涂人,理她做什么。”有跟她说话的功夫,真不如省下那口气。
“就你不糊涂,削尖脑袋往贵族小姐里钻,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叶薇恨恨的说着,这对姐妹从出现开始就各种讨厌,现在更是讨厌的无法言喻。
“出身不好也比脑子不好强。”叶茜凉凉的说着,说完这句拉着叶荞先一步走了——
不等章雨柔坐车去骆家,骆三太太先坐车来了,来给叶家赔不是的。这也是庆和大长公主的意思,廖夫人直接给骆家订的罪名是尊卑不明。虽然当时打了姜太太和姜姑娘,但真正的祸源却是姜姨娘。
庆和大长公主做主已经把姜姨娘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同时又派骆三太太大张旗鼓的过来,把面子全部做足了,叶家不会追究不说,就是两宫太后晓的了,也不会责怪骆家。
章雨柔出面招呼的骆三太太,也把叶茜一起叫了过来,骆三太太姿态压的低,章雨柔肯定也是客客气气。和颜悦色地说了一番话,骆三太太把事情圆满解决,高高兴兴的回家去。章雨柔心中却隐隐有些失望,打发走了姜姨娘当然好,但骆家的那样的事非地,叶芙嫁过去是祸非福,现在能太平,将来肯定有的是气生,自己这个亲嫂子少不得跟着折腾。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嫂子也莫担忧了。”叶茜劝着,章雨柔是想退亲,但无故退亲总是不行。骆家虽然是一团乱,庆和长大公主却是老狐狸一只,不管里子怎么样,外头总是给叶家面子,叶家说退亲就是叶家理亏。
章雨柔轻轻叹口气,道:“你说的是,人这辈子多少事都是命里赶的,谁能掌握的了,只看二姑娘自己的造化。”
与此同时骆思恭与彭家姑娘的婚事也退了下来,结婚当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实非吉兆,彭家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好强迫骆家娶自家女儿。不过庆和大长公主也算很厚道,聘礼只要回了一半,另外一半算是给彭家当补偿,同安伯府次日便把女儿送进庵堂清修。
骆思恭再次恢复单身,不过他的亲事也不太好说,前头已经死过一个老婆,后头一个老婆没进门就成这样。虽然说是八字不合,只怕也是骆思恭的命太硬,很多人家都幸庆,也许是彭姑娘命大,不然真遇上克妻的男人,嫁进去就死,真不如这样退亲完事。
没几天魏二太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给庶子定了门亲事,跟叶家的亲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反正两家连个口头约定都没有,交代之类的完全不需要。纷纷攘攘中一个精彩无比的二月终于过去,三月来临国公府的喜事也跟着来了,叶景霰娶亲。
安宁长公主的长子成亲,娶的是宋太后的娘家侄孙女,从年前开始长宁长公主就开始准备,务必办的各种夸张。事实证明过程真是够夸张,只是宴客就宴了七天,圣母皇太后和永昌皇帝亲自驾临安宁长公主府喝喜酒,宋太后虽然没有亲自来,却派了曾初识带着自己的亲笔墨宝来了,十来张喜字,贴在公主府大门以及新房门上。
当然这样的大闹热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会亲结束之后,叶老太太,叶二太太都累病了,就是章雨柔也是勉强支持。接驾的排场太大,更不用说公主郡主,亲王郡王扎堆的来,叶家的诰命妇人岂能不辛苦,累倒完全正常。
姑娘们就真轻松了,叶芙和叶薇拿不出手,叶老太太担心她们丢脸,根本就不让她们出席。叶茜和叶荞则是旁支姑娘,正牌姑娘都不露面,旁支更不可能露面。不管外头如何闹热,姑娘就是自己屋里坐着,也因此叶茜真正见到宋氏是在会亲结束之后。
叶景霰带着宋氏过来拜见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大房,二房全部人马都到齐,叶茜也挤在了人堆里看新媳妇。
宋氏容貌生的极好,举止投足也是端庄贤淑。正是新婚燕尔时,双颊绯飞,更显得明艳无边。身边叶景霰也是英气儿郎,其实要不是因为叶景祀太能闹腾,太吸引一家老小的目光,叶景霰还是很有存在感的,行事靠谱,中规中矩的存在,正是长子该有的派头。此时跟宋氏站在一起,正是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长辈,平辈挨个见礼,到叶茜这里时已经是最后,姐妹俩一起见礼,宋氏一脸温和笑着,照例给了两个荷包。叶茜温和笑着,对宋氏感觉不错,根据上世的记忆她对宋氏没什么印象,只是隐隐知道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宋太后对娘家人相当不错,又是安宁长公主的儿媳妇,按理说宋氏也该常出入宫廷才对,她却偏偏没有印象,应该是不太显眼的存在。
其实这样更好,女人的福气就在与平淡,就像廖夫人是闪瞎眼的存在,但翻翻她的经历,其中苦处许多,换个差点的弄不好就活不了了。宋氏的不显眼,表示她的婚后生活很平和美满,没有需要闹腾的事,万事顺心,也就不用晃眼了。
请安完毕,叶老太爷特意留了饭,虽然没有外客在,仍然置办酒席,还传了小戏子过来唱了半日,也算是国公府给宋氏接风。
对二老来说,又一个孙媳妇进门,尤其是这个孙媳妇将来是安宁长公主府的当家奶奶,要求肯定要更高些。看宋氏怎么也是才貌双全,当家主母的料子,应该能担起的一府之重。细看他们小夫妻,虽然是新婚却是十分和谐。
如此热闹了大半天,散场之后叶荞先回屋换了衣服,就来了东厢房,笑着道:“三嫂给了你什么,我的是一对坠子,下头的石头好大呢,做工也好。”
叶茜也把自己得的拿出来,是根金镶宝石的珠钗,看做工应该是宫中之物,笑着道:“三嫂出手好大方。”
给旁支就能给这么好的,这是真出手大方不说,宋氏也是真心不小气。叶景霰虽然没啥存在感,能娶到一个好媳妇总是喜事一件,不管是对国公府还是公主府。
优哉喜庆之中不知不觉到了四月,章雨柔再暴喜讯,她怀孕了。阖府上下都十分高兴,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更是欢喜的不行,叶景怡是长房长孙,章雨柔生的嫡子意义也就非同小可。此时杨婉真已经做完满月,满月酒也是办的热热闹闹。
叶老太太把叶二太太和杨婉真叫了过来,章雨柔怀孕不能管家,家务事要叶二太太帮忙打理。叶二太太自然不会推辞,只是笑着道:“老太太果然是大福气,孙媳妇们轮流生,三奶奶只怕不用多久也有喜信传出来了。”
叶老太太听得更是高兴,特意把杨婉真唤到跟前道:“你是叶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媳妇,现在出了月子也该常出门,哪个敢笑话你就是笑话国公府。”
杨婉真听得十分感动,道:“老太太请心,我定不会给国公府丢脸。”她知道叶老太太为人和善,不会难为晚辈。但想想杨家干的事,杨婉如成了陈二爷的妾。虽然这么久以来她没出过门,外头的闲话想想也能晓得,叶老太太还能如此说,实在是太照顾小辈。
叶老太太听得只是笑,杨婉真进门以来确实是各方合适,儿子也生了,她这个祖母自然会疼她这个孙媳妇。
就在全家欢喜之时,国公府常外头行走的管事们却是听到一个消息,应该说是一个故事,很悲伤很痴心的故事。六品通判姜老爷的儿子姜大爷正值青春年华,英雄年少,才情其高,尤其是吟的一首好诗,父母为他的婚事也是花尽心思,他却立志要寻个可心人。
就在他四处寻找意中人之时,却在修国公府骆家的宴席中偶遇一位仙女,仙女不但容貌极美,才情更是极高,与他吟诗作对,阔谈人生,相谈甚欢,他心中已经暗暗决定,一定娶得仙女为妻,如若不然,他情愿终身不娶。
为此他开始了苦读诗书,打算他朝高中就要求娶仙女为妻。顺道还做了许多情诗给仙女,虽然仙女看不到,至少可以表达自己的思慕之情。也因为这几首诗,被同窗看到了晓得原来姜大爷所谓的仙女就是理国公府大小姐叶薇。
后来同窗在姜大爷枕头下面发现一支金步摇,上头还刻着一个薇字。姜大爷虽然没有说钗是哪里来的,据同窗推测肯定是人家姑娘送的,不然如何能摸的到。遂把此事编成了诗,四处流传,自然也就传播开来。
姜大爷的同窗本是市井之人,此事也就在市井之间传播开来,管事听着这风向就不对,连忙回府禀告,消息自然传到了后宅。
叶薇从婆子那里得到消息就吓傻了,姜大爷竟然敢如此编派她,这不是逼着她去死吗。叶茜和叶荞也愣住了,尤其是叶荞,她真心对姜家人的胆子服气,痴想妄想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绝对是丧心病狂。
她甚至觉得叶茜当时说要把他们兄妹趴,弄出兄妹乱、伦之事是对的,这种疯子不弄死他们,他们真是咬住不放,姜姨娘都被发派到庄子上,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这事……要怎么办啊?”叶荞有几分傻眼的问叶茜。
叶茜倒不是多意外,只是道:“这事要爷们们出手,女眷们说什么都没用。”
叶二老爷如此不给力,这事就要看叶景怡怎么办,当然要是叶景祀出手就更有看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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