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孟昭就来了知府衙门向叶宗山报告最新进展,如此爽快的分家让叶宗山多看了孟昭几眼。但想到孟老太太这个纠结的存在,叶宗山没有马上说出退亲的话,道:“孟二老爷刚刚去世,孟家家务事多,孟大爷不用理会我们,休息了这几天就动身回去。”
就是分了家,这样乱套的家庭叶宗山也不看好,孟二老爷五七没过,叶家说退亲也太过份,叶茜不想退,现在也不是退亲的好时候,叶宗山也就不再提退亲之事。
孟昭明白弦外之音,只是道:“请山叔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妹妹委屈。”
“家务事……不好说的,你已经难得了。”叶宗山说着,投胎是个技术活,摊上这样的人家并不是孟昭的错,但同意嫁女儿就是他的错。
叶茜也在旁边,只是看着孟昭,既没笑也没作声,目光意味深长。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但也得孟昭拿出证明来,生活只凭感情是远远不够的。别说说服叶宗山了,连她那一关都过不去。
孟昭看向叶茜,拱手道:“妹妹如此信得过我,我首脑涂地难得报答。”
叶茜对他的信任,感情,他全部都记在心里,从来没有哪个人像叶茜这样对他,他都觉得这已经超过爱人的界限。
叶茜听得笑了,道:“孟大爷话说得太严重,我只是信得过我自己。”
把首脑涂地用上了,也是因为叶宗山在,许多话不好说。她既然对孟昭有情,也真想嫁他,对自己的男人有点自信,也是应该的。
“我定不会让妹妹失望。”孟昭说着,又看向叶宗山道:“山叔要整理东西,我就不打扰了。”
“慢走。”叶宗山说着。
送走孟昭,叶宗山张罗着开始收拾东西,本想向淮阳知府好好道谢,没想到知府却拿了一大堆土特产让叶宗山带上,算是孝敬国公府与公主府的,贵重东西京城勋贵肯定看不上,就这些土特产能拿出手,要是再不拿那就是看不起人了。推托不过,叶宗山只得把东西带上,幸好车大倒也装得下。
次日叶家动身回京城,孟昭也过来相送,看着众人上了车马,拱手向叶宗山道:“稍等一天我也要回京,到时候再去拜会山叔。”
“早日回京也好。”叶宗山说着,据门房所说,孟老太太带着孟明上知府衙门来找孟昭,结果被打出去。在淮阳弄不好还会被抓住,孟昭回了京城,孟老太太绝对连他的影子都摸不着。
回去仍然是五天路程,心情却是完全不同,尤其是叶宗山让画眉跟叶茜同车,其实也是劝劝她。就是分了家,以后指不定出什么夭蛾子,男人这种生物,好起来什么都是好的,坏起来什么都是坏的。就孟家这样,要是以后孟昭与叶茜感情不好了,马上就会成为孟昭的各种借口。
“我明白爹爹和太太的担忧,我的婚事还不着急,等一等也挺好的。”叶茜着说,将来的事情她也说不准,尤其是男人会不会变心更不晓得。倒是孟昭的人品前程她倒是很看好,孟家的事断不会成为他们以后感情不和的借口,孟昭不至于如此无聊。
画眉知道叶茜素来有主意,也不再劝,只是道:“姑娘自己有主意就好,只要你能拿定主意,老爷多半还是会依着你。”
叶宗山三口回到京城时已经大年初七,下车时叶宗山就叹了口气,可谓是最蛋疼的新年。此时正处与四处吃年酒的高峰期,国公府上下一片忙碌。因为这趟出门是上香烧纸,叶宗山先回了东北小院,洗澡更衣里头收拾一通之后,这才带着淮阳知府让捎的东西去前头拜见叶老太爷。
拜年请安,叶老太爷招呼着叶宗山坐下。叶老太爷已经从管事那里知道孟家的始末,顿时有种极其无语之感,三观被彻底刷新。故交一场,当初他给孟家五处庄田,也算是够意思了,现在孟家就吩咐门房,除了孟昭之后,再有姓孟的过来直接赶出去,包括孟老太太,全部不见。
“孟家是不好,但昭哥儿与茜姐儿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也就不用再折腾了。宁欺白头翁,勿欺少年贫。”叶老太爷意味深长的说着,
叶宗山心里本来就有点犹豫,叶老太爷如此说,他也不再说退亲的事。虽然很不近人情,孟老太太死了,这门亲事就能结了,要是她还活着,就会是个隐患。不想把话说得太死,便道:“孟二老爷刚刚去世,现在提退亲也太不厚道,我想等等再说。”
“是该如此。”叶老太爷说着,三年孝守完,孟昭的官职前途只怕也有了,亲事自然好说了。
与此同时画眉和叶茜把东北小院收拾妥当,换了衣服去前头给叶老太太请安。经过管事的宣传,孟家分家的事已经在叶家传开,尤其是孟老太太的极品程度,把叶老太太都惊的目瞪口呆,她觉得特别不可思议,当初跟孟老太太闺房叙话,她觉得孟老太太可正派了,贤良,大度,凡事都为家族着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回来就好,路上辛苦了。”叶老太太笑着说。
叶荞,奶妈抱着芳姐儿与盼哥儿都过来了,上前见了礼。画眉看到两个孩子十分欣喜,众人坐下说了一会话,都不提孟家的事,好像只是叶家三口只是去淮阳旅游了一回,看了看外头的风光,顺便捎带了点东西。
说着家常话,就听外头丫头传话道:“大太太,二姑娘来了……”
年前骆家就来说亲事,叶芙年后就十五岁了,三月正好有好日子就要办喜事。庆和大长公主是担心夜长梦多,两家闹了这么多回,只想赶紧把亲事办了。
女儿要出阁,叶大太太再不好总是叶芙的亲娘,丁姨娘那种妾室在娶儿媳妇时都能回来,更何况叶大太太还是正室,她若是还在庙里,叶家对外也不好说话,叶芙的面子也过不去。
丫头打起帘子,叶大太太和叶芙一前一后进来,乍然看到叶大太太,叶茜和画眉都愣了一下。在庙里住了几年的叶大太太真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容貌看着老多了,头上白头发比叶老太太都多,脸上也是一团死气,身上干瘦干瘦的,一双眼睛死鱼一般,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混浑之感。可能是在庙里吃的苦头太多,除了畏惧之外,隐隐带着一股恨意。
叶茜和叶荞,画眉上前见礼,叶大太太硬挤出来笑脸,也没说其他。
叶芙己经得知了孟家之事,嘲讽着道:“恭喜茜姑娘,与孟家的亲事终于能退掉。”
叶茜淡然道:“女儿家婚事乃是父母之命,我只管听从,哪里有我说话的份。”
“我是替你着急……”叶芙嘲讽说着,管事把孟老太太都形容成妖婆了,有这样一个祖母婆婆足够叶茜喝一壶的了。
叶茜只当没听见,恭敬的在叶老太太跟前站好。
叶老太太听得叹气道:“眼看着就要出阁,还如此的不懂事,说的都是什么话,到了婆家肯定要被嫌弃,将来可要如何是好。”
与骆七爷的婚事亏了叶芙,她这个祖母本来还有些过意不去,但叶芙自己也实在不长进。骆叶两家又有旧仇,她想想都替叶芙愁,不管是她说,还是章雨柔给她说为妇之道,叶芙都是浑然不在意,更没有自我反省的意思。
叶芙听得低下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打心里她就没看上过骆七爷。更何况骆七爷被叶景祀都收拾两回了,骆七爷敢拿她怎么样,不怕被打死吗?
画眉看气氛有些尴尬,她这趟过来本就是请安兼带两个孩子走的,现在请安完毕也就要带着奶妈们走了。东西小丫头们早就收拾好,本来就不多,直接带走就成了。
叶茜和叶荞也借机告辞,要去东北小院帮着整理,尤其是叶荞还要去给叶宗山请安,许久不见还有话说,想着晚饭之后再回来。
“你们去吧,这些天折腾实在辛苦了。”叶老太太笑着说。
三个行礼退下。
叶茜出门走时,叶芙撇了撇嘴,叶大太太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叶荞的背景有些发怔。
等到叶茜他们走了,叶老太太叹口气看向叶芙和叶大太太道:“现在过来有什么事吗?”
叶芙的婚事是章雨柔全权打理,亲事己经定下来这么久,嫁妆东西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三月办喜事也不着急,就是叶芙看着让人有些着急。
叶芙道:“祖母,当日你说过的,我出阁时要给我添妆,为何仍然是那些。”
她的嫁妆是根据骆家的聘礼来的,一分都没有多。这门亲事本来就是她亏了,叶老太太说过要补偿她,那就要多添一点,为何还是这个数目。
叶老太太听得无语,看着叶芙道:“你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想让长辈添妆你就听话一点,现在抱怨说不多给你嫁妆,那你平常为何不讨长辈欢心,你何曾让你祖父高兴过。刚才你还说茜丫头不好,你平常行事要是有她一半的周全,你的嫁妆也比现在多。”
叶芙听得心中十分不服气,道:“祖母,我是亲孙女,国公府的正经小姐,我为何要像她那样小心讨好,四处逢缘。”
“能四处缝缘是本事,你也别不服气,你是不如她。”叶老太太说着,顿了一下才道:“现在离婚期还远,等到你快出阁之时,我跟你嫂子肯定会给你添妆,你是我亲孙女,我肯定不会亏了你。”
叶老太爷不喜欢叶芙,嫁妆上虽然不会亏她,但肯定不会多给。现在她要是多给了,叶老太爷知道了弄不好还会让她拿回去。等到婚期将近时,再把这份添上去,也许能瞒的住。就是叶老太爷后来知道了,那时候婚期近了,事务繁琐,他也未必有那个精力非得去掉。
叶芙听得这才几分气顺,趴到叶老太太怀里撒娇道:“祖母,我是你亲孙女,你要多疼我些。叶茜和叶荞就是再好,旁支人家的姑娘,哪里有我这个亲孙女亲,她们不过是外人,祖母养在跟前解闷的。”
叶老太太听得笑笑,看看叶芙十分担忧的道:“二丫头,你听点话,出阁到婆家之后跟在家里做姑娘是不一样的。你祖父性子烈,你惹了祸不会有人给你收拾,到时候是你吃亏。”
叶老太爷很要面子,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不管是女儿还是孙女,虽然不会虐待,但心里并不是太当回事,就是一种养大了给嫁妆嫁出去就完了的心态。想想两个早亡的女儿,一个守了望门寡早早去了,另外一个婆家出事,跟着夫婿落难去了。
望门寡可以不守,定亲之后连退亲都可以,未婚夫死再嫁的女子多了。到章雨柔的娘,章家那样的情况,也可以和离出来,结果是客死他乡。放在叶芙身上,要是叶芙真在骆家做了过份的事,惹得叶家没脸,骆家要请家法,不管是管庙里,还是一根白绫,只要不会闹的叶家没脸,叶老太爷都不会出头,做错了事,命不好,轮到身上,那就是命。
“我都记下了。”叶芙嘴上答应着,嫁妆也求到了,心里松了口气,也不想跟叶老太太多说。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是亲孙女这些都是她应该的,她不需要特意的讨好。
叶老太太也觉得累了,道:“你们去吧,好好备嫁。”
“是。”两人答应着,一起退出去。
从叶老太太屋里出去,母女俩回了叶芙住的茗园,为了抬妆方便,叶芙的嫁妆全部放到前头叶大老爷院里,饶是如此,婚事将近茗园进出的人口也不少。
叶大太太心中有事,看屋里众人都忙碌之时,便小声问叶芙:“这几年你冷眼看着,叶茜和叶荞这对姐妹,老太太是不是偏疼叶荞些?”
“差不多吧。”叶芙说着,实在是叶茜和叶荞就好像连体婴儿一样,都是一起行动的,实在难看出来叶老太太更疼哪一个,随后想了想又道:“好像是更疼叶荞些,一直让大嫂带着叶荞出门应酬,想给挑门好亲事,真是异想天开。母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就是随口问问。”叶大太太说着,心里己经猜到七、八分,想到叶芙的婚期近了,犹豫一下没跟叶芙说。叶芙心里存不住话,万一吵起来闹出事来,把婚事耽搁了也不好。她知道叶老太爷的,婚事都这样了,不可能再改变。
这几年她在庙里,青灯古佛几乎要把人逼疯了,也因为太闲了。常常会想起府里的人或者事,叶茜和叶荞刚进府时,她没啥感觉,就以为是叶老太太善心发作了。
在尼姑庵里这几年,她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叶老太太虽然很良善,但她的良善并不是无止境的。倒是叶荞的生母清娘,虽然事隔很久,她还有些印象,记得有阵子叶三老爷常往叶老太太房里去,跟叶老太太的丫头有些不太干净,隐约有些风声出来。
就是户籍年龄对不上,但把年龄瞒报一岁并不是难事,尤其是回府之后看到叶荞的样貌。都是姓叶的,再加上叶景霰和叶景祀居住公主府,并不是经常见面,其实叶荞的样貌跟叶景祀有点点相似。
难道叶荞真是叶三老爷的私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