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婆子看到刘玉珠进门插话,神情加不悦,训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屋里说话,奶奶纵着你,倒把你纵上天了,我这就传来管事媳妇好好给你点教训。”
刘玉珠很恭瑾,就差跪下来舔宋氏脚了,宋氏也觉得刘玉珠还不错。黄婆子则是打心里觉得宋氏高贵,叶景霰就不该纳妾,一直觉得宋氏亏了,就觉得像刘玉珠这种妾室就是该死。再加上刘玉珠越是表现卑微,黄婆子越是想踩她,好欺负,也好耍威风。
刘玉珠立即跪下了来,几乎都要去抱宋氏大腿了,声音好像因为害怕也有些微抖,道:“奴婢是觉得子嗣事大,不管托谁肚子里,总是长公主孙儿。算算日子,若是楚姨娘现就显怀未必是孝期怀上。再者说了,日子挨这么近,是不是孝期怀上,这也不好分辩。”
要是叶三老爷死了整一年后,叶景祀房里弄出个孩子来,还可以说是孝期怀孕。现几乎是紧挨着怀上,孕妇生产,早一个月,晚一个月都是正常生产,除非有御史言官就家里坐着,带上御医过来算日子,不然这官司真难扯清。
其实别说孝期怀孕了,看看叶荞身世,她实际年龄比户籍本上小一岁多,悄悄生了瞒下来问题并不大。黄婆子开口说是孝期怀孕,也是想钻这个空子,多一个月身孕,少一个月身孕,很扯皮。
黄婆子听到刘玉珠反驳她,脸色是难看,抬手给了刘玉珠两个耳光,骂道:“说什么托生谁肚子都一样,难道你还有越过奶奶之心,奶奶把你纵连嫡庶尊卑都忘了吗。就算不是孝期怀孕,四爷都没成亲,正室没有先弄出个嫡出来,难道公主脸上就有光彩,就是以后奶奶出门肯定也会被说三道四。奶奶做为主母,过问处理本就是份内事,哪里轮到你这个贱、人插嘴多舌。”
不娶妻先纳妾这本就是四爷大错,不管是不是孝期怀孕,妾室先有子,这都是不对。就是公主偏心小儿子,但事情就是这样,说破天去也是叶景祀办错了。
刘玉珠挨了两个耳光,顿时眼泪汪汪,想委屈又不敢委屈,看向宋氏道:“我是真心为奶奶着想,公主进宫去了,三爷也不家,四爷脾气……若是料理不好,再生嫌隙,奶奶前头花心思可就要白费了。”
妾室是下人,常接触也是下人,刘玉珠进门这么久,对公主府下人群体算是摸清了。嚣张谁都不敢惹奴才出自叶景祀房中,连府中长史官都不敢惹。
打狗还得看主人,下人脸面是主子给,叶景祀府里必须是说一不二,下人才敢如此嚣张。黄婆子之所以这么恨叶景祀,根本原因也就是被叶景祀身边大太监打过,又觉得叶景祀这样不对那样不妥,自觉得是自己是公理正义,管太宽。
“唉……”宋氏听到这里不禁长叹口气,黄婆子说时候她就觉得很烦,以她本意,她并不想管叶景祀事,安宁长公主偏心,叶景霰也看中这个弟弟,她跟叶景霰关系刚刚有点缓和,确实不想跟叶景祀发生冲突。道:“我何曾想管,但这事出来了,不管是不是孝期,楚姨娘怀孕了,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不等黄婆子开口,刘玉珠就抢着道:“先请了大夫给楚姨娘诊脉,要是确诊了,奶奶只管派人送信到宫中,自有公主定夺。”
先确诊再报信,孩子是去是留,都是安宁长公主事。这样至少不得罪安宁长公主,就是叶景祀那里也好说话。
黄婆子看刘玉珠抢着插话献计,心中怒,抬手又要打她。刘玉珠胆子是越来越大,仗着宋氏喜欢她,还敢抢她头里说话。
宋氏叹气道:“妈妈别生气,刘姨娘这话也是为我好,这事还是让公主定夺好。”
“公主正因为驸马爷去世伤心难过,已经进宫小住散心了,现是奶奶管家理事。若是再为这等小事去打扰公主,岂不是显得奶奶太无能。若是奶奶这个时候把此事处理妥妥当当,再告报与公主,三爷回来之后晓了,岂不是要奶奶能耐。”黄婆子说着。
宋氐眉头皱紧,道:“我实觉得很棘手,如何能料理妥当?”
进宫汇报是不太好,是显得无能了些。但这事怎么算妥当,她心里实没有主意。留或者不留,都有可能被责怪,还不如推给安宁长公主,汇报了就是无功无过,不汇报则是功是则要赌一把。
黄婆子道:“这事就是说破天去,四爷也不占理,奶奶要是不想跟四爷冲突。趁着四爷不家,吩咐厨房悄悄弄碗药给楚姨娘端过去,神不知鬼不觉事情就完了。就是事后翻出来,孩子已经没了,四爷再闹能怎么样,就是长公主,难道为因为这么一个本不该出生庶出与奶奶过不去吗。说一千道一万,太后是长公主嫡母。”
“这……总是不大妥当。”宋氏说着,不管是安宁长公主还是叶景霰肯定不会因此休了她,但可以冷着她。就像前头那样,叶景霰对她客客气气,相敬如宾,转头钻妾室屋里了。她想要夫妻生活,并不是这样,她希望能跟叶景霰关系近一步。
刘玉珠也跟着道:“家和万事兴,总是公主孙儿,叶家子孙,奶奶若是私自做主,公主责问起来,如何交代啊。”
“公主孙儿?拿这话来压奶奶,肯定你这个小贱、人想着自己。想着奶奶若是这样处置了四爷庶出,将来也会轮到自己头上。”黄婆子突然醒过神来,怒瞪着刘玉珠。
刘玉珠确实有这点私心其中,她如此讨好宋氏,就是为了将来能生下一男半女。要是宋氏连小叔子妾室都随意处置,她孩子只怕难生出来,却是一边磕头一边对宋氏道:“我是一心一意为奶奶着想,希望三爷和奶奶夫妻恩爱,家和才能事兴旺。”
“你就是有私心也是平常事。”宋氏说着,要是跟她一起长大丫头,这样心力可以说是从小情份。刘玉珠俯她脚下,要说没有私心谁信啊。道:“你起来吧,只要你好好侍候,我也不会亏待你。”
刘玉珠这才敢站起身来,听宋氏口气不太对,也不敢作声,只站到一边。
黄婆子看宋氏似乎犹豫不决,又道:“倒不是因为我看不上那楚姨娘,奶奶想想,四爷那样嚣张,全然压了三爷一头。现四爷还未娶亲,看起来好像与奶奶无涉,但等到四奶奶进门,到时候妯娌争执磨擦,奶奶只怕要被小婶子压一头了。还不如趁着现,先给四房一点颜色看看,也让四爷晓,您这个嫂子是有娘家撑腰,不会任人欺负。”
宋氏眉头顿时拧紧,叶景祀妾室好歹确实与她无关,但叶景祀是太嚣张了一点。先不说叶景霰护不护着他,就这府里叶景祀是比叶景霰有存感,将来若是四奶奶压她一头……
“算了,楚姨娘到底有没有身孕,身孕是什么时候怀上,都只是猜测,等大夫确诊之后再说也不迟。”宋氏说着,她此时也是心烦意乱,万一想了一大堆,结果楚姨娘没怀,岂不是要闹笑话了。先确诊了再说,孝期之前怀上还好,要是孝期里怀上,孩子就是能生下来,这个把柄也够大了。
黄婆子马上道:“我这就去叫管事请。”——
黄婆子去请大夫之时,叶景祀正守楚静言床边,楚静言肚子里小家伙已经三个多月,正常情况下胎相应该很稳固,楚静言却是开始孕吐了。怀孕之初没啥反应,就是叶三老爷大丧,全府忙成一团,叶景祀只怕她累到,反正只是妾室也没人管,只让她换个孝服房里安胎。
“这个小东西,等他出世了,肯定得好好收拾他一顿。”叶景祀恨恨说着,三个月后正是孕妇需要进补时候,结果楚静言是吃什么吐什么,叶景祀看都心疼。
楚静言听得只是笑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肚子,道:“悄悄地送我去景阳吧。”
除了孕吐之外,其他反应并不大,大夫也诊过脉,可以上路走。府里事太多了,叶荞身世,叶三老爷过世,安宁长公主打击太大都进宫了。若是这个时候府里再出事,实太折腾了。
“你这样怎么能走。”叶景祀说着,道:“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去景阳生产,这是我们头一个孩子,我肯定得你身边。”
原本说去景阳是他陪着楚静言一起去,现他要守孝就不太好走。何况楚静言情况还不太好,他无论如何也得守着她。
楚静言刚想开口,就有大太监进屋回话道:“有管事寻四爷。”
“我去去就来。”叶景祀笑着说,带着大太监转身去了屋外,他早就叮嘱过,让楚静言专心养胎,有事寻借口出去说。
直到走出院外了,大太监才小声道:“有婆子多嘴把话透给了黄婆子,黄婆子跟三奶奶屋里说了许久,还说要悄悄下药。三奶奶没说什么,已经派人去请李大夫。小打发人跟着去了,就怕三奶奶……”
请李大夫过来无所谓,楚静言现情况,三前两头上门来诊脉。就是怕宋氏要闹事,得提前准备上。
“找死呢。”叶景祀说着,脸上温柔一扫而空,带着一股说不出阴冷。
大太监又道:“那多嘴婆子已经抓了,过一会就角门外行刑,小想着先打出个样来,也就省些事。但是那黄婆子……她是宋家人,又是三奶奶奶妈,上回因为她,宋老太太还上门过,小不敢做主。”
叶景祀无所谓笑笑,大太监耳边说了一句,大太监表情闪了一下,却不敢违命,道:“小马上去办。”
“一定要。”
“是,小明白。”大太监答应着,赶紧走了。
叶景祀回屋没一会,婆子引着李大夫来了。李大夫是常上门,楚静言虽然害喜严重些,其他倒是没什么,让婆子小心侍候就行了,其实没必要这样频繁诊脉,不过叶景祀看中,出手十分十分大方,李大夫也乐意过来。
因为是常来,楚静言并不疑心,只以为是例行诊脉。李大夫连方子都没开,只是大概叮嘱几句,出门时叶景祀却是跟着出来了。
李大夫十分上道,小声道:“这趟过来是贵府三奶奶请,说等我诊完之后还要叫我过去问话。”
“实话实说就好。”叶景祀说着,宋氏打定主意要找事,也就没必要瞒着。
宋家人天生就有多管闲事基因分子,一个两个都是吃撑了。
李大夫听得松口气,他只是一个大夫,后宅之事实不想掺和,他并不想得罪宋氏。
李大夫出了院门,黄婆子就带着婆子门口等着,看到李大夫出来,就道:“先生莫怕,见了三奶奶只要实话实说就好。”
李大夫低头道:“我定知无不言。”
黄婆子前头引路,直到宋氏正房,宋氏里间坐着,放下碧纱橱帐幔问话。刘玉珠站宋氏身边侍候,黄婆子却是外间看着李大夫。
“楚姨奶奶已经有三个多月身孕。”李大夫低头说着。
黄婆子脸色马上变了,道:“是不是你诊错了,真有三个月了吗?”
李大夫听得奇怪,想了想道:“我行医这些年,虽然不敢说从来没错过,但几个月孕期应该还能拿准,若是三奶奶不信,府里自有嬷嬷,一看即知。”
原本他以为宋氏叫他去给楚静言诊脉,是担心叶景祀未娶妻先有子。当嫂子可以关心一些,但非说没这个月份,这难道要栽叶景祀孝期有孕?叶景霰和叶景祀兄弟感情挺好呀,这宋氏是打算挑拨他们兄弟感情?
宋氏心中隐隐有几分失落,只是未婚先孕话,名声不大好,本质上不能说是大事。要是孝期有孕,不管哪方面说,这都是个大错。道:“我如何不相信先生医术,麻烦先生走一趟。”
“三奶奶客气。”李大夫低头说着,顿了一下道:“奶奶要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告辞了。”
都说宋氏出身名门,贤良淑德,看来是不止是多事,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没事去坑小叔子孝期有孕,真不知道图什么。
“送送先生。”宋氏说着。
婆子送李大夫出门,刘玉珠看宋氏沉默不语,就道:“大夫已经确诊,就看奶奶主意了。以奴婢浅见,家和万事兴,凡事请公主做主好。而且已以三个月身孕,若是落胎不好,那可是两条人命,奶奶三思啊。”
“你个小贱、人,总中挑唆着奶奶行你听事,这样大事岂有你插嘴份。”黄婆子冲进来指着刘玉珠怒骂着。
“妈妈莫不要说了。”宋氏打断黄婆子话,道:“刘姨娘说没错,总是公主孙儿,四爷头一个孩子哪里是我能决断。既然大夫已经确诊,传话给大总管,让他进宫传话,等公主定夺。”
刘玉珠见宋氏听了她建议,心中有几分得意,又担心黄婆子发作她,连忙道:“我去传。”
说着赶紧去了。
黄婆子脸上有几分怨,也有几分怒,末了却是宋氏对面坐下,直哭了起来,道:“我把姑娘从小奶到大,从小侍候不敢有一丝怠慢,姑娘长大了,竟然听这样狐媚子姨娘话,也不听我。”
宋氏被黄婆子哭有些无奈,黄婆子是她奶妈,自小疼她,她岂能不知,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让她一直留自己身边。道:“妈妈别这么说,妈妈把我从小带到大,我岂能不知道,但这事刘姨娘说得对,我不能私自料理,我也没有立场,只能等公主定夺。”
黄婆子絮絮叨叨又说一会,宋氏只是耐心听着。命妇进宫要递牌子各种手续,公主府管事大太监进宫找主子倒是能省许多事,尤其是安宁长公主这种得宠公主。
不等晚饭时节大总管就回来了,先去叶景祀屋里回了话,这才转身去宋氏屋里。宋氏传话给他之前,叶景祀已经叮嘱了大管事,楚静言是孝前有孕,孝中事多没顾上,察觉时已经三个月,叶景祀要守孝三年不能成亲,三年后叶景祀年龄也不小了,虽然不耽搁娶亲生子,但楚静言这个孩子叶景祀想留下来。
“公主什么都没说。”大总管低头说着,他把叶景祀吩咐话说了一遍,安宁长公主一言不发,挥手让他走了。
宋氏愣了一下,旁边黄婆子大喜,道:“公主这是要让三奶奶裁决。”
大总管不禁看黄婆子一眼,人能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也是朵奇葩,低头向宋氏道:“我侍奉公主多年,公主如此示意应该是不想管,若是公主都不管,三奶奶想如何管呢?”
先是叶荞身世,再是叶三老爷去世,安宁长公主现是身心俱疲,还没有缓过劲来,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种听之任之态度。
叶景祀是她命根子,异常疼爱,她心情苦闷时候,叶景祀说了他有孩子了,不管托谁肚子里,安宁长公主肯定会让留下。只是这个话她不好直接说,便干脆推说不管,其实也就是让楚静言生意思。
宋氏明白,虽然是意料之中,却是叹了口气,看向大管事道:“我晓了,劳烦你走一趟,下去歇着吧。”
大总管这才行礼退下。
黄婆子一场期待落空,只要宋氏跟前嘀咕,宋氏只是不作声。刘玉珠不作声,心里却是松口气,知道这回她建议是对了,不管宋氏心里舒服不舒服,事情是办对了。
晚上各自休息,天亮之后刘玉珠赶紧来宋氏屋里侍候,哪怕就是站旁边,也表示她来侍候主母了。
宋氏正梳着头,就有丫头一脸惊恐进门道:“奶奶,黄妈妈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