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叶家刚搬迁不久,年前没有藏冰,冰窑还没有收拾出来,这时候自然无冰可用。都说由奢入俭难,其他事情叶茜还没感觉,就在用冰上,感觉马上来了。早晚还好,中午那会真是睡也不行,躺也不行,井水打了无数桶,变着法的折腾暑热也散不去。
“孟大爷来了,老爷唤姑娘去正房。”婆子进门传话。
叶茜倒不惊讶,估摸着孟昭也得回来了,道:“我就来。”
婆子转身去了,叶茜唤来丫头梳头更衣,只是简单清水洗了脸,穿外衣时就痛苦了,这种天气穿外衣见客真是上刑。
整理好过去,门口遇上叶荞带着丫头也来了。
叶荞抿嘴笑着道:“这么大的太阳,难为孟大爷过来。不过为了见你,只怕晒死也值得。”
叶茜拿扇子拍了叶荞一下,笑着道:“现在笑我,以后看我怎么羞你。”
门口笑了两句,姐妹俩一前一后进到正房。
孟昭正跟叶宗山说话,听到传话声,立即转头看了过来。因为是孝中叶茜和叶荞都是一身浅素衫子,叶茜头上戴了银凤钗,单独一个,嘴里含着流苏,耳朵上挂着猫眼垂子,素净之余更带着份端庄大方。
叶茜不自觉得朝孟昭笑了笑,黑了许多,应该是最近奔波晒的。身上也是素服,却是一身正装,桌子上,地上堆满了各色物礼,很明显除料理孟老太太的丧事外,孟昭还顺道去公干了,顺道带了礼物。
叶茜和叶荞进屋见礼,坐定之后,孟昭继续向叶宗山汇报:“家中之事已经料理完毕,请山叔放心。”
叶宗山听得心中松口气,又因是丧事,嘴上却是说道:“节哀顺变。”
孟昭还礼,坐下之后又道:“其实也有一件喜事,因为是孝中,吏部文书没有下来。上次差事办得好,己得了四品武官之职。”
叶宗山听得脸上大喜,虽然武官比不得文官,但孟昭在锦衣卫当差,若是锦衣卫里头的官职,四品武官相当错了。道:“如此真是件喜事。”
孟昭微微笑着,不自觉得看向叶茜道:“定不会委屈了妹妹。”
叶宗山看看只是笑,孟昭有了前程,与叶茜情投义和,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还没有恭喜山叔乔迁之喜。”孟昭笑着说,顿了一下道:“前几天我才去看了老四,他还说得空来看看山叔呢。”
“四爷吗?那真是太好了。”叶宗山不自觉得舒口气,叶景霰那里倒是好说,叶景祀性子有点毛,要是他也没说事了,危机就真过去了。
叶茜也舒口气,看来兄弟还是比妹妹给力的多,道:“多谢。”
“妹妹客气。”孟昭笑着道:“老四快要当爹了,心情自然舒爽。”
已经在安宁长公主跟前过了明路,嬷嬷们又说楚静言这胎看着像儿子,是叶景祀心情最好的时候,自然说什么都好。
叶宗山留孟昭吃了午饭,饭毕就是午休时间,孟昭终于依依不舍的走了。叶宗山在家里时,是不可能让他与叶茜单独说话,最多也就是表达一下心意。
孟昭掰着手指算日子,六个月过去,还有二十一个月,总是能忍的过去。
婆子送走孟昭,叶茜和叶荞也各自回屋休息。
姐妹俩一起出屋走时,叶荞就笑着道:“看孟大爷走时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还真是……”
叶茜这回直接不理会了,道:“天真热,这午睡要怎么睡啊。”
熬过一个酷暑,八月中秋齐家团圆,转眼九月底又到了叶老太爷寿辰。虽然老爹不用给儿子守孝,但叶三老爷去世还没一年,公主府还挂着白布,谁都没有大过生辰的意思。本来按叶宗山想的,他和画眉过去磕头也就完事了,没想到叶老太太特意派人传话说,许久不见叶茜,想叫她见府说说话。
虽然有些意外,细想也是情喇中,叶老太太蛮喜欢姑娘的,当时叶茜在府里时很会逗叶老太太高兴。肯定不能把叶荞叫过去,叫叶茜过去说说家常话,倒很有可能。
孝中不用收拾,包了几身素服,带上丫头婆子,叶茜跟着叶宗山,画眉过去,叶荞则在家里带着芳姐儿与盼哥儿。本来画眉怕叶荞心里不舒服,要留在家里与叶荞做伴,却被叶荞笑着拒绝了,她没那么娇弱。
叶宗山他们去国公府是应该的,她去国公府……叫她去她也不想去,实在太尴尬了。她很羡慕叶茜,只是叶宗山的女儿,真好。
到了当天叶宗山骑马,画眉和叶荞坐车,西门角进门,叶宗山去前头拜见叶老太爷。叶茜和画眉则在二门前下车,管事媳妇引着一路到叶老太太正房。
虽然不办大寿,本家请安跟正常宴客也没放在一天,今天来的都是叶家的本家亲友。画眉和叶茜来的又早,屋里还没什么人,叶二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叶老太太闲聊着,小辈里头只有杨婉真和叶五奶奶在身边,章雨柔肯定有的忙,没想到叶薇也不在。
画眉带着叶茜上前见礼,叶茜抬头看到叶老太太多少怔了一下。叶老太太瘦了许多,大病初愈精神也显得有些憔悴。细算起来他们一家搬走也五个月,竟然一直这样的状态,叶三老爷的去世,打击实在太大了些。
叶老太太抬头画眉和叶茜进来,便向叶茜招招手,叶茜上见了礼,便跟着叶老太太坐了下来。
“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想着我,真是白疼你一场。”叶老太太笑着说。
以前叶茜和叶荞在身边是不显得,她们两个不在了,她真觉得有些寂寞。叶薇就是过来了,人也显得有些木,章雨柔管家,杨婉真虽然常过来,但到底不如孙女和章雨柔亲。
叶茜笑着道:“老太太一直说我淘气,我怕过来扰了老太太的清静。”
叶老太太不自觉得摸了下叶茜的头,笑着道:“淘气鬼也不是没好处,正好逗着一乐。”
又说几句闲话,叶茜终于把叶老太太逗的高兴起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真实多了。
叶薇也终于过来了,叶茜看到她时就更惊讶了。跟几个月前相比,叶薇的气色几乎可以用苍白来形容,比叶老太太瘦的还厉害,好像纸人一般。
上前先给叶老太太见礼,神情显得淡淡的。至于看到画眉和叶茜,就是简单的称呼一句,见完礼也就旁边椅子上坐下来,完全没有过来插话讨叶老太太开心的意思。
叶老太太看她一眼,并不责任,神情则有几分叹息,刚刚欢快起来的气氛顿时沉默起来。
叶茜也不敢再开口逗乐,从某方面说叶薇是无辜躺枪的典型案例。前头因为姜家的事,叶老太爷吩咐把她远嫁,叶老太太便想拖一拖等到叶老太爷消气。结果一拖拖到叶薇十六岁,叶三老爷突然挂了,作为侄女得守九个月孝,孝完也就十七周岁了,亲事都没定下来,真是大龄女青年了。
再者叶家这回的大风波有一半原因在与叶大太太,后宅蠢女子的危害性叶老太爷已经见识到了。叶芙嫁到骆家之后,在骆家过的精彩纷呈,只怕这回叶老太爷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叶薇嫁出京城,免得祸害到家人。
大龄,出京,不管哪一条对姑娘来说都是致命的,叶薇会变成这样,似乎也不奇怪了。
宾客陆陆续续的来了,后头花厅里酒席也摆了起来。章雨柔过来招呼,众人稳步过去,今天客人也不算少,除了正房里的,前头花厅也有不少,此时一起过去,人倒是不少。没有戏台,也没有喜字,宾客中有一半都是素服,乍然一看还真像是白事。
在清一色的素服之中,唯独展太太异样的显眼,其实要不是对比着颜色太鲜艳了,叶茜还真看不到她。展叶两家的亲退掉之后,叶茜好像就没见过展太太,想到前不久才见过的展飞,不禁多看了一眼。此时展太太气色好的都不能再发,脸色看起来红扑扑的,回想当年刚进国公府那会,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遗传真是天下间最神奇的,父母子女之间完没有必然联络。展太太这样的娘也能生出展飞这样的儿子,前头女儿还能是入宫为妃生下皇子,要是没有意外,美好的前途正在等着她。
当然要是她还继续不明白,天天为展飞打算,那养出展飞这种有能耐的儿子就未必是好事。杜老太太有个愚孝的探花儿子,仍然被亲孙子坑死了,坑死了亲奶奶,媳妇抑郁而忠的杜俊仍然大好前途,风光无限。
进正厅里入席,好像故意安排的一样,展太太远离国公府嫡系一桌的,几乎发配到墙角与认不清的旁支一起。明明儿女混那么好,仍然是发配墙角的待遇,有时候叶茜都奇怪,展太太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都了这样仍然不离开国公府。
叶老太太把叶茜和叶薇带到身边坐,再一个是章雨柔。四人一桌坐定,叶老太太就笑着对叶茜道:“你芙姐姐有身孕了,正安胎呢,本来说要的,我没让,不然今天也能见着了。”
叶茜倒不意外,叶芙都把骆七爷压住了,年轻,两人身体都没问题,不管感情好不好,睡出孩子并不奇怪。这回要是能一举得男,叶芙的骆家的地位越发的稳固,至少章雨柔能松口气,笑着道:“真是件大喜事,芙姐姐好福气。”
“是啊。”叶老太太脸上笑着,为叶芙高兴之余,不经意间却是看向叶薇。
本以为叶芙嫁入骆家肯定要吃苦的,哪里想到她竟然过的十分顺当。不受气,怀孕,都是顺顺当当的,倒是叶薇的婚事……叶老太爷是一定把她远嫁,将来前途未卜。
叶薇被叶老太太这样扫了一眼,头顿时低了下来,眼泪差点掉下来,却是硬生生忍住了。
叶茜赶紧低头吃茶,当时都以为叶芙会可怜,弄不好叶薇还偷偷的得意笑过,结果过到最后她成了最惨的一个,叶老太太脸上的怜悯又如此的明显,叶薇心里只怕如火烧着一般了。
桌子气氛有点小尴尬,章雨柔马上笑着把话题岔开,气氛总算热闹起来。因为没有娱乐,只吃宴席就显得有些无聊。上菜,吃饭,简单的两个程序。今天招呼的都是叶家宗亲,也都知道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心理不痛快,等散了席,告辞的人家就不少了,章雨柔,杨婉真连带着叶五奶奶都忙着送宾客,叶老太太带着叶茜和叶薇回正房,画眉则帮着奶奶们收拾。
叶老太太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叶薇却说自己回房更衣。坐这么久的席,叶茜也有点想上厕所,但叶薇脸上的表情实在不像那么回事,她就是不想跟叶老太太说话。
“那你去吧。”叶老太太只得说着。
直到叶薇行礼退下了,叶老太太长叹口气,挥手让屋里丫头婆子退下,看向叶茜道:“你薇姐姐心里苦啊,老太爷说了,一定把她远嫁。”
“那真是……”叶茜脸上一脸惊讶的模样,心里却不太为然,苦不苦的只能看跟谁比,叶薇再苦,她能苦过叶荞吗。同样都是国公府的庶出,叶荞的身世就够她尴尬一辈子的。
叶老太太继续道:“我劝过,你嫂子们也劝过,薇丫头仍然这样,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着你们一起这些年,你又不是个口齿伶俐,好歹劝劝她,听不听都随她,我实在没办法了。”
叶薇几乎是瞬间瘦下来了,人跟纸片似的。她看着有些心疼,但叶老太爷如此吩咐,她也不敢违命,叶薇再折腾,也改不了叶老太爷的主意。等到出嫁之后,远离京城,她若是再这么做,真没她好果子吃。
叶茜这回真惊讶了,道:“”
叶老太太未免太瞧得起她,要是章雨柔都劝不下来,她又有什么好说词。人在迷茫无助之时,高人提点几句,那是指点迷津,叶薇的脾气则是一直这样,她得有多在本事能改了她的性格。
“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总是姐妹一场,一份心意。”叶老太太叹气说着。
她何尝不知道叶薇就是这样的性子,但总是自己的亲孙女,这么下去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