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喝水经历很享受，不过钟九音是个喜欢直击主题的人，喝完就推开人，邀请他坐下。
嘴里还有点那味儿，她受不了，拧开一瓶矿泉水吨吨吨喝几口，才大马金刀似的坐在晏丞对面。
“你说要谈谈, 谈什么？”
她想知道晏丞看出了什么，又猜出了什么，和她的秘密有多少重合。
晏丞看着她的脸，沉吟片刻后斟酌着说：“你车祸后不是遗留了淤血在大脑里？我前几天在国外咨询了一位这方面的权威医生，他说颅内淤血很可能会导致大脑出现一些问题。”
钟九音眯起眼睛：“你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不是，”晏丞略微倾身，认真看着她说, “重大事故和过大的心理压力, 会让大脑的认知出现差错。你没觉得车祸后的自己和之前的自己区别太大了吗？大到两个你仿佛是割裂的。”
最后一句形容意有所指。钟九音姿势还算放松，注意力却隐晦放在他的表情反应上，问：“所以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晏丞能察觉到她的防备和警惕，没急着回答，反倒起身坐在了她旁边，修长手指探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侧头对视着，他低声说：“我不是来质问你的。我们是男女朋友，我觉得自己女朋友出了点问题，第一反应绝对不会是像个侦探一样把你的事用来当成展现自己推理能力的案例。”
“而是，如果你觉得身体不舒服，那我只想帮你好起来。”
“好起来？你觉得我生病了？”钟九音抽出手，揣进兜里问。
这不还是在怀疑她脑子有病吗？虽然也有可能。
晏丞手还放在她腿上，垂眸看着她揣手的动作, 黑色冲锋衣的兜里鼓出来两个包。
先不说她有没有生病, 反正自己是有点病, 看到她衣服鼓包都觉得有种别人没有的可爱。
“可能是。”他顿了顿回答道。
“我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只能什么方向都猜一下。”
钟九音示意一下：“具体都猜过哪方面？”
她问出这个问题后, 微提着心等待着回答。
晏丞犹豫两秒才轻声说：“人格分裂。”
然后问她：“你是她吗？”
医生说第二人格通常会有些鄙视懦弱的主人格，不屑于和主人格混为一谈。
他也在等钟九音的回答，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钟九音还没想清楚人格分裂的意思，陡然听见他问的话，心脏猛跳一下，缓过来后抬眼直勾勾看着他。
两个人相对无言，都在等待。
过了会儿，钟九音平和道：“我不是。”
不是当初那个在路边救下他的钟九音，也不是日记里抑郁痛苦到自杀的钟九音。
上一世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压下了一些不和谐的疑问，让她选择坚持相信自己的记忆。
晏丞皱眉。
第二人格否认自己和主人格是同一个人，在他意料中，但她情绪太平和了。没有鄙夷不屑，也没有欣赏或者同情，平静得像个局外人。
什么情况下第二人格才会这么平静？没有主人格的那些痛苦记忆。
“我记得你之前说车祸让你忘记了很多东西？当初在路边救我的事，真的不记得了吗？”
钟九音摇头：“完全没印象。”
晏丞又问：“只是这件事没印象，还是其他的事都没印象？手腕上的伤也不记得了？”
“都想不起来，”她不经意似的试探着说，“我认识的第一个人是郭明立，在病房醒来的第一天, 我第一次看见他。”
晏丞眉头皱得更紧, 沉思后又问：“那你认识她吗？我是说…另一个你。”
“从日记本上认识的。”还有周围人的不同态度里。
她说得云淡风轻，晏丞却觉得并不简单。他演过类似的角色，在记忆全无的情况下要维持正常生活让别人看不出来，很难。
他突然再问：“醒来那天害怕吗？”
钟九音愣了下：“还好。”
虽然睁眼就在陌生的环境里碰到个陌生的蠢货，让她有点紧张，但比起刀光剑影实打实的危险还是好多了。
晏丞：“那和阿姨的关系…也是因为没有记忆不知道该怎么办吗？”
“嗯，”她不想继续往煽情方向走，回答了就再次直接问，“我不是很理解人格分裂的意思，你是认为我身体里有两个人？”
晏丞点头，把医生的解释转述给她听。
钟九音揣摩着那意思，发现这个猜测和她的秘密并没有重合，但回答他的问题时正好符合。
有了结果，她就放松下来。
她略微往后靠着，跷着二郎腿看他，觉得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其他人并没有察觉。”
晏丞：“因为别人比不上我们关系亲密。”
“……是有这个道理。不过你觉得关系密切的到底是那个救了你的钟九音，还是我？”
她和原主不是同一个人，偏偏原主和晏丞有过救命的关系。
当怀疑上头时，连同这些不必要的事也想怀疑一二：晏丞的喜欢到底是出自于对她的欣赏还是对原主救他的感谢？晏丞喜欢的到底是谁？
晏丞也是没预料到，会被问到这种死亡问题。
别人的女朋友还在“我和你妈妈跳下去你救谁”的话题中打转，他的女朋友已经更新了考验试题库，开始问他是喜欢主人格还是第二人格了。
他沉默半分钟，坚定地说：“你。救过我那我可以用其他方式还人情，并不一定要建立恋爱关系。”
所以在一起，只是因为他真心实意喜欢她而已。
钟九音稍微满意，再次问：“那我亲你的时候，你脑子里想的都是谁？有想起过在路边救你的她来吗？”
“…除了你还能有谁？”
哦，还有棒槌。
钟九音听不到他的腹诽，认为他的表现让人很满意，决定透露点看起来很假的真相给他。
“我觉得你的猜测是假的，我身体里没有第二个人。不过我虽然没有原来的记忆，但有点别的记忆。”
晏丞做出倾听的姿势。
她尽量用吹牛不打草稿的态度说：“我依稀记得我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来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遇到你，改变未来。”
真是个美好的爱情故事，晏丞都听感动了，像回到了那天会所露台上，听她喝多了吹牛b，说自己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绝色大美女。
不过他已经学会从中抠出自己想要的重点，轻声问：“那你遇到我，开心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