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触了一个人许久之后,会对人形成一个固定的印象,这个印象可能不是一以贯之的,但是一定是自己对这个人的建构的印象。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是一个爱哭闹的孩子,所以,当小学毕业的,其他同学给我写毕业留言的时候,我依然收到了“希望你能够改掉你爱哭的毛病”诸如此类的流言——虽然事实是自从三年级之后,我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哭过一次。
所以,对于很多人来说,对那个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她的固定的印象。而所有的其他印象,都被当做是“特例”而在记忆当中被选择性地删除了。
那么,对于雪之下雪乃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夕阳下的教室,凛然的精致面容,柔顺的黑色长发,毫不犹豫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的绝对自信,对和自己不对路的人的毫不留情的压制。
理想而强大,美丽但是生冷,这是我对雪之下雪乃的印象。
而我觉得,对现在的雪之下,我的这一基本印象也没有发生改变。
于是,我相信软弱的雪之下是特例,我相信这只是她的一时的无法调整,我相信,雪之下雪乃迟早能够主动地扔掉我这根拐杖,然后以自己的意志而独立前行。
但是,现实是这样吗?
并不是如此。因为过于依赖拐杖,她就好像一个盲人一样,只是任由自己的行动被导盲犬所掌握。但是,导盲犬可以保持绝对的忠诚,人却做不到。
社团教室里,当我的目光投向雪之下的时候,她很快地反应了过来,朝我投来了一个善意而疑惑的眼神。
虽然远远称不上是温柔,但是如果可以与之前的雪之下进行对比的话,差异就很明显了。待人柔和并不是错误,错误的是,在待人柔和的时候,她失去了自己的独立思考。
很中庸地成为了一个高效率地处理问题的机器,但是,只负责执行,不负责决策。如果是这样的雪之下,甚至比不上已经不随波逐流的结衣姐。
“今天的社团活动,要就昨天的问题继续进行讨论吗?”
“嗯,是这样的,由比滨你有想到什么解决方法了吗?”
下意识地回答我,然后下意识地等待着我的答案,这就是现在的雪之下的状态,之前怎么可能没有发现这种显而易见的异常呢?
或者说是发现了却被我自行无视了吧?
“即使我没有想到解决方案,讨论这个问题也是必须的吧?这多少也算是侍奉部的一个委托呢——而且还是我的第一个委托。”
“嗯,抱歉,是这样的,”轻轻地双手合十,随后,她的脸转向了其他人,“那今天,就继续讨论昨天的问题吧?大家回去之后有想过什么解决方法吗?”
就好像台上的主持人提出了一个很无聊的问题一样,丢往台下的石子甚至没有溅起最小的水花。
和很久之前似乎经历过的那样,比企谷有些厌倦地抬起头,看了雪之下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和昨天积极主动地提出解决方法的那个家伙完全是两个人。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昨天的那一番准确的论述,已经把他所能够提出的解决方法全部涵盖在内。
结衣姐充满希望地看着所有人,然后在所有人都不吭声之后,又有些纠结地低下头去,双手不断交叉摩擦着,试图说一些让气氛变得圆滑起来的话,但是又因为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刻意做这种事情了而显得有些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如果是过去,这种沉默的状态就是雪之下做出自己的独裁的最好的机会,但是,现在的她,却像一个耐心地等待着同学醒悟的老师一样,认真地看着所有人,认真地等待着所有人。
——认真地等待着我们给她一个答案,给放弃思考的她一个答案。
那么,就让我来给她一个答案吧!
当雪之下的目光第二次投到我的身上的时候,我还是开口了:“其实,我有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
“——但是?”第一个对我的话有所反应的是比企谷。
“这个方法是一个很私人的方法,我可以用一份很私人的关系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且可以解决得比想象当中的更好,但是,因为这涉及到许多不可描述的交易,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不希望其他任何人都知道这件事。”
“即使是侍奉部的大家,也不行吗?”姐姐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
“抱歉,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尽量不牵扯到其他人,也就是说,如果失败了,这也是我的个人的失误,你们还有把我甩开继续解决问题的可能。”
“你这是在做什么机要任务吗?还要不牵扯到其他人?”
“我觉得这对于比企谷前辈来说不是正好吗?让一个看上去无关的人士用最有效的方法解决问题。牺牲一个人,拯救大多数,更何况,这唯一一个人,还不一定会牺牲。”
用比企谷的方式堵上了比企谷的嘴巴,当然,这种方法对姐姐是无效的。
“不——行!小和是一个人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还是说一个人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这是绝对不行的!这个问题是小和给侍奉部的委托,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让小和一个人解决问题?”
“我代表了侍奉部的一部分观点嘛!”
“那我就以姐姐的身份阻止小和!”
“抱歉,结衣姐你觉得你什么时候用姐姐的身份镇压我成功过?”
“总而言之就是不行!”
“那么,就来投票吧!”当然,结衣姐的反应也在我的预料之中,而这个时候,就是动用“集体”这个武器的时候了,“既然结衣姐这么看重侍奉部的意愿,那么,就让侍奉部的大家来投票吧?当然,我不参加这一投票,由你们其他三人来决定,到底是同意让我一个人完成这项机密的解决方法,还是拒接这一方案。”
“小和——”
“一直吵下去也不是解决办法嘛,这个时候就要用最原始也是最公平的多数决的方式,不是吗?”
姐姐咬了咬嘴唇,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么,也不用举手表决了,反正只有三个人,大家就一个个表达自己的看法吧?”
“那我先说吧!坚决拒绝小和的这种方案——这么脱离集体的方案怎么可能能行?”结衣姐气鼓鼓地看向了我。
“嗯,知道了,那比企谷前辈呢?”
“没有太多的反对意见吧?如果真的如同由比滨你说的那么有效的话。”比企谷慢悠悠地说道,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这些都是预料到的反应,而唯一无法预料的,是雪之下。
——或者说,我预料到了雪之下现在最有可能的反应,但是,我想给她一个机会,一个最后的,由自己决定来挽救自己的机会。
“嗯,由比滨,关于刚才的方案,真的什么情报都不能和我们透露吗?”等到雪之下回答的时候,她的眼神中连一开始的伪装起来的淡定也没有办法保持,就是这么有些祈求式地看着我,就好像认为如果可能的话我会为她的恳求而心动一样。
“抱歉,只有这一点,是无法让步的。”
“但是,由比滨,你不觉得这会让我们很难信任你吗?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把问题的解决的可能寄托在你身上?”
“所以说,我也指出了啊——我无法解决问题,你们完全可以把我抛开,重新思考一套解决方案,而且说实话,我对自己的这个方法很有信心。”
“很有信心却不愿意言说?”
“没错,就是这样。”
我感受到了雪之下眼中的怀疑——或者说,这才是正确的反应,面对一个看上去无比自负的社员所提出的神神秘秘的解决方案,一个对自己的判断有着充分自信的人应该质疑他解决问题的方式。虽然说所谓的“放手相信自己的部下”也是一种能力,但是,这种能力无疑与雪之下的方向并不相符。她的方向,应该是坚信自己的判断的,坚信自己的想法才是最优解的方向。
这是一个选择,也就是说,如果雪之下现在选择质疑我的话,那她就挽回了我对她的信任,这至少意味着,她还能靠自己的理智摆脱对其他人的依赖,那么,她本人的问题,解决起来也就简单了许多。但是,如果雪之下选择无条件地对我保持信任的话,那么抱歉,我必须辜负你的这番信任。
当然不是说不解决问题,而是用把你打落深渊的方式解决问题。
在意识到自己的众叛亲离之后,用强迫的方式让你站起来,这就是最终的解决方案。
而雪之下雪乃的命运,现在由她自己来决定。
——所以,不要信任我啊,雪之下,如果你还相信自己的可能性的话。
“嗯,如果由比滨这么说了,那我想我也没有办法反对,我赞同由比滨的解决方法,所以是二比一,通过了这个决定,是这样吗?”
“如您所愿,雪之下部长。”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抱歉,如您所愿,雪之下部长,现在,您在给您自己的死刑判决书上签了字,然后,一旦启动,历史的巨轮就无法逆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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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什么地方一定是和也无法改变的话,那就是他解决问题的风格了,这家伙,最终无法做到彻底的中庸啊。嗯,心疼雪乃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