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增抱着李清懿从窗子翻到外面,落在二楼翘起的飞檐上,再一个起落,就跃到了隔壁商铺的屋顶上,长泽和长阑一左一右带着菘蓝,紧随其后。
李清懿正想问秦增接下来该怎么办,秦增已经从袖中拿出一只黑色的短哨吹了起来。
奇异的音节从哨子中传出,李清懿站得高,立即看见四面八方的街道都有东厂的人赶来!
兴许是因为东厂威名赫赫,百姓对他们的敬畏更胜大火,一时间竟没那么混乱了,下意识的听从东厂的吩咐,从街道各处四下疏散。
高台上的大理寺少卿崔淳显然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面色发白,脑子发懵,见东厂有人来救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脑袋保住了!
他一指刑架上的穆盈,“先把她收监!”
瘫在那里的穆盈微微抬头,紧接着嘴唇一动,一口毒血喷出,就歪脖子不动了。
崔淳大惊,连忙过去,细看之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这根本不是穆盈!
她是什么时候被掉包了?
正在恍神,秦增飞身到了崔淳跟前,怀里还抱着李清懿。
李清懿有点窘迫,“大,大人,先放我下来。”
秦增皱眉,“你脚上的伤还没好,这里人多,容易冲撞。”
方才大理寺的众人也被困在人潮中,幸好周围还有不少衙役,大家相互拉扯搀扶,勉强还能立住脚跟。
眼下秩序逐渐恢复,众人也都跟着疏导百姓去了,这会儿只有崔淳和他的随侍在这里。
但李清懿的脸依旧红的滴血,不敢抬头去看崔淳,只硬着头皮打招呼道:“见过崔大人。”
崔淳哪敢探究秦增的事情,不过这二位一副打情骂俏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秦大人,您可是宦官那!
难不成李少师的侄女刚在京城打响了第一美人的名头,也要栽在您老人家身上了?
“额呵呵……李大姑娘有礼了。”
秦增才不管他怎么想,说道:“这个穆盈是假的?”
崔淳苦着一张脸,道:“下官明明亲眼盯着穆盈上的囚车,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人了!”
秦增道:“崔大人不必苦恼,正好借这个机会肃清大理寺。”
囚犯能在崔淳的眼皮子地下换人,大理寺内部必定有内贼!
崔淳一怔,紧接着躬身肃然道:“是。”
秦增转头看了一眼周围,吩咐长泽,“去把李大姑娘的马车牵过来,再找几个得力的送她回去,算了,你亲自跟着。”
“是,大人。”
一旁的崔淳见他一连串的吩咐,有些纳罕。
看来这位秦大人跟李大姑娘的交情的确不一般。
不过崔淳并没有往其他的地方想,毕竟秦增从来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癖好,他只是觉得宣德侯府当真是要复起了!
皇上对李家二老爷十分看重,又有秦增护着。
“大人,那我先回去了。”李清懿还惦记这方才燕悦楼起火的事,不过这事儿不急,过后她在问秦增也是一样。
秦增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淡淡“嗯”了声,却亲自将李清懿送上了马车坐好。
“去吧。”
李清懿微微点头,先回了魏府。
*****
魏府鹤延堂。
魏世迁因为阿苑的事,被兄长魏世成禁足,整天无所事事,呆在府里都快长毛了,今日终于耐不住,想过来找老娘说说情,解了他的禁足。
“母亲,儿子都这么大的人了,总关在府里也不是这么个事儿。”
魏老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年岁大了,这几日总有点精神不济,白天吃不香,晚上睡不好,眼下青黑一片,神情恹恹的,不耐烦道:“你一个闲人,出府能有什么事,除了花钱就是惹祸,就在家老老实实呆够了两个月再说!”
“母亲……”魏世迁苦着一张脸,“那事儿是个意外,是南宁侯府不靠谱,连累了儿子!您要怪,就怪大哥给二哥找了这么个亲家!”
提到南宁侯府,魏老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先前你二嫂进门的时候,林家在京中还算有点脸面。谁想十几年过去,竟败落到这种地步。”
说到林氏,魏老夫人的面色更加阴沉,目光扫着眼前的茶盏,幽幽说道:“听说林家大房那个嗣子书读的不错,只是林家想指望一个黄口小儿翻身,还不知要等多少年,也不知道等不等的起。”
魏世迁不知道老娘说的是林家等不等得起,还是他们魏家等不等得起,不过他根本不关心这个。
“母亲,您最近脸色这么差,口味也不好,马上就要进九月了,儿子出府给您寻些肥美的蟹子!”
魏老夫人跟这个儿子话不投机半句多,瞪他:“那东西寒凉,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又能吃几口蟹子。”
“哪怕您就吃一口,就半口,儿子也高兴!也是儿子的孝心!”
魏世迁从小就不着调,魏老夫人却最疼爱这个小儿子,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把他给养歪了,她叹了一声,“罢了,你去吧。记住莫要惹事,再惹出什么幺蛾子,别说两个月,一年也别出门了!”
“是是,母亲尽管放心,儿子哪就是那么爱惹事的人呢!”
魏世迁到了允准,顿时乐得屁颠屁颠,风风火火离开了鹤延堂。
魏老夫人无奈道:“这个老三,真让人不省心!”
郑妈妈笑道:“三老爷是个有福的。”
“哼,他就是个甩手掌柜,万事不操心的性子,要不然,当初我也不能把老二的亲事,生生掰到他头上!”
郑妈妈脸色微变,看了看外面,说道:“老夫人,这话可不好再提,万一让人听了去,又一知半解的,怕闹了误会。”
门外,浓芍正要进来回话,听了这几句脚步一怯,小脸发白。
三夫人,原本是要与二老爷结亲?
这话,万万不该让她听到。
屋里,魏老夫人撑着身子做起来,一脸疲惫吃力,“说的是,我老糊涂了。也不知是怎么了,请了郎中过来看,都说要调养,难不成这身子还能一下子垮下去,一点预兆也没有?”
“怎么会垮呢?几位老爷都是极孝顺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老夫人,您一向身子骨硬朗,哪里就会垮下去了!”
浓芍在忐忑的在外面站了好一会才进来回话,“老夫人。”
郑妈妈问:“让你请大夫,怎么去了这么久。”
浓芍小心回道:“惯常给老夫人诊脉的吕大夫出诊去了,说是要晚点才能过来。”
郑妈妈闻言皱眉,看着魏老夫人,“要不然,让大老爷请位御医来给您看看吧。”
魏老夫人摆摆手:“先吃几副药看看。”
浓芍欲言又止,还是郑妈妈看出她的不对,问:“有什么话吞吞吐吐的?”
浓芍本不想说,但郑妈妈问了,她便开了口,“老夫人,方才有位师太路过咱们府上,说咱们宅子西边有不干净的东西,于主不利,您看,是不是把人叫来问问。”
郑妈妈一愣。
魏老夫人眉头皱起,说道:“胡说八道!府上怎么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过是骗人钱财的,撵走就是!”
浓芍欲言又止,郑妈妈知道她这般是为了什么,便说:“老夫人,不瞒您说,府上的下人们近日都说听见……听见穗儿那丫头总在窗根地下嘀嘀咕咕的……那些小丫头们不经事,吓得睡不好觉,奴婢想着,老夫人这几日身上不舒坦,会不会是真有什么邪祟……”
魏老夫人疑惑:“穗儿是谁?”
“就是之前温姨娘身边那个怀了身孕,被二夫人打死的丫头……”
魏老夫人面色不虞,“一个丫头罢了,活着都没什么大本事,死了还能作妖?怎么你也信这话?”
郑妈妈说道:“奴婢原本也不信,可前儿晚上起夜,奴婢也……也听见点动静。”
魏老夫人说了一会话,额头就见了虚汗。浓芍用帕子沾了温水给她擦汗,说道:“那个叫穗儿的丫头,死不瞑目,会不会是她阴魂不散,缠上了您……”
魏老夫人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她,目露不悦。
郑妈妈方才听浓芍说道妙慧师太的话,早就有几分信了,也跟着劝道:“老夫人,浓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老太太您毕竟年岁大了,容易被那些邪祟趁虚而入……”
魏老夫人却还是不信,摆手道:“莫要胡言乱语说这些有的没的,叫人心中恐慌,晚上若有什么动静,尽管大张旗鼓的找,我就不信真有什么鬼魂!”
郑妈妈和浓芍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到了晚上,府里各处陆续安置。
郑妈妈和浓芍亲自带了一些人在后院巡视了几遍,都没在发现什么异常。
郑妈妈道:“看来真是咱们疑心生暗鬼。”
浓芍点头:“咱们加紧人手去找,动静就没了,可见真是有人装神弄鬼,老夫人到底是老夫人,比咱们都镇定多了。”
郑妈妈笑道:“即是如此,咱们都各自散了,明日再给老夫人回话。”
浓芍刚要点头,一个小丫头急惶惶的跑过来,“郑妈妈!浓芍姐姐,池塘那边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