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呜~滴呜~滴呜~”
急促的警笛声在东京街头响起,有着“十月樱”别称的八重樱在萧瑟的秋风中片片飘落。车轮滚滚而行,碾过雪白的花瓣,道路中弥漫着紧急的气氛。
从电视到收音机,一条条新闻正通过各种媒介渠道向外发布,就像是从心脏处泵出的鲜血一样,信息经由电子讯号传达到了整个东京的每一个街头。
“本台急讯,荒川区目下町南道突发事件,疑为恐怖袭击……”
“目下町至室前町一带已被紧急封锁,有交通需求的行人及车辆请尽快转道……”
“关于事件更进一步的情况警方还在调查中,但网络上也有一些相关传言和视频,目前我们正在对此进行分析……”
新闻主持的声音从显像电视里发出,荒川区毗邻郊区的一家老旧居酒屋里,虽然是白天,但也有几个中年酒客在柜台前喝着酒。
“连东京电视台都开始转播新闻了,这么大的阵仗,真是难得一见啊。不知道目下町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地震爆发还是核电站泄露?前面不可能,那么近的地震,我们这里一定也能感受到。但核电站泄露,核电站也不在目下町那里吧?”
“别想了……不管是地震还是核电站,真出了事我们这里也该被疏散了。”
“前者我相信,后者恐怕不一定吧?”
“要不然就是政府的秘密实验事故,从地上钻出了哥斯拉,把所有人都吞下肚子了。现在自卫队正在目下町的上空和怪兽交战呢,‘唔啪——轰!’,就像奥特曼里演的那样,啊哈哈哈!”
“别说了,真出现哥斯拉了,会在东京上空和他们交战的只有美国人吧,哈哈哈哈!”
无良的中年人们在柜台前醉醺醺地大笑。
柜台后徐娘半老的老板娘擦拭着酒杯,对他们横了一眼。
“怎么回事?你们刚刚没仔细听新闻吗?”
“哎呀哎呀,抱歉了,须纪子酱,我看新闻的时候只会关注主持人的胸部大小呢。”
“没错没错,说起来刚才东京电视台的新闻主持全景里面穿的是黑丝,腿型很不错哦。”
“真的吗?!看来我今天得回去找找录像了。”
老板娘无奈地将酒杯放到桌上,对着他们抛了一個像是媚眼的白眼。
“你们几个啊……真是没办法。”
“怎么,须纪子酱生气了吗?”
“果咩果咩,其实须纪子酱的胸脯也很有料哦~”
“须纪子酱要是年轻二十岁,就没有那个女主持什么事了!”
柜前酒客的哄笑声中,老板娘摇了摇头。
“你们啊……刚才的新闻播报里的第一句话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疑为恐怖袭击哦……”
“恐怖袭击”
酒客们怔了一下。
其中一个中年酒客打了个酒嗝,露出回想的表情。
“咦……这样说起来,莫非又是一场类似于‘真理教’的事件”
众人面面相觑着,忽然之间都感觉彼此的脸上罩下了些许阴霾。
良久,其中一个酒客叹了口气,举起了酒杯,给自己深深地灌了一杯: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遗憾了。这次的事件为什么没有发生在千代田区的别墅里呢!”
“就是——哪怕是在港区的高级公寓也行啊!”
酒客们都露出了深表遗憾的神色,相互之间举杯碰酒,又恢复了活络的气氛。
“你们啊……”
老板娘无奈地摇摇头。
她又开始收拾起其他的东西,但就在低下头的一瞬间,仿佛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店门外一掠而过。
——是自己的错觉吗
带着这份浅浅的疑惑,老板娘又低下了头,收拾起了东西。
但也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个酒客看着自己的手机,忽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大喊起来。
“……我的天!居然是这样”
居酒屋内其他人纷纷侧目,就连老板娘都重新抬起了自己的头,讶异地看着他。
“你这家伙,在鬼叫些什么!”
另一个酒客没好气地对他说道。
“喂,快看手机,雅虎头条……快看啊,那是目下町事件发生时的实地直播录像,现在已经传疯了!”
……实地直播录像
其他酒客和老板娘都疑惑地拿出手机,搜索着关于这个事件的信息。
片刻之后,居酒屋里响起了一连串的惊叫声:
“怎么可能!”
“我的天!”
……
当东京街头警笛声鳞次栉比地响起,十月樱雪白的花瓣在惊叫的鸣笛声中片片坠地,目下町到室前町被紧急封锁,但事件内幕却在网上被疯传,相关舆论甚嚣尘上的时候。
荒川区的偏僻角落,锈迹斑斑的铁质楼梯上,伊藤美绪的双足又踩在了自己的家门前。
虽然隔着沉重的铁门,但是门后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在她进化之后的双耳里还是纤毫毕现。
“喂,这个月的供奉金,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弄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筹够的,一定能的……”
“这样的话已经听过太多次了,你已经连续五个月滞纳供奉金,再这样下去神明都会生气的啦,伱也不可能得到极乐明王的拯救了哦?”
“对不起、对不起……请再宽限几天……我一定……”
“不要只会说对不起啦,教主平时不也说过的吗?相比于说‘对不起’,更希望说‘我能做到’。这样才能得到明王赐予的幸福……你到底懂不懂啊?”
“对不起……”
“啧、真拿你没办法……喂,真的拿不出供奉金了吗?要还是拿不出来的话,这个月的朝拜会你就待在家自我反省吧。”
“不能去朝拜会?!可、可是……唯独这个……”
“既然没办法供奉明王,那么明王也就没办法赐福于你,这很公平吧——等、等等、你要干什么、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大哥,我、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我的身体……”
“啧、滚一边去!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的母猪,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呸,真是晦气!”
门后的声音越来越大。
伊藤美绪将手掌印在了门上,鲜红的血汩汩涌出,包裹住了整扇门,渗透进匙孔的鲜血构建出了钥匙的形状,锁舌被轻轻拨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狭窄的客厅里的场面便已经一览无余地收摄进了伊藤美绪的眼中。
画像、香炉、被收起来的垫子、以及客厅正中央,一男一女正在争执的画面。
女人披头散发,抱住了一个穿着长袍的年轻男子的大腿,后者一脸鄙夷地想要将她踢开,但前者始终紧紧抱着不放。
“请相信我,我一定会筹够供奉金的!这个月的朝拜会一定不要抛下我,我要获得拯救!”
“啧……”
男人的咋舌声音还没有完全发出来,突然从门外照入的光线就已经吸引了他的目光。
“喂……你……”
他看着站在门口的伊藤美绪,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而女人也同样转过了头,看向这个和记忆的那个人身形完全一致,但面容却变得完全不同的少女,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怎……怎么可能……你是……美绪?”
伊藤美绪看着他们二人,微微一笑,笑容宛如没有任何杂质的水晶。
“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