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姝婉眼底的嘲讽愈发浓郁,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马车突然晃了一下,紧跟着便停了下来。
裴寰侧头询问:“发生了何事?”
暗三的声音传进车厢里:“有一群难民拦路,请世子放心,很快就能处理好。”
宋姝婉眉头微皱,有心想下马车去查看,可又想着不能给外面的人添麻烦,便只能坐着不动。
然而没多久,外间的嘈杂突然大了起来,紧跟着便是一道嘶哑的吼声传进了马车:“是朝廷的赈灾粮,这些车子上放的是朝廷的赈灾粮,抢,都给我往前跑,快去抢粮食!”
宋姝婉脸色大变,竟然是抢粮食的,明州城的难民胆子竟如此之大吗?
这时,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胆敢往前的,一个不留,全部斩杀!”
“是!”
宋姝婉刚提起的心就被这句哈给按了下去,脸色亦跟着变得沉重。
“不用担心。”
突如其来的四个字让宋姝婉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裴寰在说话,不由看了过去。
“看什么?”
裴寰像是能看见宋姝婉一般,一双墨眸几乎是瞬间便锁定了宋姝婉的视线。
“没什么。”
宋姝婉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听着外间的变化,不知过了多久,嘈杂声消失,停下的马车也动了起来。
明州城外,一群官员正在等候,瞧见车队立刻迎了上来:“下官等恭迎世子,世子妃!”
裴寰露面,示意他们起身:“不用多礼,进城吧。”
“是。”
宋姝婉皱着眉头,因着思绪还在路上那群抢粮食的难民身上,便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世子,世子妃,下官等人在城中设了接风宴,请两位屈尊随我们前往福宴楼。”
接风宴?福宴楼?
宋姝婉回神便听见这几个字,眉头皱的更紧,但她没有做声,而是默默的望向裴寰。
“外间百姓苦不堪言,你等,竟还有心思在城中设接风宴?”
裴寰缓缓开口,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夹杂着杀意,让说话的官员身体一僵,反应过后,连忙笑着解释:“世子误会了,下官所说的接风宴,只是单纯的吃个便饭,并非是……”
“福宴楼是吧?”
裴寰打断他,一个示意,便有几人上前按住了说话的官员,与此同时,暗三也带着人奔往福宴楼。
周围一片寂静,风吹过,气氛几近凝滞。
没多久,暗三回转:“世子,那福宴楼中确实摆了宴,饭菜比京城的还要精致。”
这番话一落,还站着的官员全都跪了下去。
“世子,这都是误会。”
“对对对,那福宴楼的饭菜,并不是我们摆的。”
一群人找着借口,但裴寰却已经没了听下去的意思:“给本世子拿下,全部投入大牢!”
“是!”
一群官员被抓,宋姝婉在后方看着,不由睁大了眼眸,她猜到裴寰会处理此地的官员,却没想到裴寰碰面就动手,这番举止下来,这明州城岂不是要乱?
“世子此举确实利落,但明州城的百姓怎么办?没有本地的官员,世子之后的赈灾怕是,不顺啊。”
宋姝婉压低了声音,试图劝说裴寰放出几个官员。
然而裴寰根本不在意,他淡淡地说:“我来此只为了赈灾,那些官员酒囊饭袋,我岂会忍他们?”
“可是……”
“你且看着,此地的事我心里有数。”
宋姝婉闻言,只能将心中的犹疑按下。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在客栈住下,裴寰派出几个暗卫寻人,没多久暗卫便带了几个百姓回了客栈。
“世子,这几位便是住在明州城外,九运河旁的百姓。”
几个百姓听见世子二字,颤颤巍巍的下跪行礼。
裴寰微微抬手:“都免礼吧,本世子寻你等过来,是想问问这明州城突发水灾之事,据我所知,如今并不在汛期,为何便发了水灾?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明州城往年也没发过水灾吧?”
几个百姓交换了目光,其中一个老者咬着牙走上前:“回世子的话,您记得没错,明州城往年确实没发过水灾,但那是因为上游的堤坝修整的好,唐成大人每月都会查看堤坝的情况。”
“可自从去年开始,唐成大人莫名受伤,在府上躺了一个多月才出来,那时他就被底下的官员架空了,今年那堤坝出了问题,唐成大人要修,可他们压着唐成大人不给银钱,使得一场雨落下,便,便……”
老者说到这里,“扑通”往地上一跪:“世子,求您救救唐成大人,救救我九运河旁的百姓吧!”
裴寰的脸色本就随着老者的言语逐渐变沉,听到此处,他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你等先退下吧。”
老者还想再说,可暗三已经扯住他的:“老人家,该走了。”
见状,老者只能把哀求的话咽下,退出了房间。
“啪”的一声,裴寰狠狠拍了下轮椅扶手:“这群混账!”
宋姝婉刚到门口便听见这句怒骂,心中有些奇怪:“世子在骂谁?”
裴寰微微侧头,敛去了面上的情绪变化:“没什么,明日我会在城门口设棚施粥,你可要去瞧瞧?”
宋姝婉挑了下眉头,缓步走到裴寰面前,良久扯了下唇角:“世子不愿说,我自不会问,不过我猜能让世子如此动怒的,也只有明州城的官员吧?世子查到了什么?”
裴寰心中颇有几分感叹,宋姝婉太敏锐了,脑子稍微一转便能猜到关键。
“九运河堤坝被水冲垮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宋姝婉顿住,反应过后眉心紧锁:“有人故意毁坏堤坝?”
“可以这么说,明州城县令唐成被架空,以至于堤坝未被修整,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宋姝婉默然,半晌问道:“那唐成唐大人,现在何处?”
“府衙吧,他虽被架空,可到底是一城的县令,底下那群人还不敢要他的命。”
宋姝婉轻轻颔首,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两声轻敲,紧跟着一道带着疲倦麻木的声音传进屋中。
“敢问裴世子,可在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