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陷入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刚进来的宋仁身上,然而宋仁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说完话便退到了侧边,将门外的人让了出来,是一个身着褐色布衣的妇人。
妇人脸色苍白,衣衫虽破旧,却十分整洁干净,在众人的注视中,她缓步踏入了屋中:“民女小邹氏,见过诸位大人。”
小邹氏的到来,让唐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怒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邹氏跪在地上,听见质问看了眼唐成:“我在这儿,当然是为了给邹家报仇啊,唐成,你没想到吧,你派了那么多人过去,可我却一点事都没有,甚至还能出现在这儿,来戳破你掩藏的真面目。”
此番话落,屋中再次陷入寂静。
唐成脸色变幻了几番,扭过头说:“世子,下官从方才就不解,您又是寻一个闹事的祸首,又寻我夫人娘家的人,这是要做什么?给下官定罪吗?可下官一心为民,这明州城内外的百姓都是知晓的,您又要给下官定什么罪?”
“胡说八道!”
少年和妇人的声音重叠起来,韩林与小邹氏都是对唐成怒目而视。
韩林指着唐成:“你为了所谓名声,故意毁坏堤坝,害了明州城内外那么多百姓的性命,你何时一心为民?”
小邹氏跟着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唐成,外人不知你的凶狠残暴,可我知晓,你宠妾灭妻,为了一绝后患还给整个邹家冠上草菅人命的罪名,我邹家人确实死的只剩我一人,可不代表证据也没了。”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了几封信和几本账本。
“大人,我邹家是无辜的,他唐成做过的事,这信还有这账本,都是证据。”
裴寰一直没有做声,听到这里才开口:“程聪,将信和账本都给世子妃。”
宋姝婉抿唇,她的心绪刚从先前的交谈中出来,闻言接过了程聪递上的信和账本,她也没有犹豫,迅速展开信件一一看过后,眉头骤然锁紧。
短暂的停顿后,宋姝婉侧头说:“世子,信上说明州城出现病症没多久后,唐成便从邹家人口中得知了此地的病症与京城的是类似的,但他为了遮掩相关的事,特地将消息封锁,还让邹家人负责看管最初的病人,但后来没被看管的病人中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他便让邹家人,将那些病人全都送去九运河下游的庄园看守,而后便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话到了这里,凡是听见韩林先前讲述的人都能将事情牵扯起来。
那群病人到了九运河下游的庄园没多久,就出现了所谓大雨后堤坝塌陷的事,水灾一出,明州城还能有多少人去管病症的事?
就是不知唐成做了什么,竟然让明州城的官员主动配合,将他给架空了。
裴寰淡淡开口:“唐成,对于这信,你可有要解释的?”
唐成眼神闪烁,闻言稍稍抬眸:“不过是几封信,若有人存心要害下官,稍作掩饰,弄出几封完全没问题,如此,怎么能给下官定罪?”
闻言,裴寰轻轻颔首:“你说的有理,只是几封信确实算不得证据。”
小邹氏睁大了眼眸:“怎么能不算证据?那些信都是他的亲信送到邹家的,是……”
裴寰还没有做声,宋姝婉便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小邹氏是吗?你且先噤声,待世子言语。”
小邹氏张嘴,到底咬着牙消了声音。
唐成看在眼中,脸上逐渐露出笑意:“还是世子明察秋毫,没被一些刁民影响,污了下官的名声。”
裴寰微微一笑,出口的言语骤然凌厉:“程聪,拿下他!”
只听“刷”的一声,程聪腰间的长刀架在了唐成的脖子上,后者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世子此举何意?”
裴寰单手撑着头,淡淡地说:“你真当我让你与韩容章来此,是让你辨清白来的?”
唐成一怔:“什么意思?”
程聪瞥他一眼,冷笑说:“我家世子让你们过来,自然是因为有了证据啊,你方才说,小邹氏拿出的信不能算证据,那账本呢?你不会以为,小邹氏手里的那些账本只是摆设吧?”
唐成脸色一变,却又按捺着性子说:“那些账本世子妃不是瞧过了吗?有问题的话,世子妃刚才为何不提?”
听见自己的存在,宋姝婉眼眸稍稍一转,叹了口气:“我确实没提账本,可我也没说这账本没问题啊,唐大人,我方才只来得及看完信啊。”
宋姝婉的话音落下,屋中再次陷入了寂静,她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看着账本。
唐成哆嗦着手指:“你们,你们这是……”
他说了半天,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然而裴寰已经没了耐心,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他已经没了和唐成周旋下去的心思。
“程聪,将人送进大牢,择日问斩!”
“是。”
程聪拽着唐成就要走,一看情况,一直没有存在感的韩容章按捺不住。
“等等。”
韩容章出声,同时上前一步,将程聪给拦住:“世子,如今事态模棱两可,证据也没到能完全把唐大人定罪的地步,这就下入大牢,是否会寒了百姓的心?况且,大周也没有证据不足之前,就把官员关起来的道理吧?”
裴寰面上露出一抹嘲讽:“你说的没错,大周确实没有证据不足前,就把官员关起来的道理。”
韩容章心头刚放松下来,脖颈上就多了把长剑,却是程聪踹开了唐成,将矛头对准了他。
“你这人真有意思,我还是头一次见着,往自己身上揽事的人,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我家世子,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你和唐成做的那些龌龊事,我家柿子知晓的一清二楚!”
韩容章脸上的神情僵住,震惊的望向坐在轮椅上的人。
裴寰叹了口气:“本世子如今确实眼瞎腿残,可不代表本世子的心也是瞎的啊,你们在欺上瞒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所做的安排都会暴露吗?换句话说,本世子在你们心里,就一点威胁都没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