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沈红绫背过身后的手缓缓展现在众人眼前。
林夕的眼睛缓缓睁大,是因为他看清了沈红绫手上的东西。
金翎银羽——
这是林夕第一眼看到的。
这便是第二张图纸上所绘的东西。
它像一张金羽盾一样,紧贴在沈红绫瘦削的胳膊上。
“这……这是什么兵器?”
“它其实没有名字,不过我喜欢叫它--暴雨梨花。”
“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此时的林夕还没有意识到,这东西张扬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恐怖的核心。
“谢谢你的夸奖,但…恐怕你要成为试验品了。”
沈红绫静静扭动着“暴雨梨花”上的一颗按钮,似乎是在调试着什么东西。
“小心。”林夕低声提醒道,旋即向着沈红绫冲了过去——
“咔嗒”一声,沈红绫似乎将什么东西推入了“暴雨梨花”中,在林夕的脑海中,那应该是发射匣。
“挡好!”林夕顿感不妙,立刻止住脚步,大喊道。
沈红绫迅速将发射口对准了所有人,紧接着,“暴雨梨花”轰然启动,数百枚金翎的发射口全部开启,疯狂向外倾泻着内里成千上万绵密的银针。
林夕大惊之下,首当其冲,数百枚银针直刺全身上下。林夕退后数步,扯下袖袍狂卷,堪堪将大半银针全都卷进了袍中。即使这样,林夕的手臂依旧深深刺入了数枚银针,疼痛难耐。
不过,林夕仍然庆幸,除了热辣辣的疼,他并没有别的感觉--飞针上应该没有毒。
心中如此想,手中狂卷的袖袍却不敢慢下一分。
林夕的头顶、耳旁,时时都会传来破风之声,那是飞针穿过的声音。
终于,“咔嗒”一声,狂轰了一分钟有余的暴雨梨花终于打出了最后一枚弹药,沈红绫试探性的拍了拍,见所有发射口都已关闭,这才确定弹药用尽。
林夕筋疲力尽地撑起身体,手中的长袍落在地上,上面刺着上千根细入牛毛的银针。
林夕知道,沈红绫大概是想拖住所有人,才将暴雨梨花的弹道做了调整--若是万条银针同时刺向自己,自己是决计挡不住的。
此时,一道身影闪了出来,挡住了正欲反击的林夕。
那身影并没有继续与林夕缠斗,一个照面便闪到了沈红绫身旁。
“沈青云?”
这一次林夕看得清楚,眼前之人正是沈青云。
“哼,走!”沈青云没有过多纠缠,也未趁林夕之危,而是直接背起沈红绫,迅速消失了胡同口。
林夕没有去追,他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长时间高速旋卷衣袍使他的双手都脱了力,即使这样,当他听到身后的一声尖叫时,还是支撑身体爬了起来。
“延寿?延寿!没事吧!”众人也都听到了一声尖叫,转头看去时,却见延寿遮着自己的脸,怎么也不让别人看。
“延寿,延寿?”林夕将延寿揽进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林夕在呢,延寿,你是伤到哪儿了?”
延寿像个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夕看向延寿,放下了她的手,她的脸颊上竟然并排扎了六根银针,跟小猫脸上的胡子似的。
林夕听着延寿那响亮的哭声,想来是没受太重的伤,也算是稍微放下心来。
“你还在笑我!”延寿哭着撒娇道。
“好啦好啦,”林夕忍着笑,安慰道:“我给你先拔出来,好么?”
延寿撅着嘴,老实的点了点头。
林夕顺手抽出一方手帕,每次拔出针后便细细擦拭着延寿脸上的血迹。
林夕面对延寿,像哄小孩一样:“不疼不疼…没事啊延寿……”
拔掉了六根针后,延寿又是哇的一声扑到了林夕怀里。
“好啦好啦……”林夕感到有些发愁:“都多大了,这点事还不让人看,大家还以为你伤到了呢。”
“那你还笑我!”
“我是笑你跟个孩子似的,傻丫头。”
“林夕——”周白羽架起浑浑噩噩的刘英鸣,将他带了过来。
林夕笑着点点头:“嗯,辛苦你们了,看看大家都受伤没有,都照顾一下受伤的人。”
“嗯,我们知道了。”
林夕长叹一声,旋即看向倒在地上的刘英鸣。
“你说得对,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不,不……”刘英鸣听后焦急地摇着头。
“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让我饶了你吧?”
见刘英鸣点了点头,林夕实在是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出来:“我记得刚刚还有人叫嚣着要杀了我,现在这是什么?打脸?”
“我给……给你钱,我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你!放过…放过我吧……”
林夕嘴角一挑,阴鸷地说道:“你可真慷慨--可那些被你害的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百姓,谁放过他们?”
林夕站了起来,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林夕运起一掌,用尽全力轰向刘英鸣的脑袋,“嘭”的一声,鲜血迸溅,林夕打碎了刘英鸣的脑袋,手掌都深深地陷了进去。
“林夕,林夕!林……”余世平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只看到了刘英鸣碎裂的头颅。
“哎呀,还是晚了一步……”余世平懊悔道。
“余大人,是寇相让你来的?”
余世平点点头:“是的,寇相让我告诉你莫杀官、莫杀官,可……是我来晚了……”
林夕叹道:“你来的不晚,就算你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留下他的命。我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今天你率捕快赶到,形势殊难逆料。”
“是寇相出的主意,让我召集南镇捕快在桂阳集合,行路途中又收到虺玉棠的消息,这才一路快马加鞭赶来韶关。”
林夕心中极是感动,眼眶甚至红了一圈:“告诉寇相,他的大恩大德,林夕…永世不忘!刘英鸣我杀了,望你转告寇相,朝廷派人追缉之时,一定要矢口否认与林夕的关系,千万莫要连累他!”
“哎呀好啦!”余世平挥挥手打断道:“你把寇相想成什么人了?这是他的信!”
林夕接过信笺,拆开看了起来——
“……前文已悉,林夕极度憎恨鱼肉百姓之人,若其真的杀官,无论如何,定要将其带至我的府上,切切。”
“这……”林夕一愣,终于有些冷静下来:“这是寇相,亲笔写下的?”
“废话,我们难道还敢伪造寇相笔迹?”余世平后解释道:“你现在要是一走了之,就是二度反叛,当初正是寇相替你担保,这才让你从辽国安然回到了大宋--你若是再度反叛,皇帝一定会将寇相锁拿拘问。一旦进了大牢,朝中的奸党便有的是办法弄死寇相了!你的冲动才会真正的连累寇相,明白吗!”
“我…我明白了……我跟你回去,见寇相……”
“林夕,你看!”
唐钰一声惊叫,林夕猛然转过身来。
“唐朔跑了!”顺着唐钰所指的方向,林夕看到了落荒而逃的唐朔。
林夕一惊,惊叹此人还真是命大:“他在往北逃,追!”
“该死!”唐钰低声骂道,跨上飞马第一个便冲了出去。
这下连林夕也不得不承认,唐朔的轻功是真的很厉害,众人策马飞掠,与唐朔的速度竟不相上下。
唐朔飞奔于前,一刻也不敢停歇。他虽然没有回头,却很清楚,这些人杀不了自己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很快,老天爷似乎是有感应似的,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并很快就变成了豆大的雨滴——
地面很快就变得湿漉泥泞,唐朔用两条腿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唐朔甚至已经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提运内力,开始加速狂奔,又跑了很远,一座城市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唐朔此时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持续高强度的奔跑已经让自己濒临极限,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唐朔进城之时,道路已经泥泞的难以行走。唐朔趔趔趄趄地撞开了湘妃庙的大门,摔倒在神像前。
“但愿他们不要发现…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唐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然而,奇迹永远也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的生命,将彻底终结在这座湘妃庙中。
“湘妃庙--好地方啊,真可惜,二位神女今日要见证一条走狗的死亡了。”
这声音如同地狱的回响,将唐朔吓得心胆俱颤,身上的旧伤也再次发作,血咳不止。
林夕缓步徐行,看着眼前咳嗽的唐朔,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唐朔看准机会,左手袖口猛然射出一枚铁棱椎,直刺林夕——
他以为林夕得意之下会无所防备。
但他显然小看林夕了。
林夕将脸一侧,躲过直袭的铁棱椎,左手一把抓住铁棱椎的绳索,使之动弹不得。
唐朔还试图强行抓回铁棱椎,可他一个重伤之人,又如何跟林夕比力气呢。
林夕嘴角一挑,阴恻恻地笑了出来,右手同时拿出了两枚雷火珠。
“嘭”的一声,唐朔只觉得一阵剧痛,他的左边便轻飘飘的了。
面对着被炸断左手的唐朔,林夕毫无波澜地抽走了他的铁棱椎。
“让我杀了他!”唐钰说道。
林夕挥了挥手,说罢便背过身去。
唐钰颤抖着举起剑,心中却又泛起了幼年的回忆--她终是没能下得去手。
“我……下不去手……”
唐钰面对林夕,她不知该对林夕说些什么,可林夕却突然转过身来,向唐钰扔出了铁棱椎——
唐钰全身一颤,低声惊呼——
铁棱椎擦着唐钰的身边飞了过去。
唐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转过头去--只见唐朔右手的剑锋已经抵到了自己的后背上,但是铁棱椎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他要……”
“说实话,你的心还没有你的嘴一半狠。”林夕平静的说道。
唐钰的眼眶红了,她一怒之下躲过唐朔手里的长剑,一剑搠倒了他。
林夕叹了口气,递过一方手帕。
“不必哭泣,你没有错,替这种人哭泣也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