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到时,苏若棠端坐在茶桌前。
她戴着面纱的容颜,在袅袅升腾的水汽间,若隐若现。
眉眼精致如画,肤白胜雪,潋滟眸光流转,活色生香。
她长睫微掀,眸中似有碎光闪过,“林管家,尝尝。”
说着,她拎起白釉茶壶,倒了一杯茶水。
纤白如葱段的手指,拎着瓷白绣花茶壶缓缓倒水,好似一幅仕女图徐徐展开。
一举一动,透着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矜贵优雅。
林沐却看得心头一惊。
“林管家,坐下喝一杯。”
林沐连忙摆手:“小姐泡的茶,奴才不配喝。”
苏若棠长睫微掀,潋滟桃花眸泛着水色,清寒的语调从薄唇溢出,“坐下喝了。”
平静毫无情绪的声调,让人不寒而栗。
林沐身子一颤,毫不迟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苏若棠美眸蓦然睁大,同情地抬眼看着他。
汉子,强!
林沐紧紧捏着茶盏,手背额上颈间青筋暴起,脸色红转白,白转青。
轻挽一脸佩服:“林管家,这是小姐刚泡好的茶,你竟然一口喝了,佩服!”
林沐含着茶水,不敢吐也不敢咽,有苦说不出。
苏若棠一手托腮,懒洋洋地捏了捏手串上垂在纤白指骨处的胖玉兔,声线低凉,“唔,解药我放在茶水里了。”
林沐一听,顾不上烫,直接咽了下去。
火辣辣的疼,顿时从口腔蔓延至腹中。
苏若棠看他死死咬着牙,五官扭曲在一起,勾了勾唇角,状似懊恼,“哎呀,病了几天,记性更差了,刚刚茶水里,放的好像是另一种毒药。”
她话音落下,林沐双眼猛然睁大,死死瞪着苏若棠。
苏若棠垂眸,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瓷瓶把玩,眉眼怠懒,“一条狗,能有几个主人?”
轻挽快速抢答:“一个。”
林沐瞳孔缩了缩,顾不上火辣辣疼痛的嗓子口腔,哑着声音道:“二小姐,奴才对您忠心耿耿。”
苏若棠唇瓣缓缓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原本精致明艳的眉眼,瞬间染上仿佛能侵入骨髓的清寒。
“林管家,那你给我解释一下,送到沁馨院的吃食,为何会有毒?”
林沐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不敢看苏若棠,嗫嚅着开口,“二小姐,这奴才也不”
“三,二,一。”苏若棠忽地开口倒数。
“噗——”伴随着她的话,林沐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苏若棠嫌弃地看着沾了血的地毯:“轻挽,一会让人换了,把地刷干净。”
轻挽点头应下,有些心疼,“这么好的地毯,就这样被糟蹋了”
林沐听着主仆二人嫌弃的话,急怒攻心之下,再次一口血吐出。
苏若棠神色愈加寒凉:“林沐,本小姐耐心有限。”
林沐捂着火烧火辣般疼的胸口,连忙表忠心,“小姐,张氏吩咐奴才,在您的吃食中放慢性毒药。”
苏若棠冷冷一笑,弯腰将手中瓷瓶放在林沐面前,“这个月的解药。”
林沐颤抖着手抓过瓷瓶,倒出药丸毫不犹豫地塞入口中。
就在这时,苏慕瑶娇柔的声音传来,“妹妹,不管怎么说,林伯也是我们的长辈,就算你是相府嫡小姐,也不该这般随意打罚下人。”
苏慕瑶一袭杏色抹胸长裙,面容娇美,缓步而来。
她身侧,一名身穿淡紫束腰长裙的娇俏少女,满脸鄙夷地道:“果然是从小没了娘亲的,一点儿教养也没有。”
苏若棠攥紧了手串上的胖兔子,指尖因用力微微泛白。
她抬眼看向二女,眸光清清冷冷,“姐姐,你可真是挑粪的车从门前经过,都要拿勺子尝尝咸淡。”
苏慕瑶面上笑意几乎维持不住,强扯出一抹笑,“妹妹,你是相府嫡女,说话不能这般粗鲁。”
苏若棠嗤笑一声:“说你管得宽,你还真管得宽。”
沈兰兰看到林沐嘴角的血迹,语气愈加鄙夷。
“苏若棠,瑶姐姐好心好意教导你尊敬长辈,你不领情,仗着自己是嫡女,抢了瑶姐姐的院子,还把府中管家打得吐血,你怎么这么恶毒?”
苏慕瑶适时擦了擦眼尾,泫然欲泣的模样,似是受了天大委屈。
苏若棠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啧啧道:“姐姐,你是什么牌子的夜壶,那么能装?”
话落,她看向林沐,将苏慕瑶和沈兰溪当瞎子,“林管家,你脉象浮躁,注意降火,鼻血都从嘴里流出来了,小心血尽而亡。”
察觉到她语气中凉薄的威胁,林沐尾椎骨一寒,慌乱地擦了擦嘴角,“奴才多谢小姐。”
说着,他转头看向苏慕瑶,睁眼说瞎话,“大小姐,你误会二小姐了,奴才刚刚身子突然不适,多亏了二小姐为奴才施了几针,逼出体内的瘀血。”
苏慕瑶深深看了苏若棠一眼,面上重新挂上温婉的笑,指着身后丫鬟手中的书。
“今晚我要陪父亲参加宫宴,母亲担心妹妹一人在府中无聊,特寻了一本话本,给妹妹打发时间。”
苏若棠:“”
所以,这是来她面前炫耀了?
急着证明就算自己把沁馨院夺回来,苏祁那渣爹最爱的女儿依旧是她?
沈兰兰亲昵地挽着苏慕瑶的手臂:“瑶姐姐,别跟她废话了,我们赶快去买衣裙吧,我听说映翠楼又上了很多新款。”
说到这,她嫌弃地看了眼苏若棠身上的素色衣裙,高傲地扬起下颌,“苏若棠,求一求本小姐,本小姐心情一好,会施舍一件衣裙给你,免得你连一件像样的衣裙都没有。”
苏若棠垂眸看了看身上千金一匹的流光锦:“”
苏慕瑶轻轻叹了一口气:“妹妹即将嫁给三皇子,你不会女工刺绣,母亲嘱咐我为你选一套嫁衣,你可不能再耍性子拒绝了。”
“毕竟,这是你的终身大事。”
沈兰兰听到她的话,神色扭曲了一瞬,冷哼,“能不能嫁,还不一定呢。”
苏若棠纤白手指,掏了掏耳朵。
明明是极不文雅的动作,在她做来,却透着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慵懒优雅。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
沈兰兰瞪着她:“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姑姑是皇后,父亲是大理寺卿,你敢让我滚?”
苏若棠眼角余光看到窗外远处的一抹身影,怼人的话咽了回去。
她揉了揉眼尾,再度抬眼时,如水的眸子蒙上了江南烟雨,委屈泛着忧伤。
眼尾弥漫着胭脂色,颗颗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