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尊贵的宫相大人,在蒙特利尔的贵族和骑士们面前碰了壁,反倒是把我当成软柿子捏了?”
洛萨心中并未涌现出多少愤怒的情绪,反而有种在看跳梁小丑的感觉。
尽管,他自掏腰包,为士兵们提供住所,并且还照价支付旅店费用的行为,的确看上去有些像软柿子。
“汉斯,戴上副铁手套,跟我走一趟。”
汉斯的脸上,笑意盎然:“大人,您确定不自己亲自出手吗?这可是博取声望的大好时机。”
特地嘱咐汉斯戴上铁手套,原因很简单。
他打算使用身为一个贵族,最简单粗暴,也是最有效的解决矛盾的方法——决斗。
或许对其他人而言,决斗还是个危险性极高的事,即使实力占据优势,也没人能永远在决斗中活下来。
战马失蹄,恰巧被对手捅穿了防御薄弱处,或是坠马时,脑袋朝地,把脖颈磕了个对折
意外因素太多了。
而且没人能保证,自己的对手实力就一定弱于自己。
所以,骑士决斗才被称作是“让天父来判决谁对谁错”的一场审判,因为运气成分的确很重要。
洛萨摇头道:“在个人勇武这方面,我积攒的声望已经够多的了,毕竟,连杀两只狼人的荣誉,都被我一人拿了,我如果出手,他们不可能敢应战的。”
汉斯恭维道:“大人厉害!”
洛萨忍俊不禁:“汉斯,你恭维话说的太烂了。”
一群衣着光鲜的骑士们,簇拥着阿马尔里克站在“橡木与榛子”旅店外。
他们跟对面,全副武装的王家骑士和军士们远远对峙着。
洛萨在骑士团的声望日益高涨,对于这些后来者,言谈举止间对自己大团长的不屑,早已使他们愤怒至极。
“别冲动,一切由大团长做主!”
丕平,已经被提拔为“大骑士”兼“掌旗官”,在骑士间很有威信,他自发约束了下属,不再像原先那样鲁莽。
有人看着群情激奋的对面,神情忧虑:“这位洛萨男爵可是王家骑士团的大团长,会同意您的要求吗?”
“什么狗屁大团长,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阿马尔里克大人要他腾出这间旅店,是给他颜面。”
吕西尼昂的居尹高声道:“没错,这个洛萨跟汉弗雷爵士的死,可有着脱不清的关系,至于那些本地贵族和骑士们的证词?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勾结起来,想要趁着雷纳德伯爵无暇顾及这里,谋取蒙特利尔的领地?”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还是罪人的身份?”
挡在旅店前的骑士和军士们缓缓分开。
洛萨大步走了出来。
他看着这位居高临下,骑在健硕战马上的骑士,前世历史上,因迎娶西比拉,而坐上耶路撒冷王位,后来又凭借着投靠狮心王理查,成了塞浦路斯统治者的骑士。
高声道:“回答我的问题,居尹!”
居尹不甘示弱道:“难道不是吗?未经过判决,谁也无法洗脱你跟汉弗雷爵士之死的嫌疑,至于邪神作祟的说法?简直是可笑至极!世上只有唯一的真神,那就是天父!哪里来的什么邪神?”
“既然这样,就让天父裁定我是否有罪吧。”
洛萨脱下手套,将它狠狠砸向了对面。
砰——
阿马尔里克猝不及防,被这沉重的链甲手套硬生生砸在脸上。
他气急败坏道:“你疯了,洛萨,我可是宫相,你怎敢如此对我?”
手套,从他的脸上滑落在地上。
他却根本不敢伸手去接,因为接了,就意味着他接受了洛萨的挑战。
居尹的脸色涨红,骂道:“你这个混账,从日耳曼山林里跑出来的野蛮人,你自恃勇武,便藐视律法,这是亵渎之举!”
洛萨有些好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往常那个经常仗着自己决斗经验丰富,动不动就向别人丢手套的人,好像是你?我也很好奇,该怎么改掉这个动不动向别人丢手套的臭毛病?你应该经验丰富,可以教教我吗?”
居尹肺都快气炸了。
自从被那个高卢来的铁匠,干净利落击败之后,他的勇武之名,便仿佛被无数只脚践踏过了一般。
昔日的一些手下败将,都开始嘲讽起他甚至不是一个铁匠的对手。
洛萨简直就是把他埋在心底的伤疤撕裂开,又在上面撒盐。
“够了,洛萨。”
阿马尔里克感觉现在颇有几分骑虎难下。
四周看来的目光,那些往昔被他宫相的名头唬住,满脸恭维与崇敬的骑士们,此刻看他却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他很确信,自己若是就此退去,队伍的人心就彻底散了。
此后,这些骑士们还有多少能留在自己的麾下,可想而知。
他在这一场仗上,还打算立下功勋呢,哪怕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功勋,也能让安格妮丝太后运作一番,给他实封一处封地。
若是骑士们都散了,他还能指望谁?
指望那些原先大多是些地痞流氓,连军械都佩不齐全的征召兵吗?
“不敢应战就算了,我知道要你们跟我决斗,太难为你们了。汉斯,该你向我们的宫廷御相丢手套了。”
啪——
这一次,阿马尔里克早有防备,下意识偏过头,但一副沉重的铁手套,依旧不偏不倚砸在了他的脸上。
“混账!”
“你简直欺人太甚!”
“宫相大人,是我欺你?”
洛萨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冷厉,龙裔血脉带来的磅礴威压,像是风暴一样席卷开来。
他一步步走向前去。
对面的骑士们一个个面色微变,胯下的坐骑更是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你想要强占我花费重金租下的旅店,强占我为我麾下,经历了一番血战,毙杀数百马穆鲁克骑兵的十字军勇士们准备的休憩之所,现在反倒成了我欺你了?”
“我跟你决斗!”
忍无可忍的居尹高喊道。
“还算你没有被那几记重拳彻底砸废掉。”
洛萨也不知是赞许还是嘲讽地说道。
阿马尔里克连忙补充道:“决斗的日子该由我们定,来日奔波,人困马乏,现在决斗,对我们太不公平了。”
“你想要什么时候?”
阿马尔里克略加思索,道:“起码一个礼拜以后。”
这很显然是托词。
一个礼拜之后,大军估计都在卡勒堡城下跟萨拉森人对垒了,哪里还有决斗的时间。
但洛萨并未拒绝,他只是点了点头:“可以。但是,尊贵的宫相大人,我得警告您一件事,不约束好你的部下,不要跟我的骑士团发生冲突,更不要让我看到你们强占平民,哪怕是异教徒平民宅邸的情况发生。”
阿马尔里克脸色微变,他怎么也想不到,洛萨居然连这都想到了。
“异教徒的平民也算是人?我们这些为神而战的勇士们,甚至连异教徒的房屋都无权占有了吗?洛萨男爵,你把自己当成了国王吗?”
洛萨微笑道:“你大可以试试,我不介意在跟萨拉森人血战之前,先拿你麾下的乌合之众试试手。”
“我的宫相大人,您在城防军贪了那么多钱,只是拿出一些给手底下缺衣少食的士兵们,你仍旧不愿意吗?我实难想象,昔日勇武的法兰克骑士,竟然这么快就变成了跟犹太老一样贪财吝啬之人。”
“你你这是污蔑!”
阿马尔里克最终,还是灰熘熘地退走了。
他就像个吉卜赛大篷车载来的小丑,或是宫廷里取悦贵族的优伶,先后在城门口和旅店前,上演了一场滑稽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