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的事,咱们有什么办法。”陆涵之倒了杯热茶给郑氏暖手,劝慰她,“好在京城到南华不远,道路也是好的,便是下雨走得慢些,二姑母他们若是赶着路,天黑前也该到了。若是担心路不好走,寻个客栈暂且住下,有那么多家丁下人跟着呢,母亲就不用担心了。”
郑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程予惠虽不成器,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叶思群虽然连个举人都没考上,但这条路跑了多少回了,总不至于一家子回家还能出什么事。这样想着,郑氏也就将这一头放下,等着去南华的人回来再说。
雨连着下了两天,天放晴这一日,去南华的人也赶回来回话了,说程予惠一家找了客栈住了一晚,次日便回到南华了。程予惠一家平安到达,程家也放了心,专心等着秋闱放榜。推迟重考的秋闱,在考官加班加点的批阅下,只比往年晚了三天,也就放榜了。郑氏一大早就让人去贡院门前守着,快到午间时,报信的小厮传回消息来,程君旭考取了举人。
梁氏领着女儿,一大早就在正堂这边等着,别管心底多不希望程君旭考中,当着旁人的面,梁氏对继子的学业都是殷殷期盼的,这考中的消息传来,梁氏一拍掌啊了一声,也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
程老夫人正高兴呢,被梁氏吓了一跳,回头瞪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问道:“给王家报喜了么?现下考中了举人,明年一鼓作气参加春闱也好,或是再读两年书等下一回都好。”
“母亲放心,儿媳都安排了,得了消息就往王家报喜去。”郑氏也是一脸喜气,程家一直是武将,程君泽先前考的也是武举,虽同是进士,但比起文举多少差了些,但程君泽是长子,日后要承爵,又要习武领兵,自然是武举比文举更合适。
才这么说着,陆家那边也来人报喜,陆敏之顺利地考中了举人。
“这是好事!”两家既是姻亲,这喜事当然也得分享喜气,程老夫人高兴,给了陆家报信的人赏钱,又吩咐道:“君旭考中举人是大好事,虽不好张扬,但自家庆贺一下是应当的,老大媳妇,今晚就按着过节的例备上家宴,让人去跟老大和老二说一声,都早些回来。”
郑氏原就预备下了,这个季节天已经冷下来了,东西放一两天没问题,若是没考中,只当没有这回事便是,左右程君旭年纪还不大,完全可以下次再考。听程老夫人吩咐,郑氏便一脸笑意道:“母亲放心,儿媳这就去安排,保证妥妥当当的。陆家那边,就等明日再让人送份礼去,表示祝贺。”
“应当的。”程老夫人连连点头。
既是家宴,住在程家的宋诚几个也都过来了,男女分开坐,几个年轻人便围着程君旭灌酒,只道今天是他的大喜事,得多喝几杯才成。女眷这边就安静多了,用的是清淡的桂花酿,也只浅尝几杯,众人用过膳放了筷,便坐着说话。
程君旭考取举人,程老夫人难免想起早逝的儿媳,只是当着梁氏的面,不好说什么,只叮嘱郑氏,程君旭考取了举人,日后还得好好读书。梁氏心中有些不痛快,她有自己亲生的儿女,对程君旭当然没有多少怜爱之心,想到从前程君旭读书也不那么好,秀才考了几回才考上,这回一次就考上了举人,显然从前是做给她看的。
梁氏不觉得自己对继子庶女有什么不好,只觉得程君旭是别人的儿子,果真养不熟,又想到程君旭与王家的亲事,只觉得自己在被长房压一头之后,又被元配留下的继子压了一头。看了眼傻乎乎跟着给程君旭敬酒的程君毅,梁氏气的咬牙,心道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不长心眼的。
嫉妒之下头脑难免发热,梁氏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幕,有些话就没过脑子,道:“母亲,二郎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考中了举人,明年又要成婚了,屋里是不是也该放两个人了?”
这个放人,显然不是普通的丫鬟,不少人家也有这种习惯,但没谁当着许多人的面说的。陆涵之这样听懂的,便低下头,只当没听见,听不懂的叶蓉这样的,四下一看,也跟着低头,只觉得添了这一句话,整个饭桌都尴尬起来。
程老夫人脸色一黑,这才什么时候,这说的什么话,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什么心思?才要呵斥,谁料外头有人来报,“老夫人、国公爷、夫人……”喊了一圈人,“二姑太太和表姑娘来了!”
听得这话,众人都呆住了。程予惠一家不是回南华去了?郑氏派人去看,当日一家子是找了客栈避雨,京城的雨连着下了两天,南华那边傍晚就停了,程予惠一家耽搁了一天,次日下午就回到南华了,从那时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来天的时间,程予惠一家怎么又来了?
众人正惊讶,程予惠已经拉着叶蕊冲了进来。叶蕊是程家的姑太太,一家子还在程家住了一段时间,下人们不敢拦着,只跟着追了过来,见郑氏看过去,便连忙道:“姑太太急着见老夫人,实在拦不住。”
“这是怎么回事?”程老夫人见到母女两个哭哭啼啼的模样便觉得头疼,“多大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娘,你要为我的蕊儿做主啊!”程予惠赶上前抱着程老夫人的腿,“你要是不管蕊儿,蕊儿就没有活路了!”
叶蕊跟在程予惠旁边,手里拿着帕子抹眼泪。叶蕊跟着程予惠学了撒泼耍赖的一套,但她也跟她父亲学了些诗书,不像她母亲一般抱着程老夫人哭,只抹着眼泪啜泣。只是往常这位姑娘大多是瞧中了什么在假哭,眼下却哭得真情实感。
郑氏瞧着不像,好在家宴也吃得差不多了,叫程君泽几个散了,别真把程君旭灌醉了,又将郭心怜几个没成婚的女孩子打发回房去,这才上前拉程予惠,“二妹有话好好说才是,要母亲替蕊丫头做主,也得说清什么事不是?母亲年纪大了,哪里经得住二妹这般吓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