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夕颜迫不及待地从徐二五接过信,甚至来不及回院子,当场拆开信看了起来。
徐靖同样满心热切,将头凑过来,和赵夕颜一同看信。
信只有寥寥几句。
「忠勇侯领兵追击土匪,我奉令在青龙山外设伏,正好遇到了逃窜的周隋一伙人。这一战,周隋身边土匪皆被杀,周隋被活捉。我带领的亲兵死伤近两百。」
短短几行字里,透出的是惨烈的厮杀和浓厚的血腥气。
徐三当日带走了三百亲兵,这一战,就折损了大半。这些都是忠于徐靖忠于北海王府的精兵,放到军营里都能做低级武将。就这么死在了青龙山。
徐靖目光暗了一暗,心中沉痛至极。
赵夕颜看了信后,心里也有些沉甸甸的,低声道:「徐三在信上没有细写,这一战必然十分惨烈。」
徐靖默然不语。
徐二五见主子心情沉郁,张口说道:「世子,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王爷买下我们,给了我们衣食,将我们养大。为了北海郡的安危,我们都愿意赴汤蹈火,死在青龙山也心甘情愿。」
看着一脸坦然的徐二五,徐靖鼻间有些酸,声音有些沙哑:「我这就去书房写信,你打发人送去给徐三。让徐三将所有人的尸首都运回北海郡安葬。」
徐二五低声应是。
赵夕颜默默伴着徐靖进了书房。
徐靖写了信,令人送出去之后,又将送信的亲兵叫进了书房。
送信回来的是徐七六,正是当日第一个发现赵夕颜行踪的亲兵。赵夕颜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也觉亲切,轻声问道:「徐三信上写的简洁,你仔细说一说。」
徐七六能言善道,口齿伶俐,迅速将当日一战情形道来。
赵夕颜听得心情激荡,下意识地攥住了徐靖的手。徐靖反手握住赵夕颜的手,一并聆听。
数日前。
徐三领着三百亲兵,带着忠勇侯麾下的一千人去了青龙山。
这里是周隋曾经的老巢。周隋领着剩余的几百悍匪去投奔另一伙土匪,后来夺了大当家,就领着一众土匪又来了青龙山,重新建寨。
人的本性难移。周隋攻打北海郡失败,领着土匪逃窜,定会逃回青龙山。
徐三当年在青龙山里待了几个月,对青龙山的地形颇为熟悉。到了青龙山后,立刻令士兵们四散埋伏。只要发现周隋行踪,立刻以焰火为信号。
埋伏了三天后,就等来了狼狈逃窜的周隋一伙人。
周隋带两千土匪跑出北海郡,设伏杀李骥那一战,折损了八九百。后来李骁领兵疯狂追击,一千多土匪死了大半。紧接着,忠勇侯又领兵来了。
不管土匪分了几路,被追到一个就杀一个。跟随在周隋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最终跑到青龙山的,不过三百人。
这三百土匪,都是跟着周隋多年的悍匪,皆是杀人如麻亡命之徒。知道已经没了活路,根本就没人投降,扬起刀就是拼命。
和三百悍匪遇上的,是一队徐靖的亲兵,一共百人。这一百人,全部战死。见到焰火信号赶来的另一队亲兵,同样死伤惨重。他们以性命拦住了周隋的去路,等到徐三领兵前来的时候,已是满地尸骸。
徐三红了眼,提起长刀直扑周隋。
周隋几个日夜没有合眼,满身伤痕,已至穷途末路,狞笑一声,扬起长刀要和徐三同归于尽。
徐三没有逞英雄,令人围住周隋,最终以多胜少,活捉了周隋。
说活捉,其实不太准确。周隋身中数刀,右腿被砍断,腰腹也中了刀,就剩一口气罢了。
徐三没有杀周隋,下令大夫为
周隋疗伤续命。至少,要撑到将活的周隋送回京城。
「小的一路快马回来送信给世子,大概能比朝廷战报快半日。」徐七六说了半天,嗓子都快冒烟了。
徐靖亲自倒了杯茶,塞进徐七六手中。
徐七六没和自家主子客气,一口喝了杯中茶水,然后拱手道:「徐三代世子立下大功,恭喜世子。」
徐靖想到惨死的亲兵们,实在笑不出来。
徐七六似是看出了徐靖的心思,低声道:「世子,周隋凶残极恶,如果不是王爷及时封锁城门守住北海郡,北海郡就会血流成河。能彻底铲除这伙土匪,能活捉周隋,便是所有亲兵都死了,也值得。」
徐靖眼睛有些红,将头转到一旁,过了片刻,才转回来:「你回来了,先在府中好生休息。」
徐七六应一声,很快退出了书房。
徐靖坐在椅子上,没有出声。
赵夕颜走到徐靖身边,伸手抱着徐靖的头。徐靖将头靠进她温暖的怀中,温热的液体涌出了眼眶。
沉默着哭了一场,徐靖沉重的心情才稍稍舒缓。一抬头,就见赵夕颜同样满脸泪痕。
徐靖伸手为赵夕颜擦拭眼泪,低低地说道:「月牙儿妹妹,终于捉到周隋了。」
赵夕颜哽咽着嗯了一声,泪水再次滑落。
徐靖伸手将赵夕颜抱进怀中,轻轻为赵夕颜拍着后背。
赵夕颜哭了许久。
前世那些不堪的过去,被凌辱的绝望,被积压在心底的痛苦,都随着泪水倾泄出来。
「月牙儿妹妹,等周隋到了京城,我亲自斩了他,为你报仇。」徐靖在她耳边低语。
赵夕颜终于抬起头,和徐靖对视片刻,良久,才轻声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猜到那不是什么梦境,而是真切发生过的惨痛过往。
徐靖低声道:「从冀州回来的路上,慕容慎奉旨去迎太子,我和慕容慎打了一架。那一晚,我就知道了。」
「我只恨自己前世太过没用,早早就死在周隋手里,没能护着你。让你受尽苦楚。」
赵夕颜鼻间酸涩极了,泪珠又涌了出来:「别这么说。当日,你是为了我,才会冲进土匪窝里。不然,有几百亲兵护着你,你本可以逃出北海郡。」
「之后十年,我一直将你藏在心底,从未忘怀。」
「今生能嫁给你,和你做夫妻,我欢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