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对面的李长辞坐在位置上神色淡然,那双漆黑的双眸宛如溶洞最深处的一汪池水,清幽得无一丝波澜,好像早已习惯这种危险的事。
柳荫荫还是问出了心中的想法:“长辞姑娘,你当真要代替我去北郊余府吗?若是里面真的有害人的妖怪怎么办?”
李长辞轻笑道:“斩妖除魔本就是我修道之人应做的,荫荫姑娘你无需担心。”
“长辞姑娘心中有大善,荫荫十分敬佩,只是怕万一那妖法力太强,姑娘若是不敌,荫荫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一想到会有这种结果,柳荫荫忧心如焚。
“荫荫姑娘多虑了,就算我打不过那妖,自救的办法还是有的。”李长辞淡道。
看着李长辞的脸上始终含着温煦笑意,无所畏惧的样子,柳荫荫心底又无比相信她一定能化险为夷,消灭那妖怪。
李长辞不想要柳荫荫纠结此事,便转移了话题:“对了,前几日进宫女恰好遇到你姑姑。”
“我姑姑可还安好?”听到自己亲人的消息,柳荫荫有些心急的问道。
“你姑姑在宫中一切皆好,还要我转告你要多多照顾自己。”
自从家人被流放,柳荫荫一直活在痛苦之中,现在听到姑姑的消息,心中总算有了一丝安慰。
“多谢长辞姑娘,那你师父的事可问清楚了?”
李长辞点了点头,又将当年的事告诉给柳荫荫。
知道事情的源委后,柳荫荫错愕道:“原来长辞姑娘你要找的东西竟是这个。”
柳荫荫一边说着,一边将从小挂在脖子上的玉坠拿出来。
血红色的玉坠宛如一滴血泪,在阳光的照耀下剔透晶莹。
“就是这个玉坠,从我有意识起,爹娘就不允许我取下来,我一直以为这是爹娘送给我的。”
“这是血琉璃,观里的低阶灵器,带上后可以阻挡阴气外泄。”
“原来如此,那我现在便还给你。”
说完,柳荫荫低头想将血琉璃摘下来,却被李长辞伸手阻止了:“荫荫姑娘不用着急,再你未满十八之前,千万不能摘下,不然就前功尽弃了,等后日我过来再替你探查一下身体,如若无事,方能摘下。”
听到李长辞的解释,柳荫荫放下了手,将玉坠贴心放好,再次朝李长辞行谢礼:“多谢长辞姑娘和你师父的大恩。”
李长辞扶起柳荫荫,安慰道:“荫荫姑娘你快起来,不过短短几时,你已经道谢几回了,若在是这样,我可不在你这久留了。”
听到这话,柳荫荫才不好意思的坐下。
接着李长辞又抛出一记惊雷:“荫荫姑娘可想过离开这里?”
直接将柳荫荫震的呆在原地,半晌才支支吾吾道:“离开这里?”
红缨看着柳荫荫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急着帮柳荫荫问道:“长辞姑娘是要帮荫荫离开颜春楼吗?”
李长辞朝着两人颔首:“既然后日楼里的姑娘都会出城去北郊余府,到时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不如就趁那是离开。”
“可是荫荫她一个人能去哪?”红缨有些犹豫地看向柳荫荫。
柳荫荫此时也清醒过来,她红着眼眶,莹莹挂着泪水,语气却无比坚定:“我去南川,去找我的父兄。”
红缨担心道:“可是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走这么远的路?”
柳荫荫已经下定决心了,此时她的眼里是火热的:“与其留在京城里受尽屈辱生不如死,还不如踏上一条未知的路,起码我有了活着的目标。”
说完,柳荫荫又看向李长辞:“长辞姑娘,之前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还要屈辱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当我看到你,我才知道女子也可以站于高山之巅,见大河奔涌,立群峰之上,觉长风浩荡。”
柳荫荫早就对这京城失望了,每个人都是带着面具活着,这一次她想自由自在的活。
于是三人约定,后日李长辞会来颜春楼代替柳荫荫出行,而柳荫荫这两日要做的就是收拾好自己的行囊。
回到青莲院的李长辞,为这次除妖做了很多准备。
很快,约定的时间到了,柳荫荫在屋内走来走去,这两日红缨也不知哪儿去了,无论柳荫荫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正当柳荫荫担忧之际,只见李长辞凭空出现在屋内。
柳荫荫拍了拍刚刚受惊的心口,深深呼吸了一口:“长辞姑娘神出鬼没,可千万别在外面突然出现,不然会被皇城司的人请到国师府上去。”
这是李长辞第二次听人提到国师,见红缨还没来,便问道:“荫荫姑娘可否说说这国师是何人物?”
国师姓太叔,名长胤,法力高强。
别看国师现在一副清风霁月的少年模样,实际上已经一百多岁了,与上一任皇帝是挚友。
每当国家危难之际,国师都会出手相助,所以大家心中都十分尊敬他。
“你们在讲什么?”红缨一飘进门就看见李长辞和柳荫荫坐在一起喝茶。
见红缨终于出现了,柳荫荫神情有些喜悦:“我们在讲国师太叔长胤的事。”
闻言,红缨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他有什么好讲的,国师大人只管天下大事,可不管我们这种人的死活,在我心里呀,还是长辞姑娘更有大义。”
柳荫荫笑说自己十分认同红缨的话,李长辞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可没有那么厉害。
“姑娘们,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就要出发了,你们可要好好收拾打扮一番,让外人好好看看咱们颜春楼的姑娘有多美。”
不远处颜春娘的声音传来,让柳荫荫和红缨两人的心情低落起来。
好在李长辞及时安慰,三人抓紧时间收拾起来。
李长辞变幻成了柳荫荫的脸,换上柳荫荫的衣服,如果不开口说话,根本就看不出柳荫荫是别人假扮的。
而柳荫荫则换了一身普通农妇的衣服,脸上也涂满了锅底灰,看起来就如三十好几的农夫一般,这两日,柳荫荫将许多收拾换成了银钱存进了钱庄里,印章已经贴身藏好,所以包裹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衣裳。
最后,在李长辞检查过柳荫荫的身体,确保其不会再受那些孤魂野鬼的打扰后,才收回了血琉璃。
夕阳的余辉染红了天角,天光海色浑然相融,熠熠生辉。
颜春楼门口停下了数量精致的马车,都是余府派的人来接送。
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朝着门口停驻的客人抛着媚眼,然后踏上马车。
柳荫荫在和李长辞、红缨做最后的告别。
李长辞将隐身符贴到柳荫荫身上,这样明日一早她就可以出城,又从怀中取出几张护身符,让柳荫荫随身佩戴,以防万一。
红缨拿出一节柳枝,递给柳荫荫:“荫荫,这节柳枝你拿着,倘若遇到什么危险了,它可以帮你。”
知道这节柳枝必定是红缨从柳树身上取下来的,柳荫荫泣不成声。
“两位的恩情,荫荫铭记于心,这辈子若无法报答,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还上,也请长辞姑娘多加小心,倘若还有缘,我希望下次是在南川见到你。”
说完,柳荫荫跪下,向两人拜别。
临走前,柳荫荫泪眼朦胧的看向李长辞,语气悲凉:“长辞姑娘,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荫荫姑娘但说无妨。”
“倘若可以,还请长辞姑娘照看一下那些姑娘,她们也都是些可怜人。”
就算柳荫荫不提,李长辞也不会让这些凡人在自己手上受伤,便应道:“荫荫姑娘放心,路程遥远,明日早点启程,一路珍重。”
柳荫荫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泪眼婆娑,朱唇低喃。
“两位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