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文敏的提醒下,我们将尸骨身上的衣服剥了下来,这尸体本已腐烂的只剩下骨头,稍微一用力,衣服里的骨头架子便散了,白色的头骨咕噜咕噜滚到一边儿。豆腐嘴里直念阿弥陀佛,说:“非礼勿怪,我们也是不小心冒犯遗体,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说完屁颠颠的把骷髅头给抱回来,放在了骨头堆里。
我听的好笑,心说你一个土夫子,冒犯的遗体还少么?这会儿到开始念起经了。我也没搭理他,将衣服口袋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除了一些比较小型的随身工具以外,我还发现了一张随身的寸照,是放在尸体钱包里的。
或许是出于隐藏身份的目的,钱包里有一张老式的身份证,但顾文敏眼力劲儿十足,看了眼便说:“证件是伪造的。”如此一来,我便没有再去关注证件,而是盯着手里的照片看。照片上是个完全陌生的中年人,留着板寸头,皮肤黝黑,如果这个照片就是死者本身,那我可以放心了,因为他并非我爷爷。
正当我们的注意力被照片吸引时,在一旁摆骷髅头的豆腐忽然咦了一声,说:“捡到一块玉佩。”他这段时间,胆子锻炼的大了不少,伸手在骨头里扒拉,扒拉出了一块铜钱大小的玉璧,乍一眼,成色看起来不错。
我道:“这玉壁挺好,自己戴上吧。”
豆腐露出恶心的表情,说:“能不能别恶心我,土夫子也是有尊严的。”顿了顿,豆腐说:“我见过在玉璧上刻蝉的,刻莲花的,还从来没见过刻字母和数字的。”
字母?数字?
众人闻言,不由凑过去一看,便见颛瑞脸色一变,劈手将玉璧夺过,一半俊脸沉如寒冰,一半毁容的脸,赤红的肌肉抽动,显得分外可怖。我还从未见颛瑞露出过如此神色,不由道:“难道这上面的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仔细一看,只见那上面是一串字母与数字的结合,围绕着玉璧一周:b403c270001
玉璧是吉祥的象征,一般不会带有纹饰,即便有,也多是些吉祥的图案,就如豆腐所说,刻上蝉一类东西,蝉有一鸣惊人的寓意,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寓意非常重要,而玉在古时候又被誉为通神之石,后期又成为礼器,因此纹饰规格皆有一套规律,除了现在一些追求新奇的年轻人以外,大部分真正懂玉的,不会在上面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盯着这一串字母,不禁思索: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我问完,便听颛瑞说:“有,我曾经见过。”
豆腐好奇道:“在哪儿见过?”
颛瑞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没有说,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我心里暗恼,这人既然知道情况,又憋着不说,实在吊人胃口。豆腐属于狗皮膏药型,才不管颛瑞脸色难看不难看,等了须臾,见颛瑞不吭声,便急急的凑过去,说:“土豪,你别不吭声啊,你在哪儿见过?这字母有什么意思?”
颛瑞眉头皱的更紧,看了豆腐一眼,依旧没吭声。
豆腐属于脸皮比城墙厚的,完全不在意颛瑞的神情,眼珠子一转,不知打什么主意,伸手便打算将玉璧夺回来,说:“你不说拉倒,东西是我找到的,还给我。”他伸出去的手,瞬间便被颛瑞扣住了,疼的直叫唤,说:“姓颛的你个王八蛋,别以为有钱了不起,这是一只艺术家的手,弄坏了你赔的起吗……啊啊啊,我错了,放手放手,东西是你的。”
片刻后,豆腐捂着手灰溜溜的躲我后面,递给我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这时,便见颛瑞慢腾腾的将玉璧收起来,顿了片刻,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会见到它。”看颛瑞的神情,似乎是要松口了,看来豆腐一通瞎闹,并非没有效果,紧接着,便听颛瑞说起了一段旧事。
这件事情发生时,颛瑞本人尚且很小,他有一位本家叔叔,二十年前忽然消失了。
在消失之前,曾经发生过一件让他记忆很深刻的事情。事情的起因究竟是什么,已经显得扑朔迷离,连颛瑞自己都不清楚。作为颛家未来的接班人,颛瑞幼时的生活可想而知,他的各项功夫很早就开始练了,各种课业加起来,常常会弄到很晚。
那会儿,颛家的老宅还是一座四合院,一个夏夜的晚上,天黑了,颛瑞抹着额头的汗,结束一天的练习准备回自己的房间。颛家是个百年望族,规矩森严,在结束练习前,他必须先得去给自己的父亲汇报功课。
当走到父亲书房外时,颛瑞忽然听到了争吵声。紧闭的书房里亮着灯,映出两个人的身影,是自己的父亲和本家的小叔,两人正剧烈争执着什么,语速很快,颛瑞一时没听清。
颛瑞的小叔,是个不成器的东西,颛家家教甚严,唯独这个小叔性格乖张,善良时挥金如土救济穷苦,作恶时也曾带人趁夜砍人全家。颛家历来一脉单传,到父亲这一辈,忽然多了个小叔幺儿,爷爷自然宠爱有加,所以这位小叔更是无法无天。
父亲身为家主和兄长,因为管束小叔而和小叔吵架是常有的事,颛瑞并不奇怪。既然父亲在教育小叔,那自己也就不用去打扰了,他准备离开时,耳朵忽然敏锐的捕捉到一些关键词:力量、改变、下斗、合作。
这些词都是从小叔嘴里吐出来的,颛家的人,自幼生长环境不同,心智早熟,耳濡目染,见识广博。他原本打算离开,猛然捕捉到这些词,不由心里揣测:什么力量?什么改变?小叔想下斗?他说的合作,是与谁合作?
人小鬼大说的就是他,颛瑞听到此处,打消了离开的心思,悄悄躲在了书房外听墙角,紧接着,便猛然听到砰的一声响,是父亲砸碎了一个花瓶,紧接着便听父亲说:“我不允许你去干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这个家我说了算!”
小叔怒道:“大哥,你太不讲理,我是在跟你商量。”
父亲冷笑:“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们颛家百年基业来的容易吗!你跟那种人勾搭上,是想把颛家整个儿赔进去吗!”
小叔沉默须臾,也跟着冷笑,道:“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了?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紧接着便夺门而出。就在此时,房间里传来父亲的声音,将颛瑞叫了进去,看来颛瑞隐藏的功夫不到家,被发现了。
他低头进去,恭敬道:“父亲。”
颛瑞的父亲微微点头,道:“你都听到了?”
颛瑞老实说:“听的不明不白。父亲,小叔做什么事惹您生气了?”这个小叔虽然乖张,为家里的人所不待见,但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还曾经偷偷帮自己做过功课。父亲没有直接回答颛瑞,颛瑞忽然发现,他旁边的茶几上多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璧,虽然年幼,但自幼经过专业训练的颛瑞,眼力劲儿可比一般人强,他先是看出玉璧的成色好,紧接着便一眼看清了玉璧上的一串字母和数字。
那上面的数字和字母,与现在这块玉璧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咦了一声,同样的,对于有人会在玉璧上刻这种东西感到很不解。
这块玉璧哪儿来的?
为什么以前没见过?
难道父亲和小叔是因为它吵架?
就在颛瑞想这个的时候,他的父亲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说:“你要记住,我们颛家的百年基业,牵扯到无数人的命脉,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家族利益为重,不要学你小叔那个混账东西。”颛瑞本想问问小叔究竟做了什么事,会惹得父亲如此大怒,但他很敏锐的察觉到,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于是点了点头,说:“是。”
紧接着,例行汇报功课后,颛瑞便去休息,临走前,他看见父亲将玉佩收入了书房的暗格里。那个暗格,只有本家的人才知道。
打那儿之后,小叔很少回家,最后一次回家时,颛瑞在练功房,面前摆了一溜儿各种各样的土,正在练闻功。小叔当时的神情显得有些兴奋,路过时抓了一把五花土,问:“小瑞,累不累,小叔带你出去玩儿。”
颛瑞正儿八经道:“不累,我要练功。”
小叔嗤笑了一声,说:“和你爸一个样儿,他是老古板,你是小古板。”说完摸了摸颛瑞的头,道:“小叔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颛家就靠你了,小子,加油吧。”盯着小叔离去的背影,当时颛瑞并没有意识到,所谓的很长一段时间,会是这么久,整整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