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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壶觞法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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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珩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在屏风左处设的那几把椅子上坐下。

    同是长赢院为弟子布下的洞府,方便他们打坐栖身之用,相差无几。

    陈珩倒是懒得过多装点。

    而姜道怜这处。

    却是布置的堂皇华敞,朝丽非常。

    放眼自窗外观去,前环疏竹,右结松盖为亭,树影花枝,翠色欲滴,甚是萧雅有致。

    而这间庐舍中。

    亦装饰妍巧,不显俗趣……

    六盏挂在壁上的鱼雁宫灯柔和明亮,将室内的屏风、茶案、墨画、缶琴、镜匣和轻纱般的幔帐,都笼在了一层微微泛黄的晕光之中,迷蒙似幻。

    那彩衣女侍自献上茶后,便缓步退下,将身隐入了幔帐之后,不复得见。

    陈珩明面上只是淡淡望着前方灯焰,一动不动。

    心神却是收摄,内视己身,将注意转至了上玄和太渊这两口大窍中。

    紫府第一重——万妙归根。

    此境界需得筑基第三境中完满后,使得上玄穴结出龟相,太渊穴凝练蛇相后,才可方便着手施为。

    不过龟蛇相抱虽然不难。

    但若是欲使之负阴抱阳,凝成一股至粹的虚无之真,如是玉匙。

    去打开冥冥中的天关门户,开启那口身内外之府,以挖掘神魄命藏。

    倒实属不易。

    并非几月苦功就可以成就……

    纵是陈珩有一真法界在手,也并非是件容易事。

    正所谓:

    紫府本在想中立,想意要在有端静,是知净明常了了,便是紫府枢要境。

    不执不著,不与不并,视乎无形,听乎无声。

    同当初修成胎息一般。

    这寻得紫府之事,又是一处“知见障碍”。

    不过破开这层迷障的阻碍,却远是胎息的百十倍还不止。

    且也再无什么“死生畏怖、神明自得”之类的取巧旁门。

    一切都只能够是按图索骥,缓行施为。

    这些时日中,陈珩除去外出听讲外,便是将精力用在了那门“四山斗决”上。

    而这门上乘道术也果然不凡,对凝定神意、养炼心识存有偌大好处,无怪众多入室弟子若是功德足够,皆是会习练此法。

    在这修持过程中。

    陈珩已可勉强将龟蛇两相转动分化,化作一柄玉钥。

    只是徒有玉匙。

    却寻不得那口冥冥中的天关门户方位,终也无用。

    还需一番苦功下来,才能到底功成……

    正当他思忖之间,忽然间,陈珩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回首,朝向窗外看去。

    繁密的树影花枝之中,先是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然后便有两条身影在花树之间若隐若现。

    衣裙婉约,发髻峨峨——

    “道怜姐姐,你人真好,我下次来金庭山的时候,还来找你!”

    陈珩听见乔蕤兴冲冲的声音。

    她头上的花株冠也在一摇一摇,交错晃动的光影透过木窗,映在那些绵软如云的帐幔上,来回来回的轻闪。

    “师妹若是想来,我自然是扫榻相迎,你喜欢就好。”

    姜道怜轻笑一声,答道。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大多只是乔蕤在问,姜道怜在听。

    最后直到乔蕤依依不舍告辞时,那叽叽喳喳,像小麻雀一样的喧闹声音才缓缓不见。

    姜道怜笑着目送着她蹦蹦跳跳走远,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一动不动。

    直到那窈窕身影不见了。

    她才缓缓低下头,敛了唇畔的那一丝笑意,面无表情。

    “无忧无虑,真好啊……”

    她心里这样说。

    半晌的寂然后。

    风拂过两侧的花树,那些半指宽的细柄叶子沙沙发起响来,像一蓬绵密的春雨。

    姜道怜收起繁芜的心绪,循声看去,不觉微微一怔。

    旋即自嘲一笑,将身往后一折,朝向庐舍处行去。

    待得她在女侍的见礼声中推开小竹门时。

    厅堂中间。

    在屏风下的茶案,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襟危坐,凝神看着壁上鱼雁宫灯跳动的焰苗。

    侧脸线条清峻,发鬓漆黑整齐,如若刀裁。

    他似是微有些出神,眸光掩在浓长的眼睫下,也是一片深静沉肃。

    姜道怜推门而入时,见到这幕,微微挑了挑眉。

    她嘴唇动了动,似是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出口,只是移到茶案面前,与陈珩隔案相坐。

    “你来了。”

    陈珩收回目光,看向姜道怜,略一拱手,道。

    “久等了,因谢晖斋和谢棠的那壶觞法会,从其他三院里,都来了不少世族中人,要赴这法会……我也未料到,在涂山葛走后,乔蕤会突然来访我。”

    姜道怜说完这句话后,不由得摇头一笑,轻声道:

    “小姑娘还真是好哄骗,只是几碟小点心而已,她便明显要同我亲善起来了,倒的确没什么心计和城府。

    似是这般模样,我——”

    她的声音戛然止住,兀得沉默下去,只定定凝望着案上的寥寥茶烟,怔然出神。

    半晌。

    姜道怜抬起头时,目光正和陈珩视线撞上。

    两人对视了一会。

    他道了一声:

    “难得见你出神,倒是出奇,何事能扰你心绪?”

    “你呢?”

    姜道怜垂下眸光,却并不答话,反问一句:

    “我也难得见你出神,你方才又在想些什么?”

    “自是紫府修行。”

    “紫府?”

    “大道难窥,而紫府于我而言,并非可以在几日之间就轻易成就的……若在前往流火宏化洞天之前,还是修不成紫府,我活命的可能,便又要被削上一层了。”

    陈珩垂眸,淡声道。

    ……

    而今又是三月过去。

    距流火宏化洞天落回胥都天,应也是不足三月功夫了……

    虽说有一真法界在手,在那“现世一天,法界十日”的法规下,明面上的三月对陈珩而言,实是存有两年还略有余剩。

    但将龟蛇两相凝成玉匙,勘得天关门户方位,打开那口身内外之府。

    这种种施为,却是个艰辛的水磨功夫。

    寻常筑基三重境的修士若欲做鱼龙一跃,修成紫府,至少需得六七年功夫不成。

    这还要看是否能有机缘,把握住那冥冥中的一线灵感……

    而仅在一真法界的两年内,便参透《兜术天王神宗玉书》的紫府之卷,修成紫府,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仙道高功。

    此事。

    对于陈珩来说也实属不易,并无万分的把握。

    姜道怜闻得这言语,眉头轻颦,转目道:

    “倒也是,不过,你若在去往流火宏化洞天之前修不成紫府,非仅是削了几成生还之机,还难免会惹得一些人心下失望,便是令他们不再对你投资下注,也实未可知。”

    “一些人……你说的,是玉宸上宗的诸真长老们?”

    陈珩沉吟片刻,缓声道。

    “不错,你莫非以为那个‘四院之冠冕’的名头,是凭我一己之力,在背后鼓吹一番,就能够安在你身上的吗?难有那么容易!”

    姜道怜倏尔冷笑一声:

    “归根结底,还是你在白石峰上的战绩,着实惊人,惹得一些宵明大泽的上真侧目,默许了我为你扬名造势之事。

    而或许不仅是默许,他们也在背后顺水推舟了一把,也大有可能!”

    “因我虽同陈玉枢有血脉干系,却到底,却并非是世族中人吗?一些敌视世族的玉宸上真,对此施为,应也是乐见其成。毕竟这所谓的‘四院之冠冕’中,单是世族出身者,便有司马权通和谢素,足据了两席……”

    陈珩若有所思,缓声道。

    姜道怜微微点了点头,一时沉默。

    “你方才,不是想问我在想什么吗?”

    良久。

    她突然涩声开口。

    “我并无窥知他人心思的喜好,只是随口一提罢。”

    陈珩微微侧开眸光,不去看她,平淡道:

    “你若不想说,我可以不听。”

    “是因为乔蕤……此女倒是很像从前的我,父母在世,亲族和睦,可谓是受尽了万千的宠爱,关怀备至。

    而在那个时候,我也是不需去玩弄什么阴私手段的,凡所想所求,只是向父亲去撒个娇,去卖个乖,就无有不允的。

    当然,也无人敢逼我去嫁给不喜欢的人。

    因为我父是纯阳真君,连族主都不能轻易相逼,他若还在世,发起怒来,一定会把那些别有用心的老东西统统杀了……”

    姜道怜声音很轻,像夜半的低语呢喃,自顾自开口说道:

    “今日我看见乔蕤,就好像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一样,在父亲还未进入洞天修行之前,曾几何时,我也是一派天真,不谙世事……”

    陈珩没作声,只是静静听着。

    帐幔被花树间传来的熏风吹得轻扬,渺如深山青岩间流动的烟霭。

    灯焰摇曳,一时潋滟。

    “情难自抑,倒让陈师弟你见笑了。”

    半晌的相对无言后。

    姜道怜歉声道。

    陈珩将目光落回到她脸上,却转了话头,问道:

    “还不知姜师姐突然唤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你倒是先问出来了?”

    姜道怜先是一怔,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又有些好笑,掏出陈珩的那封书信,重重拍在桌案上,清喝一声道:

    “你写了些东西,自己清楚吗?把我当做是姜氏的族主了吗?”

    陈珩看着那页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对姜道怜笑了一笑,不以为意道:

    “我可以出价,你自也可以还价,商贾之事,不就是这般吗?”

    “商贾之事?”

    被这一打岔。

    姜道怜心中那丝隐隐愁绪也被冲的一散。

    她好气又好笑,冷哼一声,自袖中捉出一只香囊,递给陈珩:

    “没有还价,只有这些东西,你爱要不要!”

    陈珩抬手抹了宝囊的真炁,掀开一看。

    便有光华暴涨而出,璀璨照人,直欲冲霄而起,将候在庐舍外的女侍都吓了一跳。

    “至于那三素炁,此物珍贵,过几日我会将亲自送来,总之不会误了你的时辰。

    在流火宏化洞天落回胥都天来,有此物相助,足够你将阴蚀红水炼至中成境界了。”

    姜道怜瞥了陈珩一眼,面无表情道:

    “记住,你欠我良多,若是到时候需你出力时却故意推三阻四,那便是真正该死了!

    天涯海角,我也誓要杀你!”

    “就算姜师姐不信我的为人,但有法契约束,应也要信自己的法契吧。”

    陈珩起身,稽首一礼,郑重其事道:

    “珩并非负义之人,今日厚恩,来日必有回报!”

    在相处这几月间,姜道怜还是第一次见他脸上流露出如此肃然神情,恍惚了片刻,旋即偏过脸去。

    “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不要忘了!”

    她开口道。

    陈珩笑了一下,摇头。

    而在告辞前。

    姜道怜却忽又唤住他。

    “对了,自你被号为‘四院之冠冕’后,这些时日里,听说有不少人邀你外出游历,一同赚取功德?”

    “姜师姐放心,我并不会轻出金庭山。”

    陈珩听出了她话中意思,缓声答道。

    “我在你身上可是下了重注的,你若身死,我的一番心血岂不是要尽付空处?”

    姜道怜淡声答道:

    “若是缺了些什么,你便可向我言说罢,反正将来终有一日,你是要尽数还回来的!”

    陈珩微微一挑眉毛,略一拱手,身后便有一道华光升起,将他卷入,霎时消失在原地,行踪不见。

    姜道怜目送他走远,才慢慢站起身来,出了庐舍。

    “女郎。”

    守在门外的女侍见状,连忙跟着她身后,犹豫了几息,还是赧然道:

    “女郎,我看那位陈郎君性情很温厚谦和呢,没有什么颐指气使,他……”

    “温厚谦和?你把他当成是话本故事里的白脸书生吗?”

    姜道怜将脚步一停,淡淡瞥了女侍一眼:“彩娘,要真如此作想,那倒是错看他了。”

    “咦?”

    女侍懵懂。

    “他在斩我那一剑时候,可是分毫都没有留情。”

    姜道怜缓缓将手抚上玉颈,沉默片刻,忽得展颜一笑:

    “不过。

    还是算了……”

    ……

    ……

    五日后。

    金庭山,石鼓峰。

    弦乐声悠扬传彻开,彩花缤纷乱坠。

    而放眼观去,空中更有无数遁光、符器纵横驰过,若星流耀空,堂堂皇皇,似是要将云空都给挤得满满当当。

    一个长脸道人站在石鼓峰山脚,见得此状,心下微微一叹,向身旁同伴言道:

    “这就是谢晖斋师兄那壶觞法会?仅一个紫府境界的高功,便因他是世族出身,便有如此多人来捧他的场面?

    你说这情形,究竟怪也不怪?”

    心情复杂,我一直在追的一本东晋历史文已经好几天没更了,老哥也没个准信,不会真的太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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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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