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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声出五音表,弹超十指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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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空的剑光密密匝匝,细若牛毫,又似飘雨,倏忽明灭,闪烁无定。

    放眼观去。

    竟粗略有不下百千之数!

    幽幽的光华须臾照透了整间殿宇,气象森然,将周遭的山石草木都渲上了一层霜寒颜色,叫之心悸。

    但琴声却是曲调不改,节韵悠扬风雅,泠泠淙淙,似蓬莱远春,窈窕深谷。

    细细一听,却又如海风碧云,夜渚月明……

    在那厉声喝问发出,陈珩神色也无什么动容,只笑了一声,道:

    “做便做了,你又待如何?”

    那人被这句话激得面沉如水,然而还不待他发怒,周遭几个世族中人已是看不过眼,迫不及待出手,纷纷大喝道:

    “狂徒无礼,擅动刀兵!大家并肩上,擒下他,把他交由罗烟峰的几位上师发落!”

    此话一出,立时点燃了情绪。

    似将冷水投进了一锅滚油般,惹起来一片轰然的应和声音!

    殿中泰半人数,皆是起指掐诀。

    或是驱策符器,或是施展道术,又或是将豢养的妖灵魔宠放出了袖囊,一齐朝向陈珩打来!

    霎时间,殿中便响起了一连串如同开山裂石的爆响,灵机狂卷,彩光炫腾。

    一块块砖石当即化作齑粉,气旋鼓荡,轰隆隆向四下奔袭过去,声势不小!

    而面对这狂猛攻势,陈珩也不闪避,眸光微有冷色泛出,只宽袖微动,低头继续弄琴。

    在那清润如露水滚山荷的声音中,细如牛毛的漫空剑气也似得了某种吩咐般,齐刷刷向前落去,如同撕纸一般,轻而易举便将那种种攻势破开,斩得诸光消弭。

    众人见状大惊失色。

    而剑光却分毫不减余势,继续如飞电般划过!

    一个鹰鼻男子还来不及撑开宝衣,便见眼前白光一晃,一阵剧痛传开后,便被削去了一只手臂。

    站在他身旁之人吓了跳,忙施开遁法,闪身躲避,却忽得惨呼一声,动作一滞,臂膀同样高高飞起。

    “我兄长是谢叔隐,你——”

    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被淋了一头一脸的鲜血,形貌狼狈。

    她惊怒大叫一声,抬眼时候,却见数十道剑光劈空杀来。

    只一击,便将她护身真炁绞碎,然后像切豆腐般穿过了她的右肩!

    一方悬于半空喷薄赤光的铜炉状符器被打得灵光黯灭,现出了几个前后透亮的小孔。

    去了这件护身符器后。

    底下几人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就有白光划过,霎时带起一捧血光……

    ……

    纵目观去。

    满殿皆是剑气隐现,在割裂大气!

    而在惨叫声音此起彼伏,血如泉水涌动之间。

    琴调依是一派高旷自得,韵雅悠扬,叫人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杀音来。

    眼见此状。

    终是将几个紫府修士惹恼。

    嵇芠面皮发青,从鼻窍中逼出来一缕火炭颜色的烟气,往前一荡,便将周遭五丈内的剑光悉数熔灭,弄造得火屑洋洋洒洒,赫赫炎炎。

    但只不过几个喘息的功夫,便又有数也数不尽的剑光翻卷而来,同他发出的那缕烟气悍然斗上,如若暴雨打芭蕉!

    “……”

    嵇芠看着烟气逐渐形体缩减,又瞥向陈珩,心头不由暗恨。

    因刘龄正此人本身也并非什么好相与的性情,在世族之中风评也从来不甚佳。

    虽知晓今晚他是欲拉人来助拳,以壮声势。

    但还是有不少世族弟子,懒得搭理刘龄正,根本就不屑掺和此事。

    再加之陈珩这突兀的暴起发难,着实是有些出乎众人意料,就连嵇芠也是心头讶然。

    种种缘由相合下。

    才会酿造成眼前这近乎是一边倒的惨状。

    而在嵇芠预想中。

    若他们提先存了提防,又有几位世族中的英才俊彦身在此间,哪里可以容得陈珩似这般逞凶?!

    “事急矣!诸位当行雷霆手段,速速将这狂徒拿下!不然今遭故事若传扬出去,也是在折损我等的面皮!”

    心思电转间。

    眼前那缕烟气已被消磨了泰半,隐约现出了空门。

    嵇芠面皮一肃,对几个紫府高功沉声道。

    那几人也自是知晓此理,齐齐应了一声,鼓起真炁,各自拿出了得意手段,劈头盖脸朝陈珩打来。

    真炁宏烈,几乎要震塌了半间殿宇,顷刻间把拦路的剑气一扫而空!

    陈珩冷冷扯了扯唇角,十指在琴弦上一拨。

    顶门便立时飞出一滚二十余丈的猩红血河,将攻来之物拦下,只片刻之间,便有不少消了灵光的废铜烂铁坠下,再不能使用。

    而偶有几门道术勉强破开了阴蚀红水所化的血河,下一瞬,与先天大日神光一接触后,也被轻易抹去,不复存在。

    血河凄凄,神光绚眸——

    同时剑光又腾起了千百之数,在场中飞掠如电,左右穿荡,令人不目不暇接。

    莫说寻常世族,便连嵇芠这几个自诩是有手段在身的,也是疲于奔命,满头大汗,渐感后继无力。

    唯有联手一起,才方能勉强抵御!

    而此时。

    琴调已是奏到了一半,正是乐律最盛的时候,沥沥如泉……

    “诸位兄长,撑住!小弟我去寻刘观和司马明业这几位师兄来,叫他们来降这凶人!”

    一个宽额深目的华服修士终是支撑不住,丢下这句话后,便将袖一甩,起了遁光,急匆匆朝上空冲去。

    而他这一突兀抽身,也令众人原本还算严密的战圈,现出了一个漏口,不再是铁壁一块。

    “阴赦?!你这混账东西还是这般的不讲义气,你——”

    嵇芠心头陡然火起,不住破口大骂。

    只是话音还未说完,那个叫阴赦的宽额深目修士就被上百道剑气连斩,无力跌坠入地,断臂之处,血肉模糊。

    “……”

    这一幕,叫嵇芠直看得睛瞳一缩,不自觉恍惚了片刻。

    待他慌乱回过神时,眼角余光只瞥见一道原本是细若蚊足的剑气忽然暴涨,顷时化作一道虹芒飞来!

    轰隆一声,就从耳畔掠过!

    嵇芠哇得一声,从半空坠下,鲜血如雨泼出。

    待得他挣扎起身,骇然视去之时。

    只见自家的一只手臂,已经是不翼而飞!

    只在电光火石间,便又伤残了两名紫府高功,叫余下诸人皆是惊惧,心头更慌……

    剑气继续游走,光华乱颤——

    而不多时。

    终是一曲奏罢。

    所有的异状也皆是缓缓一收……

    这时候,满殿森然,寂静无声。

    唯有喘息声急促,还偶夹着几声压抑不住的痛呼。

    几盏未被打灭的烛火幽幽而动,将人影拉得极长扭曲,投在壁上,如若幽冥黄泉里的可怖鬼魅……

    “此琴虽好,却是承不住力道,倒是可惜了。”

    陈珩看着横在膝前,那已是四分五裂的长琴,摇了摇头,起身一笑。

    见并四下无人应答。

    他也不以为意,只将袖袍抖开,立时光明大放,满堂皆明。

    这时,原本也算宏达庄严的殿宇已是破损了不少,墙柱倒塌,烟尘四起。

    地面似是被几头大力妖牛来回犁了几遭,泥土成堆,砖石零散。

    在场的诸人大多都是拿着自己的断臂,神色难看,面沉如水。

    唯有寥寥几个未曾向陈珩出手的,倒是衣衫完整,身上也不见有一丝血渍。

    不过这些人在陈珩视线移来之时,也大多是表情不甚自然,讪讪一笑,便主动拱手见礼。

    陈珩脸上微微含笑,一一回礼后,才将视线转向一旁那恨不能将身躲到屏风之后,面容惨白的刘龄正,道:

    “方才那音可算得上好音么?”

    刘龄正面皮一阵阵抽搐,无言以对。

    不远处的玉盘中,还留存着叶蓬的人头,其脸上犹挂着几丝谄笑。

    而目光所及,蓝衣道人更尸骨无存,只有一具破破烂烂的蓝袍混着碎肉骨血,触目惊心……

    刘龄正见此又惊又惧,厉喝了一声,大叫道:

    “四院的上师俱在罗烟峰居住,你——”

    话未说完,陈珩指间忽有一丝剑光生出,如蛇盘旋,芒光迫人。

    刘龄正瞬得住了嘴,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也不发。

    “流火宏化洞天的符诏在何处?”

    陈珩也懒得同他多话,上前一步,问道。

    “……”

    纵是有百般的不愿和憋闷,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地。

    刘龄正也只得压了心中怒焰,头颅屈耻低下,将一只小布袋面无表情递出。

    陈珩抬手便抹了布袋的禁制,见里面是几枚鲤鱼模样的玉符,灵光流转,湛然有神,一看便知绝非凡物,叫人忍不住要将视线定于其上。

    在细细察看了一遍后,确定无误,也无什么隐晦手脚后。

    陈珩随手从中取了一枚符诏入袖,又将小布袋置在桌案上,淡淡道了声:

    “诸位来此不正是为了此物吗?请罢。”

    此言一出,长嬴院那几个未曾对陈珩出手的弟子皆是一喜,疾步上前,匆匆从布袋中取了一枚符诏后,便迫不及待告辞,一副不欲沾染上麻烦的模样。

    而几个断了臂的世族弟子则是踌躇不前,最后也只是偏过脸去,权当未曾听得一般。

    陈珩也不多理会他们,眸光一转,又看向刘龄正,喝道:

    “刘兄并非我长嬴院之人,却是以我院的符诏来作阴私文章,此举非仅是辱了令兄的清名,同样也是不尊我院的上师!不知事情到得这般田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声喝问如雷霆发响,隆隆回荡场中。

    将相距最近的刘龄正震得头脑一空,几乎跳起来。

    “你已是斩了几条手了?交代?要什么交待,我又还能说什么?!”

    刘龄正腹诽不已,但而今形势比人强,也只能强笑一声。

    沉默许久后,才无奈开口言道:

    “今番的确是刘某做得差了,孟浪无礼,恶了师弟,日后,日后刘某必谨慎言行……”

    平素唯有他仗势欺人的份,却难见他被形势逼迫。

    这话出口后,非仅司马权通忍不住眯起双眸,仰天大笑起来。

    便连王典和嵇芠,也是面色古怪,神情甚是耐人寻味。

    “这可是师兄自己说的。”

    陈珩微微摇头,抬手一晃,阿鼻剑从袖中飞出。

    刘龄正神情狂变,却是躲闪不急,匆忙间将头一低,但飞剑如电一划,还是将他仅存的左臂削下,疼得他大汗淋漓,目眦欲裂。

    “不过,也不必日后了,就在今日罢。”

    陈珩不紧不慢将阿鼻剑收起,笑道。

    嵇芠和几个世族中人看得这幕,眉头深深一皱,刚欲上前帮腔,却被陈珩一扫,心下陡有惧意生起,对视一眼,不尴不尬收回脚步,目光闪烁。

    “你疯了!陈珩?你都只是断他们一臂,缘何却要断我两臂?!”

    刘龄正面无血色,惊怒大叫:

    “你这厮的行事何其不公!”

    “许是我与刘兄一见如故,却可惜无物相赠,只能以此为礼了。”

    陈珩一笑。

    众弟子闻得此言,心中都是说不出的别扭感,神色复杂。

    这时。

    司马权通突得上前,目光灼灼,略打了个稽首,淡声道:

    “都说陈兄为人冷刻,我看传言倒也不尽然……不过而今却不是说闲话时候,刘龄正不过是蚊蚁般的人物,并不值得重视,但他兄长刘观,却是贵院的洞玄弟子,且颇有些手段在身。

    你既是伤了他弟,还应及早抽身离去为好,若是遇上了刘观,恐怕事情便有些不美了。”

    陈珩闻言神色略动,打量了司马权通几眼。

    见此人面上虽依是有着世族惯常的骄矜之态。

    但语声却是诚恳,不含什么恶意,那番言语,也像出自真心。

    “我还以为司马兄也会对我出手,没想到,你今番竟是两不相帮?”

    陈珩一挑眉毛,道。

    “你如今是紫府境界的高功,我才是筑基三重,同你对上,我能有什么好处?和这些臭鱼烂虾一般,白白丢上一条臂膀吗,让自己痛上一阵?”

    司马权通冷笑连连:

    “围殴之事,我司马权通还不屑为之!等着,待得我修成紫府之后,你与我之间,必是要做过一场的!”

    “甚好,那我便在前处静待司马兄功行大进了。”

    陈珩淡笑一声。

    而此时。

    殿中诸人忽觉脚下隐有震颤之感,碎石噼啪而动,乱做一团。

    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遁光正自远处急速飞来,眨眼之间,就撞开了重重烟云!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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