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这只白狮的后面确实会更有安全感。
纯白的鬃毛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肩胛骨,肘部也垂下羽翼般的银白色的流苏。这是巴巴里雄狮的特征,是罗马人从古典时代就开始就用来斗兽的北非品种。
白狮的肩高足有一米四,就像一道移动掩体似的挡在商洛的前方。那柄长矛在它的嘴里,看着也只是和牙签一样袖珍。
前面不远处就是他和文鸳分开的地方了。
然而前方却没有一点战斗的痕迹。走廊安静得就像凌晨3点的医院病房。
“情况不对,怎么没声音?竟然连黑色的气息都没了。”
【或许是等等,你让狮子停下。前面可能有问题。】
“洛洛?停一下。”他小声喊着白狮子的名字。然而白狮子只是略微侧过脑袋瞟了一眼,就继续往前。
“洛洛!停下!”
白狮子没有再回应。商洛根本就不是它的主人,它现在心情很不好,根本懒得理后面那个聒噪的家伙。
【快!把它拽住!拽它的尾巴!】
“洛洛!”商洛向前方伸出了手,然而狮子的尾巴却消失在了空气中,连带着日神之矛一起。
“”
商洛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世间最寒冷的物体。那和接触液氮的感觉甚至都不相同——接触液氮,皮肤会受到和接触火焰类似的急性损伤,触感也和烫伤类似。然而指尖的触感却让他察觉到了真正的寒冷,从指尖传递过来,直刺向脊背。
“前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早该猜到的,法厄同根本就不是走火入魔。她属于熵道途,熵道途里面根本就没有走火入魔这个选项。她归零了!】
“归零?什么意思?”
【就是虚无,是所有向大冥河起誓的生灵都要面对的终极。熵道途本身就意味着机运与衰亡,但没人能真正驾驭‘熵’的力量。赫利俄斯选择使用誓约来驾驭它——誓约能将无穷的可能收束,誓约能过穿越无尽的时间。所以,日神之矛在誓约者身上能够产生几乎无限的威慑力,甚至连已经发生的事都能被收束回去。用誓约驾驭熵,这才是赫利俄斯作为神机的,神力的来源。所以他是契约之神,不是熵之神。】
“所以道途并不完全等于神机的力量?”
【当然。你会被你的属性定义吗?你是中国人,你就一定要会中国功夫吗?如果赫利俄斯选择完全投入‘熵’的力量,他将会变得无处不在——那就等于不存在。所以决定赫利俄斯的从来就不是熵本身,而是他对熵的驾驭。就像同样是火神,但决定神格的一定是火的利用方式:纵火、刀耕火种,乃至灯火。攀登道途的路有无数条,神机因道途而生,而不是相反。生命也本就该是如此。】
“那如果她背弃了誓约呢?”
【那她就背弃了赫利俄斯为她提供的舟楫,她会溺毙在大冥河中。她渴望光,就像溺死的人在渴望氧气,她是在求救所以你给她吃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让报应来得这么快?还有为什么伱可以把如此高位的力量引过来?大冥河的注视是一颗丹药就能叫得来的吗?!你才是熵之神吧!怎么这种事都能让你碰上?】
“我哪知道啊!而且丹方不是你给的吗?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不是筑基丹吗?”
【那不是也应了你的要求?!我也是第一次用,怎么会出现这么离谱的事!我都不知道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或者我们两个互相加成,左脚踩右脚螺旋升天了也说不定。我都不敢再算了!不行不行,就算能活下来,我也一定要先找到驾驭力量的办法再用。万一我再问出個诸神黄昏世界末日怎么办?害怕害怕都怪你啊!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刁钻的问题!】
“说到底怪她一定要吃!怪你的哥哥一定要抢!”
【就是!他们父女两个不好盯着亚历山大的灯塔,偏要来找我的霉头。气死我了!都怪他们!】
“所以,之后呢?”短暂的沉默后,两个人都冷静了些,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虽然确实怪他们,但现在麻烦在我们头上了。我们在这里找到罪魁祸首也好,左右互搏也好,对眼前的事都于事无补。我们说不定已经进了她的圈套,再也回不去了。”
【你不要乱说啊!之前算出来你必死无疑,你在这里乱说搞不好真的会成真的!】
“哈?会有这种事?”
【你摸摸前方。就刚才的位置。】
商洛伸出了手,指尖依旧能触及到最刺骨的寒意,但似乎比刚才的距离更近了。
“那股让白狮子消失的冰冷避障,它比刚才更近了。”
【等等,你先别动,朝后试探试探。】
“后面”他向后伸出手,指尖传来了同样的寒意。
“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而且说不定我们现在就已经进入了某种循环中。”
【那是不可能的。我是无限神机阿波罗尼娅,我处在神性的最尖端!不可能被区区幻术蒙蔽,就算是梦境,乃至时间循环都不能打破我的永恒观察。所以那股寒意在围绕着我们兜了一圈,没有办法侵入过来——只有你自己决定要走进去,你才能真正踏足这个冰冷的领域。】
“那现在,还来得及吗?”
【法厄同还没有出来找我,说明她也被拖在里面。但肯定也没有成功,那只叫洛洛的白狮子并没有结束战斗。】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了。”他望着前方。前方依旧没有一点战斗的痕迹。走廊安静得就像凌晨3点0分9秒的医院病房。
商洛向前踏出了一步。灯灭了,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中。刚才踏足的位置就像漆黑舞台上的聚光灯,只有那里亮的。然而穿透黑暗,两个白色的身影却突兀地在无光的空间里面狂奔。一个两条腿,一个四条腿。两条腿倒腾地飞快,四条腿的根本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