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玄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睁开沉重的眼皮,窥见窗外天阴光大亮,猛的起身。
门外传来东明亚有些焦急的声音。
“流光长老,您起床了吗?”
他有些恼,这人竟然敢擅自闯进来!
因为睡意还未完全消散,语气听起来有些生气。
“什么事?”
东明亚道:“流光长老,今日该您授课了。”
天空圈顿时清醒了一大半,以手扶额,有些懊恼,自己怎么睡过头了。
天凤门每个月的月末长老们都会轮流给弟子们授课,都是一些通识类的,每个长老所授容不尽相同,所有长老门下的弟子都能去听。
今日刚好轮到天宫玄。
结果他却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一想到几千名弟子在七星广场等着自己,我自己这个长老却迟迟未到,他连装死的心都有了。
进屋内迟迟没有回应,东明亚又试着叫了两声。
“流光长老……”
天宫玄此时烦躁,语气中有些许不耐。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随后便到。”
“哦哦。”
东明亚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回到七星广场,室友向初趣凑过来问道:“怎么样?流光长老出什么事了?”
虽然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但我们呀,听着就是有些怪怪的,连忙止住。
“呸呸呸,他老人家才没出事呢,不过是………”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远远的看到天宫玄出现在广场。
一袭白衣,流光溢彩。
他一出现,整个广场的画风瞬间就不一样,个个屏息凝神,端坐如松,完全不负先前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模样。
他不紧不慢的走上高台上上坐下,然后拿起案读开始授课。
东明亚看呆了。
旁边的室友还在催促道:“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呀。”
回过神来看了看,看着室友一脸呆萌八卦的模样,皮笑肉不笑:“没什么。”
天宫玄脸皮薄,要面子,她是知道,要是自己把他是因为睡过了头才耽搁,甚至自己去叫他的时候,还有起床气坐这等糗事告诉了室友,相信很快就会传遍天凤门。
到时候他就更没机会拜他为师了。
估计不会成为师徒,说不定还会成为死对头,看见自己就追着打那种。
她是一定要拜天宫玄为师的,虽然她自己天赋也挺高,术法都是自学成才,但若想要登顶至高无上的书术法境界,没有人指导是困难的。
想要守护好鲛珠,它的主人必须是令人闻风丧胆般的存在,否则这东西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前两日他收到了来自鲛州的家书,临近南海的几个国家的军队时不时就会出现在鲛州海域,也不知道在窥伺些什么。
虽然他们目前没有多余的动作,但东明亚一向预感很准。
她能感受到,九州经历了几千年的太平盛世,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了。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虽然整体还算和平,局部战争却连续不断。先是丹州的皓凌国歼灭了其他几个小国,实现了丹州统一,紧接着,丰州,渊州,以及东西南北四周也基本上实现了统一。
青州两个大国实力相当,为了应对如今的局面,都选择用联姻的方式来结成同盟。因此,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归虚国被选中去洛川国和亲的公主失踪了。
有人说是其他几州为了吞并青州挑拨两国的关系而故意设计劫走了公主。
但也有人说是公主自己不愿和亲,所以选择了逃婚。
当然,这种事情在局势动荡的今天,很快便被掩埋进人海里。
无人关心那位公主到底去了何处。
天凤门位于中州的一处神山上,虽不受其管辖,但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中州地处中原,共有三个国家,分别是位于最西边的浮屠国,位于最东边的赤承国,其次就是位于中间的永安国。
目前虽然没有发生像其他几周那样的大规模吞并战争,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发生战争,鲛州必然受到牵连。
鲛人天生不擅术法,却在法器锻造上颇有建树。加上鲛人善经商,鲛州盛产珠宝,是出了名的有钱。
如果说九州混战,什么地方最适合用来当做后勤保障部,鲛州无疑榜上有名,并且遥遥领先。
几千年前,九州大陆还处于混战时期,就曾有人打过鲛州的主意,那人是某个国家的太子殿下,为了统一九州,只身前往鲛州。
当时鲛珠的主人是鲛人女皇阿兰若。在她的统领下,鲛人安居乐业,繁荣富强。
她法术高强,是整个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高手,因此,即使九州混战,鲛州也没有受到战火牵连,因为没有人能活着从她的手下离开。
也正是那个时候,世人知道了鲛珠的威力。
多少人觊觎。
她却说:“我阿兰若对于送死者,来者不拒。”
当然没有一个人能成功从他她手里夺过鲛珠。
世人愚钝,并不知道鲛珠有灵,会认主,除非是他命定的下一任主人,否则谁拿去都只是一颗暗淡无光的珠子。
可当时偏偏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不信邪,他是当时中州的赤承国太子。
太子仁善,一心修行,年少时周游天下,惩奸除恶,美名远播。
九州混战时他脱下神袍,带领赤承军队保家卫国,战无不胜。
后来更是凭借一己之力平定了混战,九州从此和平了近千年。
世人对他感恩戴德,许多地方现在还留有他的神观,每逢佳节就会去祭拜。
但东明亚从不相信。
对于九州人而言,他或许是英雄是救世主。
但对于鲛人来说,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魔头。
是恶臭遗千年的祸害。
这个祸害与阿兰若的故事她几乎从小听到大。
祸害有名有姓,叫苍冶。
阿兰若捡到他的那一天,和几千个平常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
阿兰若正带着军士像往常一样巡视。一路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轻松。
她和鲛州的族民一向相处融洽,虽然名义上是鲛皇,但其实并没有那么等级分明。
更像是一个大家庭。
此时朝阳初升,海面上水汽氤氲,金光点点,海浪拍打着礁石,几只海鸟在海滩上走来走去,像是在觅食。
阿兰若一边看,一边琢磨,这海鸟倒是挺肥的,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滋味如何。
忽然,她仔细一看,发现那礁石后面有一抹黑色。
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她瞬间警觉起来,派人去查看。
探子很快便折返回来,说那是一个人。
并且不是鲛人。
阿兰若走过去一看,发现他虽然是个人,却又不是人。
因为他已经被折磨的面目全,除了从体型大概能看出是个男子,再看不出其他的信息。
“阿兰若,怎么办?”
有人问。
阿兰若几乎想也没想,就说:“扔远一些,在这当心吓着小孩子。”
众人:“……”
这个理由很阿兰若。
军士们正要行动,突然发现那人的手指动了动,眼睛也一直是睁开的,只不过被打的太惨,眼皮又红又肿,看起来像闭着的一样而已。
抬着他的军事,顿时就有些于心不忍。
“阿兰若,他还活着,还要扔吗?”
阿兰若其实也早看出他没死,只是不想惹一身麻烦,所以故意装不知道。
毕竟自古以来,在外边乱捡东西,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于是决绝到:“不扔,留着过年吗?赶紧些。”
毕竟是鲛皇的命令,他们不得不抬着人往大海深处走去。
突然,那男子用尽力气从那几人手里挣脱,借助水的浮力,趟到了阿兰若面前,朝他伸出了血肉模糊的双手。
嗓音沙哑,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把我扔掉,我不是……坏人。”
说完就彻底晕了过去。
军士连忙赶回来,想要将他继续拖去扔掉。
眼看着就要被拖进深海喂鱼,阿兰若掀了掀眼皮,终究是心软了。
“算了,还是带回去吧。”
人就这样被带了回去。
沿着长长的青苔石梯,就到了鲛皇宫。
鲛皇宫位于一块巨大的悬崖边上,背面汹涌的黑色海浪拍打着崖壁,正面却是繁花似锦,落英缤纷。
阿兰若叫人把他放在榻上,吩咐道:“烧点热水给他洗洗身子,再喂点儿汤药,能活就活,活不了就算了。”
说完就去处理政务了。
才刚走出门,听到侍女的惊叫声,阿兰若立即回头,却看几个侍女脸色都白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床前。
“怎么回事?”
阿兰若连忙折返回去询问。
侍女们哆哆嗦嗦的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阿兰若看床上那人。
她看过去,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但心里也着实为之一惊。
他知道男人伤得重,却不知道他伤得如此之重。
扯开褴褛的衣衫,或者该叫碎布条,男子的身上全是交错的伤痕,烫伤,刀伤,刺伤。胸膛上还有一大片发黑的焦皮,显然是烙铁印,因为身上没肉,肋骨根根分明,腹部和锁骨上还有几个大大的血窟窿。
这种程度的伤,按理说几乎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这个人不仅活下来,还活着来到了鲛州,甚至不久前,还有力气向她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