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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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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苍烟祭 第二十二章 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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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愈被谢无猗抓住后腰,借着她的力量灵巧避开。谢无猗拔出凤髓,绕过飞雪的爪钩,阻挡住她的进攻。

    飞雪见一击不中,不再纠缠,立即闪身撤退。谢无猗刚要追,忽地反应过来。

    她不是飞雪,请她们去孤峰的那个侍女没有功夫。此人的身法……和回泽阳路上遇到的那对母子是一个路数。

    是幕后之人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还未反应过来,草丛中又有异动,三条黑影直奔钟愈。谢无猗也顾不上暴露不暴露,反手将她一推,边以凤髓抵挡,边往林中撤退。

    如果钟愈够聪明的话,她就应该赶紧跑回校场找人。以她的三脚猫功夫,在此地多停留一刻都是谢无猗的累赘。

    凤髓毕竟是防守的武器,抵挡进攻可以,却难使出杀招。几个回合后,谢无猗左手小指抵在掌根,迅速判断刺客的目的。

    钟愈。

    他们是冲着钟愈,或者说是冲着卢云谏来的。

    谢无猗灵光一现,忽喇喇甩开披风。渐暗的暮影下,对方一时辨不清钟愈到底躲在何处。

    三人紧追不舍,一直试图突破谢无猗的防线。确定方向就好办了,谢无猗退到一棵柳树边,扯住一根粗长柔韧的柳条,踩着树干飞身而起。但她毕竟孤军奋战,对面却可以互相配合,其中一人已经踩着同伴的肩膀掠影而上,准备上下呼应,击退谢无猗。

    眼见匕首马上就要落在头顶,谢无猗却露出得意的一笑。

    等的就是你!

    她手中用力一抽,借势向外仰去,那人的匕首砍在柳枝上,眨眼间就扑了个空。

    谢无猗朝他飞踹一脚,劈手夺过他脱手的匕首。她在空中急速翻身,两腿交在正向上飞扑那人的脖子上用力一别,手中柳条转向抽去。

    “啊——”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紧捂眼睛跌落在地。谢无猗一骨碌爬起,用匕首割过他的喉咙。

    剩余两人没想到谢无猗如此凶悍,脚步略有凝滞,谢无猗直接起身反攻。刚刚被“处理”过的柳条用着趁手,她一甩一拉,直接把腿脚发软试图逃跑的两个刺客拽到身前,一击毙命。

    谢无猗挽住柳条扯过披风,任鲜血溅在上面。

    她冷笑一声,这些人用惯了兵器,怕是早忘了柳条的能耐。柳条虽柔,但可借巧劲;柳叶虽细,却也锋利如刀。想当初花飞渡教习软鞭时,她的手可没少被割伤。

    不过谢无猗心底仍有个疑惑,身手这么差的刺客到底是怎么混进平麟苑的?

    “妹妹……”

    声音是从灌木丛里传出来的,谢无猗当即皱着眉跑过去,见钟愈正躲在里面,脸色惨白。

    “我……”

    之前还张嘴姐姐闭嘴妹妹,转眼就把谢无猗一个人丢在危险中,钟愈羞愧难当,实在没脸说下去。谢无猗却并不计较,确认钟愈没有受伤后才道:“没事,你和齐王的孩子要紧。”

    夕阳隐没,暗夜降临。钟愈带着谢无猗在灌木丛中穿梭一阵,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不舒服?”谢无猗忙去搀她。

    “不是……”钟愈一个激灵,双手抱紧小腹,“我……我找不到路了……”

    谢无猗眼前一黑,但她也没有埋怨钟愈,毕竟这里灌木丛生,连她自己都辨不清方向了。谢无猗摸着腰间的火折子,略松了口气。

    “有弓弩吗?”

    钟愈连连点头,她随身带着一只小袖弩,刚好还剩下两支箭。谢无猗大喜,忙从草中挑了一块大小合适的木头,用火折子点燃后绑在箭身处,垂直射向夜空。

    羽箭破空而上,火光越来越弱,但好歹还是坚持到半空,爆裂成一个小小的光点。

    萧惟应该能看到吧。

    钟愈瞪大双眼,这才恍然,谢无猗刚才以一敌三,随手就是杀招,原来她的功夫这么好?

    “你……”

    嘶——

    钟愈话未说完,谢无猗听见异响,一把按着钟愈的头蹲到灌木丛中。她趴在地上听了听,顿时心口寒凉。

    这可不止十个人啊。

    刚才发的信号已经暴露了二人的位置,那些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她们俩简直就是瓮中之鳖。

    来不及多想,谢无猗将手中的匕首和凤髓都塞给钟愈,做了一个环抱双臂的动作让她保护好自己。刚要出去,钟愈忽然拉住她的手。

    谢无猗心急如焚,只见钟愈从腰带中抽出一根细鞭。

    之前她看到谢无猗用柳条十分顺手,就知道这根鞭子很适合她。

    在最后一丝天光下,淡青如水的鞭身泛着一层荡漾凄寒的薄雾,映在谢无猗眼中,如烛火,如朝阳,如万道霞光。

    谢无猗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事态紧急,她忙稳住心神,对钟愈一点头,扔掉柳枝接过了软鞭。

    在稍微远离钟愈后,谢无猗从灌木中现身,她手捻过软鞭一侧的卡口,两排尖刺破土而出,同她一起傲然而立。

    面前站着十数个黑衣人,渐成收拢之势。

    谢无猗全神贯注,目光扫过这道黑压压的屏障。

    手腕一转,黑衣人同时上前,谢无猗找准他们中力量最薄弱的一人作为突破口,软鞭疾速朝他的面门扫去。

    在软鞭的带动下,那人大声哀嚎站立不稳,连带着其他人的阵型也有所松动。

    谢无猗破阵而出,以一打十可不是聪明人干的事,要不是身后还有钟愈,她早顺着树丛逃走了。谢无猗的本意是想先脱出阵型,待对方奔向钟愈时再从后面逐个击破,没想到她足下生风,身后的风声更紧。

    两枚飞镖擦着双耳飞过,谢无猗蓦地反应过来。

    死士!

    他们要杀的是她!

    紧接着,一个名字浮现在眼前。

    褚余风身为兵部尚书,在禁苑里安排点人手应该不难吧?

    谢无猗大怒,她找到一棵敦实的灌木纵身而上,同时左手中指微挑,把苍烟中许久未用的毒药放出,任它们悉数滑落在银针和软鞭上。

    真有性命之危,当然要怎么省力怎么来。

    褚余风,是你逼我的。

    风吹起深紫色的披风,猎猎作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围拢的刺客,几乎要把银牙咬碎。

    待人接近,谢无猗将软鞭猛力一抖,灌木丛最外层的小叶便似长了眼睛一般向众人袭去。夜色暗沉,他们以为是暗器,本能地出手拦截,此时谢无猗的第二波攻击已经到了。

    软鞭外带有锋利的钩刺,也许是钟愈不知道用法,有些刺已经生了锈。谢无猗挥舞软鞭,裹着一身嗡鸣的气流杀入人群,对方的攻势已经被灌木叶冲缓,现在应对她的软鞭顿时捉襟见肘。

    能混入皇家禁苑的刺客必定多用短兵器和暗器,正好适合软鞭的攻击。不似观音庙中需要卷住长刀才能让其脱离,现在只要打到武器本身就能避开锋刃。更何况她的软鞭早已带了毒,一旦沾染必能事半功倍。

    虽然顺利解决了速度相对较慢的几个人,但他们毕竟人多势众,谢无猗知道自己决不能长线厮杀,况且刚才为卸去他们的武器,她的臂上腿上早已挂了彩,便准备再次退出阵型。

    不过这次谢无猗没能如愿,余下的精锐配合得愈加默契,手法狠辣无比,摆明了要置她于死地。飞镖轮流发射,在空中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准备将她困死在里面。谢无猗对身上的疼痛浑然不觉,只专心关注周身气流和寒光的变化,飞镖聚拢一次就用软鞭挡去一次。

    不知交手过多少轮,刺客手中的飞镖终于所剩无几。在他们重新拾起兵刃向她挥来时,谢无猗算准时机矮下身子,以夜色和披风作掩,左手一挥,银色微光被软鞭牵引着,自指尖飞转。

    苍烟一出,例无虚发。

    谢无猗累脱了力,从地上胡乱抓起一把短刀,重新检查过地上的十几具尸体,这才跌跌撞撞地回到钟愈身边。

    钟愈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鬼一样。

    谢无猗满口腥咸,她刚要告诉钟愈暂时安全了,就见她脸色一白,缩着身子倒在地上。谢无猗试着叫她,可钟愈浑身是汗,不停地抽搐,根本无法答话。

    “疼……”

    谢无猗觉得奇怪,忙向钟愈身下探去,却只摸到一片粘凉。

    “钟愈?”

    不确定还有没有刺客,谢无猗也坚持不了大晚上带着小产的钟愈在林子里找出路。没办法,谢无猗只能强行架起钟愈,踉踉跄跄地走了半日,寻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山洞。她把披风裹在钟愈身上,这才抽出空来检视自己的伤口。

    方才聚精会神地打斗倒不觉得什么,这会停下来,谢无猗顿觉头昏脑涨,浑身火辣辣地疼,尤其是右肩,伤可见骨,也不知那帮人的兵器有毒没毒。

    身边就是小产晕厥脉息凌乱的钟愈,谢无猗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又冷又饿,甚至不能生火或者出去找吃的,只能强撑着等天亮。

    萧惟。

    平时总想把他踹出三丈远,这还是谢无猗第一次盼他来。

    她自己倒还好,忍一忍就过去了,可钟愈再耽搁会出危险的。

    谢无猗咬着牙挪到钟愈旁边,和她互相依偎着取暖。待钟愈的呼吸终于平缓,谢无猗捡起一片宽大的树叶,开始清理软鞭上的毒。

    卡口转动,钩刺收回,整条软鞭混然一体,婉若游龙。

    谢无猗张了张嘴,像在呼唤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烛骨。”

    这是花飞渡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也是十六岁在大凉游历时,她为了给花飞渡凑钱治伤忍痛卖掉的最得心应手的武器——

    世上独一无二的烛骨。

    谢无猗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钟愈手上,但能再让它陪自己拼一次命,受多少伤都值得。她抱着烛骨,露出疲惫的微笑。

    不知捱了多久,山洞外终于透进来曦暖的晨光。

    也带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谢无猗欣喜若狂。她刚要出声,又堪堪收住。

    不对,声音有问题。

    其实现在谢无猗发着烧,根本打不动了,更要命的是她苍烟中的银针和迷药都用完了。但没办法,钟愈还在这里,她不能丢下她自己跑了。谢无猗摸上烛骨和凤髓,忍着眼前星罗棋布的光斑缓缓站起身,移动到山洞背光的地方。

    一只脚迈进山洞,比它更先进来的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烛骨来不及出手,谢无猗心一横,翻身扑上去把他撞出了山洞。

    在草地上翻滚几圈,刀和烛骨都已不知去向,谢无猗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昨夜最先被她击退的那名刺客。

    他已成了独眼龙,不过却侥幸活了下来,谢无猗昨夜急于解决其他人也忘了管他。他大概也是在灌木丛中盘桓了半宿,想找个地方藏身,不巧正碰到了谢无猗。

    昨夜战得太猛,谢无猗用尽全力绞住他的腿,却再没有力气肉搏。毕竟是男人,对方的体力明显要强于谢无猗。他一手掐住谢无猗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扭着她的左手。谢无猗接近窒息,又无法勾出苍烟,只能用重伤的右臂摸出垫在身下的凤髓,狠狠朝他的后脑勺砸去。

    那人吃痛,一股灼热顺着他的脖子流到谢无猗脸上。他状若疯狂地嘶吼着,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活活掐死她。

    凤髓的一击耗光了谢无猗最后的力气,现在她连挣扎都做不到了。

    胸口疼得要命,眼前的景象渐次模糊。谢无猗大口喘着粗气,双腿无力地垂下,凤髓也从手中脱落。

    大概……没有办法继续查案了吧。

    不过,好歹也是死在探寻的路上,还顺手带走了十好几个人呢。

    爹,女儿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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