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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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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争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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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定贤对于华探长、楚小姐来存钱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只是社交关系的一种方式,将来肯定是要还的……

    多请华探长们饮几杯茶,陪楚小姐在夜总会玩玩喽,唯独对有鬼佬来存钱感到非常诧异,放稳茶盏之后,出声问道:“是哪位长官?”

    正常的洋人不可能到一间新开业的小钱庄存钱,既然来了必定是警队内部的人收到风声。

    邱德更出声笑道:“一位叫作葛白的高级督察,来存钱时特意说过同老板在一间差馆上工。”

    “原来是他啊……”何定贤恍然大悟,会心一笑,露出酒窝:“老熟人了。”

    “看来是收到什么风声,前来投石问路的,对了,收股这么顺利,你肯定是放出了点什么风声吧?”

    邱德更含蓄的道:“新店开张总是要搞点噱头,确实用了点含糊不清的小话术,大老板要是不喜欢……”

    “随意吧。”

    何定贤摁着茶盏,缓慢摇头:“我们又没有把话说死,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能够把财路打通才最紧要。”

    邱德更心头一松又道:“大老板,既然有新界、港岛区的探长们合伙,那么新界、港岛的分号要快点办起来。”

    “一来,港岛区差爷的油水厚,储蓄额肯定更高,二来,新界区钱庄比较少,我们提前开个银号将来在乡民们眼里信誉也好。”

    新界不是没有银号,只是偏少,人穷的连饭都吃不饱,又没有钱来储蓄,开钱庄业注定不会发达。

    钱庄业最发达的一是港岛,二是九龙。港岛区的差人们就算想来钱庄存钱,也不可能专门过海来一趟。

    “普通人办钱庄没个三年五年不可能开分号,我们刚开业才几天呀?分号就要办起来了?”何定贤面带笑意,语气夸张,眼里却没多少得意:“一次性开三间银号是不是扩张的太猛,投资太大了。”

    这样一来分股换回来的钱,全部都得投进去,钱庄里水位低,很容易出问题。

    有盲目扩张的趋势。

    邱德更亦是点头:“大老板考虑的对,所以我提议是每半年开一个分号,先开进港岛区,再开新界,这样资金的调动就不会太紧张,而眼下我已经联系了恒生钱庄的一位经理,那是同乡,他答应我们互相通汇,帮忙在港岛、新界收储,但如果在两区提现需要收一个半的点数。”

    通汇就是银联的意思,果然现在的商业理念,在上世纪没什么好稀奇,让众人觉得时代在发展的原因,只是科技与生产力的进步,人依旧是那些人,方法也依旧是老方法。

    恒生钱庄则是港岛钱庄业最大,最有信誉的一间银号,在1933年已经成立“恒生银行”,未来港股的“恒生指数”便是由恒生银行编制,但港岛市民与钱庄业的常称之为“恒生钱庄”,目前“恒生”既做银行业务,也依旧在乡下开办老式钱庄。

    何定贤知道“恒生银号”的首任董事长,创始人林炳言是上海十三行的大老板,在上海滩时就与前朝交情莫逆,是财政方面的钱袋子,恒生银号几位联合创始人也皆是“省港澳”三地的顶级权贵。

    “恒生银号”一开始就不是纯华资,面对普通市民的小钱庄,而是前朝财政放在港岛揾水的一个海外银行,率先拓展南北物资交流及汇兑业务大赚特赚,“内战”期间又主动投诚,大举捐款捐物,成功站队,且看中国统区货币贬值,在港岛黄金热、外币热潮中大肆炒卖,玩的高潮迭起,与其同行一样从中渔利,资金倍增。

    说个好玩的事,当时上沪商人与粤省商人都钟意在港岛炒黄金,炒外汇,但历次外汇、黄金潮中,上沪商人总是铩羽而归,大肆亏本。

    往往都是粤省商人笑到最后,吃到肚撑,好似粤省人在炒卖外汇当中天生就附加胜率。

    何定贤谨慎的道:“一个半的点数尚算公道,同恒生在一起合作,也算是能沾沾光,多少让储户们有安全感。”

    “但是恒生这么好讲话?”

    邱德更笑道:“东方银号有三位总华探长撑腰,开办就算仅有几天,在港岛也算是出名了。”

    “加上恒生的何主席正主导业务转型,喊出口号,服务第一,大小都做,这种利人利己的事情又什么好放过?”

    “也对,毕竟我们有自己的客户群体,实际上同他们没有竞争关系。”何定贤安下心来。

    至于何主席便是带领恒生一手编制“恒生指数”的银号创始人之一,名为何善人,如这种大钱庄不可能“父死子继”,只能是有实力、能服众的创始人顺位继承,林炳言的长子目前只是恒生的副总经理……

    “恒生的日子最近很难过吗?”他多嘴问了一句。

    邱德更忽然压低声音,出声道:“恒生以前做内地独家生意赚钱,现在改朝换代做不成独家生意了,日子当然比以前难过,特别是半岛炮声一响,连南北生意都不能做。”

    “他们要是敢偷偷摸摸的做,鬼佬第一个干他们,内地好像也不相同他们做,要不是之前林主席捐了很多钱,做了大把善事,恐怕都要给北方抓了,另外,业内有个小道消息。”

    “什么消息?”何定贤很感兴趣。

    邱德更则道:“何主席的妹妹是林主席一个小妾,他们合起伙想吞林主席的家业,正打算把林主席三个儿子都赶走,想林主席堂堂乱世金融巨子,出殡那天全港花圈都断货,人一归西别人就踩他儿子头上。”

    “多少大老板家业都是被后代败坏的?老豆是老豆,仔是仔,分明就是两种人。”何定贤端起茶盏,饮下一口,打断道:“好了,不用议论别人家的八卦新闻,你管好自己的老婆就得。”

    “恒生银号难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你作为他的竞争对手,他们居然不把伱放在眼里,你是不是得想办法让他们更难?”

    邱德更面色一愣,惭愧的低下头:“大老板教育的是。”

    ……

    晚上,何定贤乘坐黄包车来到中环的百乐门夜总会,在门口正碰见下车要进门的楚小姐。

    “何老板,你也来玩呀?”楚韵南一身黑色风衣,画着淡妆,红唇鲜亮诱人,长发已经剪短,烫成大波浪卷到耳侧,整个人风度恍然一新,居然已经没有故作男性的姿态。

    好似要彻底把女人的美丽展现出来,为之骄傲,自信,非常具有魅力。

    何定贤一身白色西装,戴着帽子,手拿烟斗,眼神转向她也是看了半晌,随后笑道:“来找你的,楚小姐。”

    楚韵南点点头,脚上踩着高跟鞋,风衣裙底正好离地三公分,海风将其微微吹动,如似站于水中起波澜。

    “哒哒哒。”她细高跟鞋一步步向前,站定在何定贤面前,白皙的面庞,精致的下巴轻轻点头:“我知道,来感谢我的五十万嘛……”

    “呼……”何定贤吸上一口烟雾,鼻尖已经嗅到迷离的香水味,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十分干脆道:“是的。”

    “特意来感谢你。”

    楚韵南轻笑:“不用客气,这笔钱我老豆让我存的,他说你的钱庄办的很厉害,有本事。”

    “欣赏你来着。”

    何定贤连忙打蛇上棍:“多谢楚会长看得起,晚辈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你可真厚脸皮。”楚韵南说笑道:“他让我存,只是意思意思,五十万还不是我掏的钱?”

    “我要给你存五万呢?”

    “一样要去登门拜访一下……”何定贤道。

    楚韵南笑道:“毫不掩饰的想要攀关系啊。”

    “楚老板是多少人的衣食父母?别人想攀都没机会,我为什么要害羞?”何定贤倒是满脸坦然:“而且我觉得你不可能白白掏五十万出来给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咯。”

    楚韵南举起纤细的手,表情玩味,轻轻扫过他西装肩头:“海运生意真的很赚钱,我打算自己再购置两艘船,但是一时半会拿出这么大的资金,有没有从钱庄里掏一些出来给我?”

    何定贤皱皱眉头,反而问道:“楚家肯定不缺两艘船的钱,既然是赚钱的生意,楚老板不会不支持吧?”

    楚韵南举起涂着红色指甲油手,放在他眼前自我欣赏着道:“要是靠老豆,我找你做乜?”

    “知道我为乜脱掉西装不穿吗?因为,不需要了,女仔有本事照样可以在家里挺直腰杆。”

    “不用装腔作势。”

    “呵呵。”何定贤轻笑两声,吸上口烟:“没问题,等我生意上的钱用完,钱庄里多的就拿来给你买船。”

    “多谢,赚到钱给你分红。”楚韵南收回手,挑眉笑道:“上回《报社》没入股真是可惜,这回钱庄又没身份入股,只能蹭蹭你的财运咯。”

    何定贤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说道:“随便蹭,而我不为赚钱,就为看你梳女妆,靓呀。”他大赞一声,大胆的打量起双腿。

    “随便看,免费。”楚韵南大步一迈,踏出高跟鞋,露出修长的美腿,倒是很大方,正转身走进夜总会时,忽然回头看向一眼黄包车:“听说你买新了一辆车?”

    “怎么没见你开来。”

    何定贤耸耸肩膀:“轿车不好过海的,放在九龙开就得。”

    “喔……”楚韵南若有所思,走进夜总会时喃喃道:“小妾也一样么?”

    “什么?”

    何定贤在音乐声中没听太清,凑上前去出声问道,楚韵南摇摇脑袋,在侍应生的引领中,朗声答道:“今晚我请客。”

    “废话。”

    何定贤出声笑道:“一个大富婆在面前,总不能轮到我请客吧?”

    ……

    北角,百福道,一幢格调高雅,外观秀丽的五层别墅内,邵邨人穿着西装,翘着二郎腿,手上拿着一份商报,目不转睛的道:“何定贤倒是很巴闭,银弹不够开银庄!”

    “做生意有一套!”

    邵维枚手上拿着一颗苹果,坐在沙发旁,用小刀慢慢削着:“东方银号搞得风风火火,下一步肯定同我们抢地。”

    “老爸,往后怎么办?”

    邵邨人笑道:“没关系,论远的,圈到地又怎样?没有好的电影公司供片,院线也得亏本抛售,论近的,他们钱庄能不能搞好还不一定,那个姓邱的欠你大伯一条命,叫他还来先。”

    邵维枚将手上的苹果递给父亲,邵邨人接过之后,用力咬下一口:“咔嚓。”

    邵邨人又道:“另外,港岛现在也不是很太平,前段时间的抢劫金铺案,大馆辖区里交战三百多发子弹,华人警探竟然没有抓到,真是一班废柴。”

    “这些废柴能干什么大事?”

    邵维枚目露沉思。

    翌日,早上。

    邱德更早常在出租屋内起身,从上海街步行前往弥敦道的钱庄上工,半路上,五个穿着汗衫,手持短匕,表情不善的马仔突然在马路旁站起身,迅速将他围在一起,堵到一面墙角。

    邱德更反应很快,但无处可逃,背后冒出一片寒冷,表情紧张的说道:“几位大佬,我是跟何探长混的,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可以……”

    当先一个马仔把短匕收起,语气稍微客气了一点,出声道:“邱老板,我们是上沪旗盛记,一直帮宁波老板们办事,想必你也知道吧?”

    “我知道。”

    邱德更牙关打颤。

    “邵老板请您去一趟,你会不会不给面子吧?”马仔又问道。

    邱德更心知不妙,硬生生点下头:“行。”

    “我去。”

    马仔松出口气,拉起他的肩膀往前推了一下:“黄包车都给你准备好了。”

    “能不能让我同何老板告个假?”邱德更走向黄包车时问道,与此同时,路面几名潮义勇的马仔投来目光,有人上前主动询问:“邱老板,撞见什么事了?”

    “只要你开口,没人能逼你走出旺角!”一名潮义勇的马仔神情郑重,几个马仔已经在档口门口的箱子处抽出长刀,虎视眈眈的看向上沪旗的“盛记”,“盛记”马仔则直勾勾盯着邱德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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