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馆,七楼。
会议室。
麦景陶坐在主位,望着伊辅问道:“警察基金会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一周前,刚刚成立。”
伊辅坐在左侧第二个位置上,正色道:“麦sir,华人警察已经在组建工会,警队如果不提前行动”
麦景陶愤恨道:“谁有参与!”
伊辅扭头望向徐时诚、布力等人,在座的官府派高层,除警务处长、管理副处长之外,三位高级助理处长,七位助理处长,竟然全部都有份。
麦景陶心凉了半截,又惊又惧,不可思议:“伊sir!”
“你是要夺权吗!”
伊辅面不改色,振声道:“麦sir!”
“不能再犹豫了。”
“警队必须对华人做出提前行动,扼杀华人警察夺权的机会我只是一心为警队服务,为港府考虑”
卓维凯深吸口气,双手捏着钢笔,沉声道:“成立警察基金的钱,谁出的?”
“由我们自筹。”
借款也是筹款的一种嘛。
“将来警察基金有盈利,完全足够运行工会。”伊辅铿锵有力,坚定果断的道:“麦sir,警察工会肯定以你为首,服从警务处长的管理。”
“呵。”
“自筹。”卓维凯冷笑一声,心里不会相信,但一众处长级决心保密的事情,短时间内,他们怎么查得出来,拿什么查?麦景陶气的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警察工会以他为首?
邀请一个警务处长,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工会主席是吧。之后呢?工会运营的资金全部都由基金会下发,伊辅、徐时诚、布力等人却在没有得到他首肯,撇开他的情况下,成立基金会,设置董事局。现在伊辅是港岛警察基金会的董事长,徐时诚、布力等助理处长、高级助理处长任董事,葛白一个高级警司担任秘书长。
完全没有他这位警务处长的位置,工会的实权还不是掌握在他们手上!麦景陶没想到手下的得力干将,中流砥柱,竟然齐齐反水,搞了一个组织架空他!
他对成立警察工会的事情,其实是不持反对意见的,因为提前成立警察工会,确实能有效扭转华人组建工会的不利局势,但前提是警察工会完全受他控制。
所以,他不可能接受华警基金的注资,便给下边反水的机会。
“现在,你们不用我同意,也够票了咯?”麦景陶望向伊辅,再扫过徐时诚、布力等人,最后落在看戏的坚宝宁、歌顿、田泥、昆先。
行动副处长坚宝宁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官府派的内部争斗,不会提前通知军队派,但军队派肯定是希望官府派越乱越好,绝对会支持伊辅等人的决策。
麦景陶根本没有票数拒绝签署报告,甚至连一点博弈的空间都无,除非他不想在处长的位置上干了。只能说,在警察工会基金成立的那一刻,麦景陶的权力便被架空,当警察工会正式成立,工会基金董事长才是警队最具权力的位置。
谁当上工会基金董事长,谁就会成为下一届处长,继而成为工会主席。
这三个职权,必定是要握在一人手中,否则,根本无法掌握作为暴力机构的警队。伊辅先发制人,找到了属于他的政治机遇,跟注的葛白、徐时诚、布力等人也将成为他的支持者。
葛白作为一个高级警司,却是基金会秘书长,仅次于董事长的二号人物。显然,这代表着他将一跃成为警队高层的二号人物,警衔只是时间问题。
伊辅表情不变,面带笑意:“麦sir,文件还需要伱签字,盖章。”
麦景陶见他把自己当成签字机器,冷笑两声,拿来文件唰唰签下大名,再把文件夹甩到伊辅面前:“好了,伊sir!”
“thank you, sir!”
伊辅拿起文件,立正敬礼,转身便离开会场。
坚宝宁、歌顿、田泥等人起身敬礼:“goodbye,sir!”
麦景陶望着留在桌边,神情忐忑的徐时诚、布力等人挥挥手,心情不佳的道:“散会。”
事实上,他并没有丢掉警队的所有实权,如卓维凯、布力等心腹,一时半会还会考虑他的意见。起码在他任职警务处长期间,官府派各部门绝对会配合他的命令。
包括伊辅。
但官府派与他已经产生利益矛盾,部份权力是实打实被架空,不得不更加考虑伊辅的意见。
这代表官府派内并非他一个人说的算,政治上,派内警员们也有新的选择,等于有两个掌权人,俗称——双话事人!
“这种感觉真tm让人恶心。”
麦景陶望了在座众人一眼,起身离开会议室,回到办公室把门关上,狠狠将一张椅子踹倒。
警队最高长官当当好好的,突然蹦出一个人,说要同他一起管理警队,还拉拢了一大帮人支持,谁能忍?双话事人,简直是对话事人三个字的最大侮辱!
麦景陶心里甚至有了杀意。
中午。
铜锣湾,茶餐厅。
蒋天生穿着黑西装,系着领带,理着寸头,斯文中带着痞气。
“蒋生,来啦。”何定贤坐在一张餐桌旁,吸着冻柠茶,手指拨着桌面,表情带着笑意。
蒋天生推门进入茶餐厅,闻言摘下帽子放在胸前鞠躬示意,再来到餐桌前,把帽子放在桌角,坐好问候:“大老板,下午好。”
几名义群马仔,带着枪,守在门口。
何定贤拆开一包烟,抖出两支,主动递上前:“来一支?”
“多谢老板。”
蒋天生接过香烟,先给大老板点火,再给自己点上。
何定贤吸了一口烟,吐气道:“找我什么事?”
他是有点意外蒋天生会找自己。
虽然,义群作为他养出来的社团,一直在为华人警队服务,但是,义群已经被打理的很好,除了逢年过节,蒋天生很少主动拜访他。这并非是蒋天生不懂礼数,而是他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高,蒋天生要隔三差五来找他,他也抽不出时间去。
蒋天生则在怀里掏出一份报纸,递上前道:“大老板,这是天养在南洋寄来的报纸,报纸上有兄弟们的血。”
何定贤接过报纸打开,书页很新,干干净净,上面写着一则英警镇压华人游行的消息。报道称,华人劳工阵线要求修宪,给予华人竞选的权力。
8月19号当天,有七万余名华人参加游行,英殖民政府派出两千名武装警察镇压,当场造成两百多名民众受伤,十七人死亡,拘捕四百五十人。
“死难的兄弟们是义群的?”何定贤放下报纸,沉声问道。
蒋天生点头:“包括义群、闽南帮、长乐帮等六间社团,现在都在为劳工阵线做事。现在劳工阵线寻求独立,第一步就是想参选执政,劳工阵线下的兄弟们自然要出力。”
“要给够安家费。”
何定贤心头有些沉重,吐出口烟:“再给兄弟们风光大葬。”
“公司已经安排了。”
蒋天生道:“只是真正的死亡人数,达到一百三十多人,远超报纸上的十七个。”
何定贤轻轻颔首:“新加坡位置特殊,鬼佬是铁了心要保,”
“但他保得住吗?”
何定贤心中冷笑,蒋天生则道:“新加坡华人劳工阵线主席马绍华,想托关系把被捕人士拉出来。”
“要我拉人?”
何定贤愣了愣神,不可思议的道:“我一个港岛的官,怎么拉南洋的人?”
虽然,港岛、南洋都是英属殖民地,但他的权力不可能蔓延到那里,第一反应是劳工阵线来要饭。
可南洋华侨有得是钱。
蒋天生叹气道:“这一次,鬼佬摆明要给华人一点苦头吃,以前花钱就能保释出来的人,现在拒绝保释。”
“光靠本地华人捞不动了,可被捕的人又是核心力量,冲在最前面拼命的社团兄弟,当中我们义群的就是七十几人。”
何定贤咂巴着嘴,感觉有些难办。
蒋天生道:“马邵华通过义群请求大老板,能否在港岛组织一些示威游行,声援南洋活动。”
“另外,想借大老板的人脉,联系上陈先生。”
何定贤差点没意识到陈先生是谁,但落到手中的《南洋商报》上,会意道:“陈集美先生吗?”
“是。”
蒋天生颔首道:“南洋本地的政治人物,曾与集美先生不合,不好直接与集美先生沟通,只能辗转委托你来办。如果集美先生愿意给南洋的英政府发电,英政府绝对会放人。”
“这对南洋华侨而言,也是一针强心剂,可以直接改变局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