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宾这个“送”字的很巧妙,一语双关。他这个解元的确是况且送的。
“哼,你们都偏向他,他有什么好?他哪有那个本事?”石榴不服气道。
“这话的,他要是没什么好,你拼了命的嫁给他作甚?你真要觉得他没什么好,正好我还没结婚,你也没跟他同房,把他让给我,你舍得吗?”丝丝抢白道。
“去你的,真要抢啊。”石榴笑了,打了丝丝一下。
“你们”文宾瞪大了眼,用手指着况且和石榴。
“我们怎么了,我们挺好的,同房是大事,得选良辰吉日才行。”况且忙补充道。
“良辰吉日?你们结婚不就是选的良辰吉日吗?难道这同房还另有讲究?”文宾懵圈了。
“你信他胡,他骗你的。显见得是两口子对好口了,人家蒙你,你还为他话。”丝丝瞪了况且一眼。
“丝丝,你这话不对,我怎么会蒙文宾呢,有时候蒙蒙你还差不多。”况且两手一摊。
丝丝急了,却不出话来,光是用手指着况且。
况且乐道:“我现在全听石榴的,谁让我爱她的呢。”
大家都笑了,石榴更是笑的眉眼如花,急忙给况且倒了一杯酒。
文宾笑道:“得,他们两口子的事咱们别插言,最后里外不是人。”
丝丝气道:“我这不是气不过吗,谁知道这两口子没一个有良心的。”
听她这样,况且和石榴也都笑了。
门外监督丫环们上菜的秦管家此时走进来道:“姐,刚才丝丝姐的的确在理,姑爷既是大才子大名士又是神医,这也就够了,他不喜欢科举功名的,又有什么,外面提起姑爷来,就是状元也不过如此嘛。”
石榴一挥手笑道:“这又来一个,看来今我注定是孤家寡人了。”
况且忙举手道;“不会,在任何时候我都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
石榴被他逗的笑得直不起腰来,心里也有一丝愧疚,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这桩事。这也是她的一个心结,觉得况且明明可以下场弄个好名次,解元当然是命,中不中也都没甚要紧的,可是起码弄个举人回来啊。
秦管家笑道:“姑爷爱姐这份情可是底下再没人能超过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被感动了。”
“是啊,他在这个家里的确爱我,在别的地方就不知道爱谁了。”石榴幽幽道。
“喂,这个咱们能不能以后再提,今可是为文宾贺喜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先撂在一边好不好。”况且笑道。
“好,算我失言,自罚一杯。”石榴爽快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四个人这才又回到正常议题上来,其实也还是闲话,只是气氛喜庆些。
吃过饭后,文宾、丝丝急着要回去,家里一大拨人正着火似的等他回去,所有人都等着要见新科解元,客人更是挤满了周家公馆的大厅,可是新科解元却不见人影。
周父派来请文宾回去的家人已经来了五拨了,都在况且家的外宅等着,急的直搓手。
“我明过去。”况且送文宾和丝丝上车时道。
“嗯,我还有事找你商量”文宾话还没有完,马车就急驰而去。
“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有意的,可是随口冒出来了。”况且和石榴并肩走回去时,石榴歉意道。
“没事,有意的也没关系,文宾、丝丝不会在意的。”况且道。
“他们在不在意有什么关系,关键是你在不在意。”石榴道。
“我当然不在意,我什么时候会生过你的气啊。”况且认真道。
“嗯。”石榴嗯了一声,身子已经半倚向况且了,心里更是暖的快融化了。
况且只是任她靠着,却不敢揽着她的腰身,不然又要把她吓跑了。
这一南京城再次沸腾,15名新科举人出炉,各路报子在城里各处飞驰,到各家去报喜,以求喜钱。城里本来禁止人纵马奔驰,但这一开禁,所有人都为这些报子让路,没人责怪他们横冲乱撞,反而觉得这是喜庆的事。
这些报子的确有本事,所有中举的人住在什么地方他们都能打听到,而且能在第一时间找到。
名单一直到了晚上才最后写完,这是陈以学有意压着节奏,给大家制造一种紧张感,最后一名幸运的举子的名字写在金榜上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金榜写完后,在子夜时分悬挂在抚院外面,原来在红纸上写的那张榜已经撤除,也被珍藏起来。
周鼎成也是半夜时分才回到况且这里,况且看见他笑道:“大哥,你不会真跑回苏州看祖坟去了吧?”
周鼎成笑道:“哪有此事,我是跑去看金榜了。”
况且气道:“你真的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当然信,可是我就喜欢亲眼看见文宾的名字被写在金榜的第一名上,我看了足足两个时辰,怎么看都看不够,亲眼看见和听见可是两码事啊。”周鼎成着也流下泪来。
况且点点头,这一点他倒是理解,那种现场的气氛是任何东西都取代不了的。要不然也就没人重金买票去现场看球赛、听歌星演唱会了,要的不就是这种现场感嘛,虽他在发榜现场只做了短暂停留,却完全能理解周鼎成此刻的心情。
今若不是为了接文宾出来,尽快了解情况以解忧虑,他也不会去抚院门前看榜。
“你看榜一直看到这时候?”况且问道。
“哪里,我看榜后准备回来了,结果被陈以学抓住了,让我给他抄写一份金榜,他要带回京城去。写完后又跟他们吃了一顿酒,这才放我回来。”
“原来你是被抓了苦工了。”况且这才明白。
“可不是嘛,不过我也抄了一份带回来,这可得回去供在祖宗灵牌前啊,什么东西供祖也比不上这个。”周鼎成拿出一卷纸,上面就是抄写着15名新科举人的名字、籍贯、名次。
“嗯,这倒真是荣宗耀祖的供品。”况且表示赞同。
“我还得喝酒,你陪我喝。”周鼎成囔囔道。
“当然,我今陪你喝通宵,君也快来了吧。”况且左右看了看。
“本公子到了。”话音刚落,君从窗子里跳了进来。
况且、周鼎成、君三人喝了一夜酒。
南京城几乎有半个城市的人也喝了个通宵,这一是南京举城同庆的夜晚,除了城门不能打开,其他的禁忌全部解除,任凭城里的人肆意狂欢。
有人这一晚所有人喝下去的酒,可以灌满半个秦淮河,也能再造半个玄武湖,虽然夸张些,却也差不多。
只是乐极生悲的事也难免发生,早晨,就有三名新科举人酒醉过度,被送去就医,还有一个举人听到喜讯后直接疯了,应府召集十多个名医在给他调治,也不知能不能治好。
举城狂欢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向隅独泣,那些落榜的学子悲痛万分。乡试近万名学子中,只有15人中举,比例非常,到了零头都不够。
落榜的人中大部分还能自持,虽然悲伤、悲痛,比死了爹娘还要绞断肝肠,至少还能保持神经的正常,却也有十几个人选择了自杀,其中有十个被住宿的店家发现,及时救了过来,还有几人不幸身亡。
这些消息传开了,只是在狂欢的幕布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悲痕,很快就消失了。
落榜的人陆续离开,也有一些贫寒的学子没有离开,他们不是还有什么眷恋,而是盘缠用光了,没路费回家,只能滞留在这里,准备替人写字、写信甚至测八字赚生活费和返程的路费,更有许多人托人找当塾师的活计,准备熬过四年,等着参加下一届乡试。
这不是几人欢喜几人愁,而是一人狂欢百人愁,只是人们的眼中永远只有成功者、胜利者,却不会看到这些失败者、失意者,他们也就慢慢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如今满城传唱的都是新科举人、尤其是新科解元的名字,周文宾的名字到了上午就连菜贩渔夫都耳熟能详了。
在新升起的15颗新星中,解元这颗巨星的亮度却超过了其他所有新星加在一起的亮度。
事情就是如此不公平,按第二名也只是差了一个名次,可是含金量却减少的太多,如果解元这块牌子是纯金的,第二名就只能是镀金的,第三名就是银子的,剩下的就只能是铜铁牌了。
这一起,文宾的名字传在人口,就成了周解元,周老爷。只要一中举人,立马就成了老爷,各大知县、知府衙门可以横着走进去了,当然要进江南巡抚衙门、南京留守府这些地方还是得老实点,那里也只能卖你点脸面,却不会像知县、知府那样给你面子。如果你是新科状元,连抚院都会为你打开大门迎接,巡抚大人会倒履相迎。
那些富有商业头脑的人马上开始寻找文宾以前的墨迹,文稿、诗稿、随手写的对联、条幅等等,这些立马成了炙手可热的东西,店家都不惜重金购求,可惜文宾很少写这些东西,即便有也是在一些好友手里,而好友们原本就很珍视,毕竟文宾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文宾的墨迹现在是一纸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