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清鼓着嘴把信叠好塞回信封里,有些好奇王妃的信写了些什么,便凑上去瞄了一眼,迅速横扫过去,压根就没提到腿的事,只一句不痛了就给带了过去,字数也是少的可怜,只言片语,宛清怀疑某人忙里偷闲才得空写了这两个字!
王妃看了信这才松了口气,只要腿没事她就放心了,把信往袖子里一放,便出了老夫人的屋子,宛清也往绛紫轩走。
半道上,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急急忙的往宛清这边来,宛清远远的就瞧清楚了他,眉宇中正,一身青色直辍显得身子挺拔,因为宛清才和王妃分开了走,这条道也是通往老夫人屋子的,身后不远处就是冰娴郡主,所以宛清不知道他这么急的是找谁,火急火燎的,别是出了什么大事才好。
冰娴郡主也纳闷呢,有什么急事要这么匆忙的赶着的,就见那中年人在宛清跟前站住,恭谨的福身,将一个信封交到宛清手里头,宛清点点头说了两句话便让他下去,因为离得远了点,听不清说的什么,冰娴郡主由着丫鬟扶着往宛清这边走过来。
宛清手里头拿着信封,嘴角那个勾啊,就知道那酸不拉几的话少不了,原来他早料到有人有心瞧他写的信,门房里是有他的人的,不然这信怎么放心的交到那里去呢,宛清正准备差开瞧瞧,看那什么惊喜是胡诌的还是确有其事,就听见背后一声轻唤。
宛清当即止了手上的动作,回头就瞅见冰娴郡主的目光落在信封上,宛清福身笑道,“大嫂找宛清是有什么事吗?”
冰娴郡主瞅着宛清手上信封上的字,目光闪了闪,龙飞凤舞的可真不像是个半傻子写的出来的,可确确实实就是,冰娴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我们两都嫁进锦亲王府这么久了,还没好好聊过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聊聊,只是方才冷管家又给你送了信来呢,瞧着那么急切的样子,可是二弟有什么急事?”
宛清把信在手里翻转了两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冷总管那么急是因为瞧见了你走过来,他不好回头,再不走快一点就得跟你聊两句了,宛清脸上染过一抹赫然羞红,“相公写信回来能有什么急事,他在半月坊治腿,有事半月坊会担着的,定是遇上了什么好玩的事写信告诉我呢,大嫂不是想聊聊吗,我们去那边坐会儿吧。”
宛清随手把信交给竹云收着,指着湖边笑道,冰娴郡主轻抚了下微微鼓起的肚子,再抬眸时眼里就染了抹为难,宛清微扯了下嘴皮,至于么,不就怀了身孕吗,湖边都不能走走了不成,也太精贵了点吧,但还是一脸歉意的道,“是宛清大意了,大嫂身怀有孕哪里能靠湖走呢。”
冰娴郡主脸微微红,眼睛望向绛紫轩的观景楼,笑道,“观景楼落成也有一两个月了,我都还没去瞧过呢,上回就听妘儿说观景楼上景致美着呢,一直想去,只是忙着不得空,不如我们上那里瞧瞧去吧?”
宛清无语的暗翻一白眼,王府里又不是没有观景楼,都惦记着她的观景楼呢,怕还是因为她那个规矩,不许别人上去瞧才显的更加的神秘,再加上她手里头时不时的冒出点奇怪的东西,谁都想来瞧个究竟吧,晾准了那些规矩只对丫鬟婆子管用,管不住她们这些尊贵的人,宛清扯了嘴皮笑着,去吧,想瞧就瞧吧。
宛清就走在冰娴郡主身侧,也没有扶着她,两人说说笑笑的往观景楼走去,凡是瞧见观景楼内部构造的就没几个不睁大眼睛的,同样对那两间紧闭的房间好奇着,好奇归好奇,钥匙不在她身上,梳云出府了,要想进去瞧个究竟今儿是不大可能了。
宛清这么说,冰娴越是好奇,她也闻着了药味,还闻见了香味,这屋子里放的到底是什么呢,只是毕竟是宛清的地方,宛清不让,她也不好意思硬要去瞧,也得有钥匙啊。
不得不说,这观景楼可真是美,屋子里也清凉的紧,不是那种冰块带来的凉,而是外面是炎炎夏日,这屋子里是春天一般,呆久了人都不想走,宛清吩咐竹云拿了水果盘来,两人同上回和莫流妘在一样,吃着聊着,惬意的很。
小坐了近半个时辰,冰娴就由丫鬟扶着走了,宛清送她出了观景楼就又回去了,竹云将信封送上,宛清迫不及待就拆了开来,跟宛清想的一样,先是写想她,肉麻兮兮的,再说偔水的事,宛清真怀疑她要是不问,他都不打算说的,还有上回莫城谨让她帮着问的琉璃的事,果然在水匪的寨子里,这会子应该送到洛亲王府了吧。
宛清一目十行的往下面扫,再细细的看了两遍,信上压根就没提到惊喜的事,宛清嘴吧那个撅,根本就糊弄人的,结果别人没糊弄到,倒把她糊弄了,心里那个火气啊,竹云瞧着忙在一旁帮宛清扇扇子,降降火气,免得气伤了自己。
竹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宛清,瞅着宛清手里头的信,眼睛倏然睁大,笑道,“少爷不是已经把惊喜送到了么,原来是每两天送一封信回来的,今儿可是瞧见了两封呢。”
宛清听得直白竹云,把手里的信一扬,“狗屁的惊喜。”
竹云听的嘴角直颤,少奶奶说脏话,不过她也知道拿这样的理由来说服少奶奶是在糊弄少奶奶,少爷回来要是没有惊喜怕是说不过去了。
宛清就坐在那里一遍一遍的瞅着信,两遍扫过去都能背了,信是拿白话文写的,因为宛清说过,那什么文言文的她看的不是很懂,连蒙带猜的万一会错意就不好了。
梳云从醉扶归回来,额头上都是汗珠,两只手都拿着糕点,腾不出手来擦一擦,竹云忙去接着了,梳云一边擦汗一边道,“还是热乎的呢,快拿给少奶奶尝尝。”
竹云忙拿出来摆上了,宛清拿起一块栗子糕吃着,问道,“母妃那儿也送了么?”
梳云跟在宛清身边这么久,哪里不知道宛清是什么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王妃了,忙点头道,“奴婢拎了四盒子回来,给王妃送了两盒子去,剩下的才带回来的,少奶奶,你是没瞧见醉扶归的生意,那才叫一个红火呢,潼南跟京都的压根就不能比,二楼的十二间包间都预约到七天后了呢,为了个包间,阮大公子和温二少爷差点就大打出手了呢。”
竹云瞧她说时眼睛那个闪亮劲,就知道她肯定是往里面插了一脚的,那个温二公子早瞧他不顺眼了,还敢掐少奶奶脖子,真该叫醉扶归不许他进去才好,竹云拽了她的袖子道,“快说说,你是怎么帮阮大公子的。”
梳云脖子一昂,那叫一个得瑟,也不看看醉扶归是谁的地盘,那是少奶奶的,敢在少奶奶和少爷的地盘上撒野,就得狠狠的踩他才是,“还能怎么样啊,令牌往桌子一放,包间给阮大公子。”
梳云想着温二公子变的了脸色,忍不住笑了起来,竹云嘴角抽了抽拿眼睛去望宛清,太嚣张了,不惹人怀疑才怪呢,宛清却是摇摇头,笑道,“干的不错,阮大公子没什么表示?”
梳云摇摇头,小嘴撅着,“没什么表示,他要奴婢把牌子让给他,那样他以后都不用跟人抢了。”
宛清听得直笑,还真像是他的作风,上回的刺杀还真是多亏了他呢,不然还不知道那些暗卫可顶的住,算来,她还是欠他一份人情的,他说过让她相公在醉扶归请他大吃一顿的,这事宛清还记着呢,醉扶归二楼是有十四间包间的,一间是他们专用的,一间是半月坊招待外人专用的,宛清想着便道,“上回的事还没谢谢阮大公子,回头你跟醉扶归掌柜的打声招呼,以后阮大公子和端亲王世子去的时候,直接领他们去半月坊那间就是了,再给他们打个半折。”
梳云听得点点头,就知道少奶奶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子,他们才帮少奶奶一回呢,少奶奶什么时候都不忘回报他们,看这回还不得把阮大公子得瑟死,醉扶归还没谁有这样的特权呢。
梳云有好多话想说呢,在醉扶归等着糕点的时候,听了不少的传闻,北瀚和亲的队伍三天后就要到了,说给宛清听的时候,宛清淡淡一笑,不知道谁会背井离乡成为皇权下的牺牲品。
三天后,宛清去王妃屋子里请安时,就听五太太六太太她们在屋子里说着话呢,话语里充满了庆幸,“幸好当初妘儿和夏儿没有进宫选秀,不然真被北瀚皇子瞧上了嫁去北瀚,还不得心疼死我们啊,这女儿虽说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可是得时时瞧着才放心。”
五太太说着,六太太在一旁直点头,“可不是,昨儿去静宁侯府上的时候,静宁侯夫人没少唉声叹气呢,右侍郎也在,眉头也是紧锁着,就怕女儿被他瞧上了呢。”
前儿,皇宫下了圣旨下来,选秀之日就是和亲之日,北瀚皇子瞧上谁,谁就去和亲,宛清猜估计是温贵妃为了陵容公主闹出来的,颜容公主那张毁了容的脸皇上想都不会想她和亲,那不是给北瀚一个话头吗,拿一个丑不兮兮的公主去侮辱他,那能出嫁的女儿可不就是陵容了,他那么宠爱温贵妃,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再者,选秀可是个大日子,那么些大家闺秀让北瀚皇子随意挑,更是给足了他面子,陵容公主再怎么幸免,也得在其中呢,只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人家北瀚皇子不定就喜欢别人呢不是?
这么一闹腾,不少指望着女儿飞黄腾达的爹娘怕是愁煞了吧,和亲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大御和北瀚真打了起来,女儿注定是要被牺牲的,再者,女儿嫁给了北瀚,皇上用他们的时候心里也添了三分顾忌,怕通敌啊!
这么又搭上女儿又毁前途的事谁乐意干啊,一个个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乱撞,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强颜欢笑,心里抱着一丝希望,更是暗暗祈祷别相中自家女儿才好。
没法子,做父母的嘛,自己的女儿再怎么样也是好的,别人都比不上,这不是瞎折磨自己嘛!
北瀚皇子抵达京都的时候,文武百官有一半的人都去了城门口迎接北瀚皇子的大驾光临,直接就迎到了行宫,北瀚皇子一到,皇上的圣旨也就到了,北瀚皇子的洗尘宴,文武百官三品以上的都要携带妻眷去,这是何等的荣耀。
没办法啊,得拉拢啊,要说三国势力旗鼓相当,真打起来谁也讨不到一个好,可问题是今年大御是个多灾之年,国库空虚,若是仅凭着百姓的一腔热血也抵不了多久,再万一,东冽和北瀚凑到一块去蚕食鲸吞了大御,到时候可怎么办,为了这么点可能,也得殷勤备至的招呼着,毕竟是有求于人嘛,也不求他们派兵相助,只要别横插一脚就好了。
宛清跪在那里听着公公宣旨,那个公公宛清见过好几回了,熟着呢,这三品以上的官员要携妻带眷,她要不要去啊,在大御她也算是独特的个体了,相公不在朝为官,自己却是个二品诰命夫人,宛清小意的问道,“请问公公,这圣旨上写着携妻带眷,宛清要去么?”
公公笑着,“二少奶奶想不去可是不成的,皇上特地给您下了口谕呢,您必须去。”
王妃听着嘴角微扯,宛清不想去表现的有多明显,连公公都瞧出来了,更是正大光明的就提了出来,还皇上口谕呢,那就是皇上也知道她不大想去了,王妃瞧了直摇头,难得宛清这样皇上还纵容着她,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何宛清非去不可。
宛清也纳闷呢,为什么她必须去,有什么理由她非去不可,不是让她去给人家唱歌吧,宛清想到这个可能,嗓子就有些干,但还是乖乖的应下了,不然又得有人忍不住发飙了,连皇上的帐都敢不买,真是胆大包天了。
第二天一早,宛清穿戴齐整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就去了王妃的屋里,王爷王妃几位老爷,还有那些太太都穿着华贵的坐在那里,就连冰娴也在呢,老夫人瞧冰娴脸色有些憔悴,心疼的道,“你怀了身子,还是不要去宫里了吧,去了也是受罪。”
冰娴郡主拿帕子捂着嘴摇头,深呼了几口气才道,“冰娴不碍事,大家都去,冰娴不去太失礼了。”
老夫人听了满脸的笑,拿眼睛扫了宛清一眼,赞冰娴郡主道,“还是你最懂礼了。”因为之前王爷的警告在前,老夫人当着他的面也不敢太数落宛清,可在座的哪个听不出来老夫人没说出来话,说宛清不懂礼呢,非得多问那么一句,还得皇上亲自下口谕让她去。
宛清知道她们话里的意思,她不懂礼,她自认够懂礼了,不懂不该问吗,万一皇上没有让她去的意思,她跑去了才叫丢脸呢,只是她们不明说,宛清就当没听见。
外面丫鬟掀了帘子进来禀告说马车准备妥当了,宛清便扶着王妃出去,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往皇宫而去。
进了宫直接就有宫女领着她们去接尘宴的宴会处,不少人都在了,宛清倒是知道点,越是大牌的越后到,像是事情通知好时间的似地,与锦亲王府一家一道的就是洛亲王府,宛清远远的就瞧见了洛亲王爷,仪表堂堂的,跟莫城谨有几分相似,莫城谨身边还站着个姑娘,轻纱罩面,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城吟郡主啊。
两人的位置也是正对着的,还排在端亲王的前面呢,要知道端亲王可是太后的儿子,当今圣上的胞弟呢,身份岂是一般的王爷能比的,都排在了锦亲王府的下首呢,宛清真的很疑惑,王爷瞧着糊涂的很,从王妃那件事就可以瞧得出来,可似乎很忙,忙得宛清都很少见到他的人影。
离御座最近的铁帽子王都到齐了,下面到的就该是皇上了吧,这么算来,果然是身份越尊贵也好,像等人这样的事花的时间就少了不少,果然,等了约莫七八分钟的样子,那边就有太监高呼皇上皇后驾到。
然后就是那么些礼节,恭迎他们,皇上坐在宝座上,右边是皇后,左边是贵妃,古来以右为尊。
皇上来了,说了一些客套话,渐渐的话题就提道祭天的盛况,那边公公伸长了脖子望着,按说北瀚皇子早该到了才是啊,怎么这会子还不到呢,也太过无礼的点吧,老公公忙挥手示意跟着一旁的公公瞧瞧究竟去了,别这边举行接尘宴,那边北瀚皇子不来,大御笑话可就闹大发了。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样子,皇上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那边才有太监扯着公鸭嗓子道,北瀚皇子到了。
宛清抬眸望去,就见阳光之下,男子一身掐丝玄青色锦袍,头束赤金凌云发箍,腰束玉带,龙行虎步的走近,看着场上的那些大臣,唇畔忽掠过一丝笑,飘渺幽沉如寒夜里的风,带着一丝夜的深沉,眼里淡淡的笑意,很是孤傲。
宛清越瞅越是眼熟的很,半晌才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牙齿就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她第一次被人掐脖子可不正是拜眼前这位所赐!她发誓要灭了他的!
当初就猜测他身世不凡,敢情还是个皇子呢,救他一命,他倒是一句谢谢没有,掐着她的脖子就要她小命,被指责了半句话歉意没有,顺走了一瓶药就闪人了,这口气宛清好久才顺过来,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法报仇了,相见无期,没想到山不转水转呢,好,很好。
宛清坐在那里,冷眼瞅着,嘴巴鼓着,牙齿时不时的上下撞击一下,努力的啜茶平复心里爆发的杀气,估计是杀气侧漏了,王妃撇过头看着宛清,见她恶狠狠的瞪着北瀚皇子,眉毛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看了宛清两秒,宛清眼角瞥见王妃的视线,忙将视线收了回来,讪讪的笑着,“他太无礼了,没把我们大御放在眼里。”
听着宛清的理由,王妃倒没什么怀疑的,上回因为维护大御的安稳,宛清可是一脚踩在了人家秦知府的脸上呢,现在不过才瞪了人家两眼,确实算不得什么,不由得笑了笑,“别瞪的太狠了,不少人都瞧着呢。”
宛清听得嘴角抽了抽,随即绽出来一朵绚丽的笑来,王妃不仅没怀疑她,还让她瞪呢,只是不能太狠了,可是不行啊,控制不住,一想到那会儿心里就气闷的慌,当初就该狠狠的扎他两针,再丢他去湖里喂鱼,看他还能不能站在这里得瑟了。
北瀚皇子璟萧然也感觉到了宛清充满杀气的视线,眉头蹙了蹙,随即就嘴角就勾出来一抹笑,是她,北瀚皇子朝大御皇帝作揖,笑道,“看来有人不大欢迎本皇子呢,那本皇子就告辞了。”
说着,潇然转身,大有走人之势,一旁的宁王爷忙上前拦着了他,好话说了一箩筐,谁不欢迎他啊,没人,绝对没人,璟萧然笑着把目光落在了宛清身上,宛清鼓着嘴瞪着他,完全不掩饰啊,深呼一口气,绽出一朵咬牙切齿的笑来,皇上瞅着直抚额,她不是最规矩有礼的吗,怎么对北瀚皇子这么不客气,横眉竖眼的,还不能训斥她两句,真真是头疼,北瀚皇子怎么招惹上她了。
不当是皇上,二皇子、莫城谨、莫翌轩以及那些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宛清,这几个都知道宛清不是好脾性的人但也不是那么难说话无缘无故就敌视别人的人,心里都冒出一个问题,北瀚皇子对她做了什么?
冰娴郡主睁大了眼睛瞅着宛清,不得不说,这一刻她是打心眼里钦佩宛清,皇上的视线都望着她了,她就低着头看着酒樽里的佳酿,欢迎的话半个字也没有,这要搁在别人身上还了得,皇上不让人拖她出去才怪呢,皇上对她越是纵容,她的心就越是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心慌。
半晌,那些视线都不离去,还带着指责看着她,宛清无语的抬眸,无辜的对璟萧然道,“北瀚皇子望着我做什么,方才我那不是瞪你,只是你这位置站的不大好,我正做眼保健操呢,不然,北瀚皇子以为我为什么瞪你?”
宛清话一出,不少人直在心里骂无耻,那还不算瞪啊,只差没把眼睛瞪出来了,不过就算心里这么想的,嘴上还得连连点头,就是瞪了也得说没有瞪,不然人家皇子真走了怎么办,璟萧然也没料到宛清会找个他听都听不大懂的理由,约莫跟眼睛有关,跟他无关就是,不由的笑着,“本皇子还以为你会冲上来掐我脖子呢,没有就好。”
宛清嘴角扯了扯,她的确有那个想法,低头继续啜茶,王妃现在疑惑更是大了,宛清好像跟北瀚皇子认识,想着,王妃便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你跟他有什么过节?”
宛清睁大了眼睛瞅着王妃,方才那一举动肯定惹来怀疑了,别人说什么她不在乎,但是王妃不行,宛清顿了一下,还是回道,“上回和相公在湖边小院救过他一命,他反过来要掐我脖子,宛清差点就死他手里头了。”
王妃听了脸也沉了下来,难怪宛清气的都不顾场合瞪他了,是该好好瞪,要杀宛清,是不是连着宸儿也要杀,王妃想着便拍着宛清的手,看北瀚皇子的脸色也不善了,宛清那个乐啊,她有同盟了,要是她相公在,没准打起来都有可能。
皇上真是被宛清弄晕掉了,现在不当是她,就连锦亲王妃也摆了脸色,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莫不是北瀚皇子把宸儿怎么样了吧,在他印象中除了宸儿好像没什么事能打破锦亲王妃那张淡泊疏离的脸色,明明是笑着,可就让人觉出疏离来。
王爷撇过头看着王妃,那样的神色是他脑海中最熟悉的神色了,嗔怒薄怒还带着一丝的隐忍,跟记忆里的那个女子是那么的吻合,又有些不同,气极了,她会不顾他受着伤,狠狠的踩他的手,而云谨会转身自己走。
贵妃娘娘坐在皇上身边,见王爷皇上目光一直落在王妃身上,眼睛有一丝的戾气划过,随即笑道,“皇上,宛清或许真不是瞪北瀚皇子呢,她今儿来不是还要献上一曲恭迎北瀚皇子的吗,正好由她开个头,让那些大家闺秀们好上来表演啊。”
皇上听得连连点头,既是为欢迎北瀚皇子特地准备了曲子,那自然是欢迎的了,忙让人把琴搬了上来,宛清嘴巴更是鼓了,她有说表演,有说吗,贵妃娘娘您哪知耳朵听见了,这么大的深仇大恨,不要他小命就不错了,还欢迎他!
璟萧然也嘴角挟笑的看着宛清,那样子明显的就是不欢迎嘛,怕是连皇上的面子也不卖呢,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她既是坐在锦亲王身侧,那就该是锦亲王府的人了,难怪敢这么横,皇上都拿她没辙,估计这欢迎的曲子是准备了,只是不大乐意唱给他听,璟萧然摸着衣袖下的玉瓶,嘴角微弧,眉宇间闪过一丝懊恼,上回怎么就掐了她脖子呢。
正猜测着呢,就听宛清站起来,假咳了一声,才道,“宛清原是准备了歌曲的,只是嗓子突然不适,怕是唱出来也是污了皇子和北瀚皇子的耳朵,宛清就……。”
璟萧然听着截口笑道,“没关系,本皇子就爱听五音不全的曲子,越是难听,本皇子听了越是高兴。”
宛清嘴皮扯了扯,半晌也说不出来半个字,无语望天,她可以反口说她嗓子是好的吗,那边顾老爷朝宛清摇头,北瀚皇子此次和亲事关重大,不可胡闹,宛清鼓鼓嘴,老爹不做她后台就算了,还扯她后腿,那边二夫人也嗔瞪着宛清,上回顾老爷从四品升了三品,二夫人虽是平妻但是是圣上亲自下的旨,大夫人又关在佛堂抄女戒,所以就由二夫人来了,除了这两个,宛清的舅舅凌清衍也是在使眼色呢,他这侄女胆子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在场的谁不可劲的巴结北瀚皇子,她倒是敢正大光明的瞪着人家,她自己瞪着不算,还拾掇着锦亲王妃一起,真是……凌清衍摇头,好在她手里有免死金牌,出格点儿皇上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最多事后训斥两句告诫一番罢了,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凌清衍摇头暗笑。
宛清无奈,她胆子再大,也知道皇上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北瀚皇子是贵客呢,要以礼相待,她忍,宛清为自己找了比较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为了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可以免受战火的荼毒,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宛清想着,忍不住呲了一下牙,纯属瞎扯,屈服才是真的。
宛清轻提裙摆才迈步,那边一个公鸭嗓子突如其来的划破场上的静谧传到宛清的耳朵里,宛清眼睛抽了抽,耳朵有些承受不住啊,等听全公公的话时,脚下一踉跄,没差点往地上栽去,半月公子到了!
半月公子啊,她相公来了!
宛清抬眸望去,只见男子一身月白色软袍翩然华丽踏着万千华光而来,腰束一条镶着黑琥珀的紫金玉带,乌黑的青丝一泄而下,带着一股疏狂和清雅的感觉,袍子上用金银线勾勒出祥云飞海的图案,脚下的步子迈得沉稳有力,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璀璨如星的光芒。光是半月公子几个字就足矣震撼全场了,包括北瀚皇子,如今瞧见半月公子半张真容,更是惊叹他面具下那张脸,大半张脸被一张银灰色的面具罩着,只露出一个完美的下颚,但是可以确定这是个美男子。
宛清就站在那里,眼睛直瞅着他,莫名的就看到他那如鹰隼般的双眸喷出野豹一样的怒火,宛清很无辜,回京都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要是说了,方才说什么她也忍着啊,现在好了,被逮个正着了,宛清在某人跟前保过证,这辈子只唱歌给他听,那个,这一回真不关她什么事,是贵妃和皇上提出来的,圣命难为啊。
自半月公子几个字飘过来起,莫城谨的眼睛就一直落在宛清身上,明白的看见宛清的脚步怔住,再就是瘪着嘴瞅着他,从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瞬间变成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媳妇的样子,瞅的他心里莫名堵的慌。
莫流宸一入场便见到宴台中央摆着的琴弦,再瞧见宛清走的方向,是不是她又要给别人唱歌了,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听他娘子唱歌呢,她就不知道明言拒绝,果然是他一不在就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让她想法子把诰命夫人的头衔去了,她倒是从三品变成二品了,莫流宸扫了宛清的桌子一眼,宛清浑身一激灵,忙转身回桌子上坐着了,不管了,反正有什么事你都得我担着,许久没见,乍一见,心里惊喜之余有些承受不住啊,心理素质好像变差了点?
宛清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她不是入了半月坊的股吗,她相公不是在半月坊治腿吗,怎么见了面好像很怕他的样子,不打句招呼客气两句就算了,北瀚皇子还等着你唱那五音不全的歌呢。
莫流宸瞅着宛清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嘴角轻抽了一下,忍不住拿手碰了下面具,那边就见王妃目不转睛的瞅着他,忙撇过眼去,从容的迈步向前走,王妃瞧着就蹙了下眉头,眼睛四下寻找,确定没见到轮椅,这才小声问宛清,“半月公子来了,宸儿也回来了吗?”
宛清正啜着茶,脑子里思岑着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偔水水匪的事亦或是还有别的什么事,就听王妃这么一问,一口茶水就呛在了喉咙里,连连捂着嘴咳嗽起来,又把聚集在某人身上的目光全给抢了过来,全场那个安静,只听见她压抑的咳嗽声,宛清缩在那里,眼睛瞥见烟灰色的面具,就觉出面具下黑沉的脸色,那个,我真不是故意抢你风头的,我发誓。莫流宸就站在那里看着宛清,要不是这里人多,他估计真忍不住敲她脑门了,含情脉脉的眼神一个没有就算了,见他就跟见了鬼似地,至于连喝水都呛到吗,他能把她怎么办,看到那么多男子担忧的眼神,他都恨不得叫她回王府去了。
王妃也被吓到了,她不过就是问一句话,宛清怎么反应这么大,太过不寻常了点儿,而且总觉得她和半月公子之前有些不大寻常,总之今儿一天都怪异着,王妃帮着宛清拍后背,宛清摇摇手,哽着脖子道,“宛清没事,回头找个时间问问半月公子,就知道相公回没回来。”
宛清说的时候,都觉得舌尖发颤,连王妃都认不住来,他得有多成功啊,不过想想也是,大家早熟悉坐着轮椅的他了,这个样子大家估计是做梦也不会想象的到的,宛清咧了嘴笑,那边二太太哼了鼻子对宛清道,“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吧,再出回症状,这接尘宴也不用继续了,万一惹恼了人家北瀚皇子,和不成亲,你有免死金牌不打紧,锦亲王府上上下下还要活路呢。”
宛清撅了撅嘴没反驳,她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这咳嗽确实打扰了人家,这白眼她受了,宛清安静的坐着,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小心的啜着茶,小意的瞄着莫流宸,只见他上前恭谨的抱拳行礼,却是没有下跪,皇上也不气,摆摆手一边夸他风流不羁,一边回头吩咐身边的公公给他添桌子,就在锦亲王府的上方,和北瀚皇子正对着,离宛清三米远,中间隔着个王爷王妃。
皇上瞅了眼北瀚皇子,又瞅了眼莫流宸,暗自点头,贵妃娘娘也是一脸的笑意呢,笑的宛清都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总觉得待会儿会很不寻常,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皇上皇后贵妃轮流的夸赞了半月公子,那边大臣也是高帽子一顶一顶的递过来,那个谄媚啊,宛清听得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风流倜傥仪表堂堂,拜托,人家带着面具你能瞧见,拍起马屁来也不瞅准了马再拍,万一拍到马蹄上去了怎么办?
宛清腹诽的想,没见过真容就这么熟络了,若是取下她相公的面具,看不吓掉你们大牙去,一个个可没少说她相公腿残辱没了大御的脸面,逼的他相公让出世子之位,这会子夸的世上少有的绝世人物,不会觉得很讽刺吗,宛清想着那场景,一个个目瞪口呆舌头打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宛清笑的很小声,只关乎她一个人的事,只是这个宴会上不少人原就关注着宛清,两只眼睛就像是嵌在宛清身上似地,她有个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这会子目光更是直勾勾的看着宛清,好奇她为什么笑的这么欢畅。
王妃侧目看着宛清,王爷的目光也扫向她,二太太三太太那几位太太都恨不得拖宛清走了,锦亲王府的脸面都给她丢尽了,傻笑什么,她们就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莫流宸也纳闷呢,她今儿是怎么了,自打见到他就没正常过,“你笑什么?”
想着,莫流宸就把话问出了口,等回过神来,随手端起桌子上的酒樽饮着酒,仿佛那话不是他问的,原就不该他问,大庭广众的,好像带着些暧昧不清的感觉,给人的感觉仿佛认识了许久的似地,想来不少人都诧异吧,再多说两句,没得给她惹麻烦才好,他还记得那个红杏chu墙。
越想某人心里越气闷的慌,自己的娘子多说两句话也得被人说三道四,一个月没见了,快马加鞭的赶回来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去见她一面,结果她跑皇宫来了,看着她不能抱在怀里,还隔的这么远,看她一眼还得撇头,某人此刻心里除了闷还是闷,恨不得后脑勺长眼睛才好。
宛清见他问了一句话就撇过头喝闷酒,直眨巴眼睛,轻挠了下额头,紧盯了几秒,莫流宸没回头,宛清继续盯着眼前桌子上的酒杯,那边皇上自然注意到莫流宸问宛清的话,宛清可还没回答呢,人家那样不是气着了吧,贵妃望着宛清,笑道,“半月公子问你笑什么呢。”
宛清语凝,问了她就该回答么,回家再说也是一样的啊,只是皇上一直看着她,宛清不回答怕是不成了,她现在连点笑的权利都没有了不成,待会儿干脆做个没有表情的面瘫好了,宛清站起来,那边莫流宸终于寻到机会回头了,他是真的好奇她傻笑什么,宛清扯了扯嘴角,嗓子咽了下才道,“不知半月公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莫流宸面具下的嘴角轻抽了下,半月公子怎么从她嘴里蹦出来感觉那么奇怪,“两个都听。”
宛清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就不知道配合一下,“他们都夸半月公子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艳不可方物,你没说话便是默认了,可相公说过你长得丑不拉几的,不知道哪个是真的?要不,你把面具拿走吓吓他们?”
宛清话毕,不少人哗然,眼睛睁圆了,锦亲王二公子说半月公子长得丑不拉几的,所有人眼睛刷的一下全瞄向了半月公子,他会不会气的一下子把桌子掀了,他戴着面具不会真的如锦亲王二公子说的那般吧,就听某人咬了牙问道,“他当真有这么说过?”
他说过这话吗,那些大臣的话到她嘴里全变了味儿,风流倜傥变成了沉鱼落雁,仪表堂堂变成了闭月羞花,还全推到他身上去,还丑不拉几的,真是几天没教训,长翅膀了。
宛清刚想点头,王妃轻拽了她一下,宸儿如今可还在他手里头呢,万一气极了拿宸儿撒气可怎么办,宛清今儿真是奇怪,王妃笑道,“宛清是开玩笑的,宸儿不曾说过这话。”
某人拿眼睛望着宛清,宛清嘴角轻扯,王妃朝她使眼色,宛清很没骨气的改了口,“说笑的,不过我相公原就长的美,你再美能美过他去。”
充其量也就打个平手,宛清腹诽的想,王妃又轻拽了宛清一下,宛清立马改口,“你比我相公长的美。”
莫流宸扯着嘴角把脸撇过去,说来说去还是他美就是了,宛清见他没说话,干脆就坐了下来,王妃也不知道半月公子是在生谁的气,只盼着别把火气转移到宸儿身上才好,宸儿的确是仙人之姿,世上少有人能比了,宛清说的是实话,可半月公子性子好像很小气的样子,宛清才不过说了两句,都气的撇过脸了,王妃想着还是不大放心,跟宛清说了两句。
大体的意思就是让宛清给半月公子道个歉,宛清听得那个眼睛睁得圆啊,有没有搞错啊,给他道歉还是因为他自己,可宛清也知道王妃最挂忧的还是她相公,今儿这歉她要是不道,王妃怕是自己去了,她怕五雷轰顶,宛清转头瞅了某人一眼,牙齿磨了一下,不大敢出声,怕王妃看出她心不甘情不愿,宛清朝身后的丫鬟招手,示意她取纸笔来。
丫鬟很快的就端了笔墨纸砚来,宛清瞅着毛笔,纠结了一下,还是动了笔,丑就丑点吧,反正没少被他笑话,宛清想着便写道:是宛清胡诌的,不关相公的事,半月公子有气就撒宛清身上,别找我相公麻烦。
写完,宛清瞅了王妃一眼,“母妃,这样写成么?”
王妃见那鸡扒的字,忍不住摇了摇头,嗔了宛清一眼,“这字还得好好练练才成,回头宸儿回来了,让他好好教教你。”而且这么写好像显得人家半月公子太小气了,万一真把气撒宛清头上怎么办,王妃扭了眉头想了想,便教宛清怎么写道歉信起来,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都不气。
宛清听着王妃口里文采横飞,手有些打颤,那些字词比较罕见啊,笔画太多,毛笔写不出来,不过就是道个歉嘛,用不着这个正式吧,忙劝道,“母妃,不碍事的,他和相公熟着呢,不会把相公怎么样的。”
王妃有些不大相信,可见宛清说的那么斩钉截铁,也就放了两分心,宛清这才让丫鬟把信给他送去,王爷也觉得王妃担忧过了火点,笑道,“他帮着宸儿治腿,待会儿宴会过后我会好好谢谢他的。”
王妃听得点头,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忍不住想要去问了,宛清听王爷王妃打算,无语的坐在那里,乌龙好像越来越大了,就听王爷笑道,“等半月公子娶了陵容公主,他也算是你侄儿了,跟宸儿就是表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