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月房里,姜妈妈在为倚在炕上的明珠揉腿,明珠哭的很伤心,边哭边道:“说我不是李家人,没资格跪祠堂,叫我跪在院子里,下人们走来走去的,我还有什么脸啊……都是一个父亲生的,凭什么就我见不得人……我若是名正言顺的三小姐,我至于受这份委屈吗……”
姜妈妈脸色大变,压低了声音惶惶劝道:“我的好小姐,这话可千万不敢再说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韩秋月坐在对面,一脸寒霜,冷冷道:“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呢!”
明珠看娘眼中氤氲的怒意,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身体一抽一抽的,却是不敢再发牢骚。
“你给我放明白些,别以为当了名正言顺的三小姐你就一步登天,你的身份要是被揭穿,咱们一家子跟着完蛋。”韩秋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这番话。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香炉里香已燃尽,只余飘渺一缕,明珠抽泣声也渐渐轻下去,低着头一圈一圈的绞着手绢,心中越发觉得憋屈。
韩秋月看她这副可怜模样,终是不忍,声音低柔了下来:“如今,你差的不过是个身份而已,别的哪一样不如人家正牌小姐?等你来年及笄,娘再替你选一门合意的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出嫁,安安稳稳的过后半辈子,明珠,听娘一句劝,以后莫要再去惹你那二哥,这个家,咱们最要提防的就是他,今儿个你也瞧见了,你爹一心想与他修好。对他极尽宽容与忍耐,连娘都要忍让他三分。这个时候你去招惹他,无异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明珠抬眼,不甘道:“难道以后咱们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韩秋月目光微凛,闪过一丝精明与算计。
“这个……娘自有主意,只需你莫要给我添乱,莫要再像今天这样弄的大家措手不及就好。”韩秋月又严正警告道。
明珠只好含泪点头。
韩秋月见她听进去了,心里稍安,吩咐道:“姜妈妈,命人送小姐回屋。再给小姐请个大夫来瞧瞧。”
姜妈妈叫来几个丫鬟用肩舆把明珠送了回去。
明珠刚走,田妈妈灰头土脸的来回话。
韩秋月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被田妈妈一番话又给勾了起来,她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我让你去管内务。你倒好。让人摆布去管杂物了,你好脸面。”
田妈妈惊惶的打了个哆嗦。
姜妈妈问道:“你没跟二少奶奶说明来意?”
田妈妈忙道:“说了,哪能不说。老奴一进门就道明来意,也不知这位二少奶奶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说什么落霞斋又没库房,硬是派老奴去管杂物,把舒云和舒方派去洒扫院子。”
姜妈妈跟田妈妈素来交好,见她吃了亏。又见夫人脸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有心帮田妈妈开脱。便道:“我看这位二少奶奶不简单,她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扮猪吃老虎。”
田妈妈趁机添油加醋:“还有叶家派来的那个周妈,跟二少奶奶一唱一和的,根本就没把夫人放在眼里,看情形二少奶奶是要把落霞斋的内务交给周妈打理了。”
姜妈妈道:“咱们李家又不是没人?要她叶家派人过来?安的什么心啊?”
韩秋月心情烦躁不已,一个明允已经令她头疼,现在又多了个林兰。回想林兰先前在宁和堂的种种表现,韩秋月心里直打鼓,这个乡野村姑莫非是个中高手,深谙宅门争斗之道?你看她好似规规矩矩,温柔贤淑,可每一言每一行都那么恰到好处的让李明允可以借题发挥,现在又装傻充愣三言两语打发了田妈妈……韩秋月渐渐冷静下来,看来此番是她大意了,失了先机,不过来日方长,她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村姑。
“周妈是叶家的老人,年轻时就跟着叶老太太走南闯北,是有些见识和手段,叶家派她过来,就是来防着咱们的,以后你们都要警醒着点,莫要掉以轻心。”韩秋月神色凝重。
“量她一个老婆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姜妈妈不屑道。
韩秋月冷笑:“就她一个老婆子自然玩不出什么花样,可她背后是整个叶家。”
为什么叶心薇一死,叶大老爷就来京中发展?单单只为生意这么简单吗?老爷多次上门求见,回回都吃闭门羹,他们心里的怨恨不是一般的深,这次明允回来,叶家又是出钱又是出人的,叶家想做什么?明允想做什么,她心里清楚的很。李明允毕竟是老爷的儿子,血浓于水,他不会对自己父亲怎么样,只会冲着她来。韩秋月心里一阵发寒,若是李明允高中,让他得了势,她的日子只怕越发难过了,不行,此事耽误之急,得赶紧想个法子。
姜妈妈悻悻的住了嘴,心说叶家又如何?不过是商贾之家,有几个臭钱而已,老爷身为二品大员,夫人也是四品诰命在身,还怕他们?
田妈妈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那……老奴……”
韩秋月快速理了理思绪,说:“你就先在那边呆着,给我好生留意那边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禀报,至于工钱……你在落霞斋期间,每月给你提三成。”
田妈妈先是一愁,当真要在那边管杂物了,后听说给加银子,田妈妈心里的怅然顿时平和了许多。
“这银子也不是白拿的,你若办不好事……库房管事妈妈一职可有不少人眼馋着。”韩秋月面色不虞,田妈妈在她身边已经舒适惯了,警觉性大大减弱,不给她一些压力,燃不起她的斗志。
田妈妈战战兢兢的应声,这回的表现可是关乎自己的前途命运了,田妈妈暗下决心,一定要拿出浑身本事来。
落霞斋里,经过周妈一番布置,大家很快就安置下来。
锦绣来报,说田妈妈刚离开了落霞斋。
周妈嘴角微露一抹讽刺:“定是去了夫人那里,算了,咱们也拦不住,随她去,把屋内看严了就成,不该让她们知道的事绝对不能漏出半点风去。”
锦绣会意:“我会盯着她们的。”
周妈赞许的点点头,是个机灵的丫头。
屋里,李明允跟林兰说请客的事:“旧日京中交好的,一定要让我请。”
林兰把她的财产一件一件放好,漫不经心道:“那就请呗!应该的。”
李明允沉默片刻,挑眉看她:“就这样简单,你心里不会不痛快?”
林兰叹道:“那还能怎样?你爹都说的很清楚了,而且你也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不在乎这些虚礼,我再说不行也迟了。”
“这样太委屈你了。”李明允叹息着说,目光里带着歉意。
林兰斜睨了他一眼,失笑道:“咱们又不是真婚,若是真婚我肯定不答应的,现在么……无所谓。”
李明允低眉,摆弄着手中的扇子,良久无语。
看他愧疚的样子,林兰把匣子合上,跟他说田妈妈的事:“我让她去管杂物了。”
李明允抬眼,微微一笑:“很好,家中的事你大胆安排便是,有什么问题我会担着。”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千万别小瞧了田妈妈,而且,老巫婆那边收到信,恐怕会对你另眼相看了。”
“这个我有心理准备,总之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应付的。”林兰可没有小瞧任何人,每一颗棋子都有它的作用,哪怕是个小小卒,宅斗比的就是耐心、细心、狠心,老巫婆苦心经营了三年的这个家,突然闯进了敌人,最着急的肯定不是她林兰。
正说着,白蕙在外边请示。
这是林兰新立下的规矩,她和少爷在说话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不得随意闯进来,有事必须先通传,假婚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进来吧!”
白蕙进来,先福了一礼,说:“刚刚宁和堂那边传过话来,说二少奶奶脚上有伤,这几日就不用过去请安了,等伤好了再去。”
林兰心知大宅门里很讲究晨昏定省,这是避免不了的,能缓上几日也好。
“知道了。”林兰淡然一笑。
白蕙禀完了事,却是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兰问:“还有什么事?”
白蕙看了眼二少爷,咬了咬唇,好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说:“二少爷马上就要参加秋闱应试了,以前都是奴婢和紫墨伺候二少爷读书的,奴婢怕锦绣和巧柔应付不来……”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原本是个非常合理的请求,可是白蕙这种神态不对,林兰也说不上哪不对,就觉得白蕙不够大方,跟她先前处理院中事务时的精明干练相去甚远。
看二少奶奶不答话,白蕙又忙解释道:“也就这段时间,等二少爷秋闱过后……”
一旁的李明允突然开口:“不用了,二少奶奶刚过来,很多事还需要你从旁协助,你还是伺候二少奶奶吧!”
白蕙迟迟才应了一声:“是……那奴婢先告退了。”
林兰等着房门重新关上,便直直的盯着李明允,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李明允轻笑道:“怎的这般看着我?”
“你老实交代,白蕙是不是你的通房丫头。”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