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允回来的迟了,玉容伺候他更衣。
“二少奶奶呢?”李明允没看见林兰便问了一句。
玉容迟缓道:“二少奶奶……身子不太舒服,从朝晖堂回来就一直睡着,晚饭都还没吃呢!银柳在里面伺候着。”
虽然二少奶奶吩咐过不许多嘴,可二少奶奶一直没醒,脸色发白,呼吸时缓时急,叫人担心不已。
李明允心里一紧,边系腰带边往内室去。
“二少爷······”坐在床边的银柳见二少爷来了,忙起身行礼。
李明允望了眼背朝外睡着的林兰,压低了嗓音问:“好端端的怎么不舒服了?”
银柳嗫喏着:“二少奶奶不让说。”
李明允不由的板起了脸:“快说。”
“二少奶奶给自己施针后就这样了,奴婢瞧着二少奶奶挺难受的,可二少奶奶说不要紧。”这可是二少爷逼她说的,银柳麻澈的如实禀报。
李明允目光沉沉,挥了挥手让银柳下去,撩了衣摆在床沿坐下,抚着林兰的肩,轻声唤道:“兰儿兰儿……”
林兰睡的迷迷糊糊,听到明允唤她,朦胧的睁开眼,有气无力道:“你回来啦?都什么时辰了?”
李明允扶她起来,往她身后塞了个软垫子。
“亥时快过了,我已经送大哥他们回去歇下了。兰儿,你哪里不舒服?”李明允柔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胸口有点闷。”林兰做了几个深呼吸,心中懊恼,在这个地方下针,果然是有风险,本以为过两个时辰就没事了,结果到现在还是不舒服,别真的扎出毛病来才好,不然就得不偿失了。
李明允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才问:“为什么给自己扎针?”
林兰愣了一下,嘟哝道:“这个银柳,嘴巴上没把的。”
“你还说她,她们几个都被你吓坏了赶紧如实交代。”李明允故意虎着脸凶巴巴的说。
林兰瞒着是怕明允担心,既然瞒不过了,便说:“今天老巫婆请了个大夫来给我和大嫂看病,多亏了翠枝事先给我提了个醒,我就给自己先扎了两针,暂时封住心脉,要不然就被老巫婆拆穿咱们的说词了,老巫婆看起来挺失望的。”
李明允依然静静的看着她,只是眼眸越来越幽暗,那烛火映在那如墨的双瞳中,竟有愈演愈烈之势。林兰有些心虚道:“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老巫婆贼心不死,一心想拿咱们的错处······幸亏我懂医术,要不然,就瞒不过去了……”
“上回你施苦肉计我便说过,不许你再弄伤自己,为了那些个卑鄙小人犯不着,即便瞒不过去,即便祖母会生气,也自有我顶着,你是信不过我,觉得我护不了你,还是觉得你把自己伤了,我不会心疼难过?”语声硬冷,似在极力隐忍他的怒气。
林兰就知道他会着急,可是事发突然,她只想着绝对不能让老巫婆诡计得逞,林兰委屈道:“我也不想这样嘛!可是当时你又不在我一时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况且我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也就难受几个时辰,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还说没事?是不是拿镜子来给你照照?”李明允看着她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心里是又急又痛又恼又自责,口气又重了些:“我宁可你捅篓子也不要你伤害自己,你还拿针扎自己的心脉,我虽不懂医术,却也知道这心脉是最要紧的地方,一个不慎是要出人命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有什么好歹,叫我怎么办?斗老巫婆,那是耍猴儿玩,要收拾她,什么时候都行,不过是为了让这场猴戏更精彩些罢了,你还搭上自己的命去跟她玩?”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林兰心虚的嘟哝。
李明允坐在那里生闷气,唇线紧抿,面色如冰。
他对她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宠爱有加,即便她使使小性子,他每回都是一笑了之,今日头一回冲她发脾气,虽然是因为关心她,却也让她不好受,加上心口又闷的慌,情绪便有些烦躁:“你说的倒是轻巧,还耍猴呢!老巫婆是猴吗?她是蛇,毒蛇。还宁可我捅篓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因为避子丸的事,祖母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瞧了,老巫婆故意在朝晖堂请大夫,还不是想借祖母的手来对付我?今儿个我若是真捅了篓子,只怕这会儿还在朝晖堂外跪着呢!不一样要吃苦头?你又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护着我,我便是有飞天遁地的本事,碍于家规祖训孝道,也只有认罚的份,你叫我怎么办?”
李明允听她一顿牢骚,眼底冰层慢慢破碎,转而蒙上一层淡淡的愧疚,转过身来,将她拥在怀里,林兰委屈的挣扎了一下,他抱的更紧,在她耳边苦涩的低喃着:“对不起……”
林兰的心一下就柔软了起来,安安静静的伏在他怀里。
“快了,再坚持几个月,解决了老巫婆,咱们的日子就会轻松许多。”李明允安抚着她。
“你确定?”林兰微感讶异,不是说还要布局,还要等待的吗?
“差不多了,你道老巫婆这几日为何又有心思找碴?我让古先生给老巫婆报了喜讯,还分了她十万红利。”
林兰瞠目:“给这么多?那老巫婆借的印子钱不就都能还上了?”
李明允嘴角一扬:“她不会还,不仅不会还,还会继续借。”
林兰来了精神,心口也不闷了,兴奋道:“快说说。”
“古先生会告诉老巫婆,在现在开发的矿山边上又发现一座矿藏更丰富的煤矿。”
“你的意思是骗老巫婆再入股······”
“放着这么一座宝藏,老巫婆能不动心?而且,第一座矿才三个多月就有了十万红利,她还怕什么?依她的性子,砸锅卖铁也要赶着上套。”李明允冷笑道:“今天她又让孙先生找放印子的借钱了。”
林兰激动起来:“这回她准备借多少?”
李明允仲出一只手。
林兰怔愣不可置信:“五十万?”
李明允点点头:“关键是这次的利息,上次是十万银子月利三千,这次翻了一倍,月例六千,老巫婆一个月需要支付的利息就得四万多,若是还不上,那就是利滚利,就算到时候父亲准备卖了庄子来填这个无底洞,也不是说卖就能卖出去的,而且父亲好面子,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卖,这一拖,又是几万两的利息。兰儿,我们的计划快成功了。”
林兰眼睛发亮:“老巫婆把这个家败光了,就算祖母再怎么偏袒她,要护着她也没办法了,老巫婆这回彻底完蛋。”
一激动,胸口又是一阵发闷,头也昏了起来,林兰不禁蹙起了眉。
李明允见她神色不对,关切道:“是不是又难受了?你这样不行,我叫银柳进来伺候你更衣,咱们去看大夫。”
林兰垮着一张小脸郁郁道:“我不去,我自己就是大夫,还去瞧大夫我还有脸没脸了。”
李明允哭笑不得:“哪个大夫有你这么本事,敢扎自己的心脉,扎的自己半死不活。”
林兰怨念的瞪他:“我也是第一次嘛!这个分寸很难掌握的好不好,不过下次就肯定不会出错了。”
李明允忽的沉了脸:“你还敢有下次?”
“总之我不去看大夫……”
“必须去……”
“不去……”
两刻钟后,李明允坐在一旁看林兰吃鸡丝面。
“你少吃点,小心积食。”
林兰喝了口汤,心满意足道:“我知道我为什么难受了,先前是因为封住了心脉折腾的,后来是因为我饿过头了,我中午就喝了一碗鱼汤,现在吃了个半饱,舒服多了,还好没去看大夫,要不然大夫诊断出我是饿的,那我可真没脸见人了……”
李明允面黑如锅底,半响:“那你继续吃吧!”
“对了我哥的事他怎么说?”林兰边问道。
李明允优雅的起身,说:“食不言寝不语,专心吃面。”说着径直进了净房。
刚才她让他好一阵担心着急,现在也吊一吊她的胃口。
林兰怒视着净房的门:“让你拽。”
吃饱喝足,果然精神气都回来了,林兰认真的总结了下经验,下回扎针,可以浅上这么一分。
李明允已经上床,就着高几上的凫鱼灯在看文折。
林兰推他:“你进去。”
“今晚你睡里面。”李明允眉毛也不抬一下。
“为什么啊?都是我睡外面的好不好。”
李明允闲闲道:“你吃了这么一大碗鸡丝面,夜里一定会渴,难道你想自己起来倒茶?没得又摔的鼻青脸肿。”
林兰老脸一红,她也就摔过那么一回,黑灯瞎火外加迷迷糊糊,摔跤是很正常的事,他动不动就拿出来说。
“既然你这么体贴,我就满足一下你好了。”林兰吃的太饱,行动有些迟缓笨拙,从他身上爬了过去。
“哎······真的吃太饱了,以后宵夜不要桂嫂做了,每次都吃那么多,很罪孽的。”林兰感叹着。
李明允斜斜的睨着她,问:“心口不难过了?”
“已经好了。”林兰揉着肚子。
“吃的太饱了?”
“是啊……本来想少吃点……”
“那……我们做点别的事消化一下…···”
“做什么啊?”林兰没反应过来,灯就熄了,一个黑影已经笼了下来。
“嗯……我很饱,不想动……”
“没事,我动就好······”男人低哑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的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