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大有得遇知音之感,她来自后世,在她眼里只能算落后陈旧的种痘之法,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算得上闻所未闻、惊世骇俗了,即便与她相处多年的师兄们也是很委婉的表示,这种法子有些荒谬,而他,华文柏,一个只与她见过几面,认真谈过一次话的,基本还属于陌生人范畴的,居然愿意相信她。林兰苦笑道:“我怕是去不成,要不然,这次你我倒可以并肩作战了。”
听着这样的话,华文柏心中好不容易已经压抑住的遗憾之情如破冰的水,汩汩冒了出来,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息,恨不早相逢,恨不早识君。他也略微苦笑,带着戏谑的口吻道:“你不去是有点可惜了,若是我实验成功,这功劳可都成我的了。”
林兰不以为然笑道:“我是无所谓,只要能多救几个人就好了。”
华文柏闻言,肃然起敬,后退一步,深深一揖,真诚无比:“李夫人义薄云天,华某敬佩。”
林兰汗颜,这本就是前人的经验,不过是借她的口说出来而已,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就是剽窃古人的知识产权。说起来,她已经剽窃了不少,像保宁丸、六神丸、藿香丸等等,还准备利用这些东西发个不大不小的财,但这也算是造福百姓啊,虽然谈不上救命良药,也是解除百姓疾苦不是?虽然理由很充分,思想很端正,但面对华文柏如此郑重其事的表达他的敬意,林兰还是不能不汗颜,讪笑道:“华兄谬赞了,其实华兄才是真正的仁心仁术,林兰很是敬佩。”
一辆马车从长亭经过,马车上的人慢慢放下窗帘,细长的眉微蹙着,明澈如水的眼眸中透着一丝疑惑,亭中女子长的好像李家二少奶奶,而那男子她是认得的,京中有名的天才神医,德仁堂少东家,华文柏。
“小姐,您不必担心,夫人的头风是旧疾,过几天也就好了……”一旁的丫鬟安慰道。
裴芷箐回过神来,淡淡道:“每次爹和娘吵架,娘就犯头风,我担心的是,这次他们又闹哪一出。”
长亭里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偶尔经过的马车,华文柏听着林兰的恭维,低头笑了笑,复又抬眼,眸光微带歉意:“本来,林记开张,想亲自到场祝贺。”
林兰微笑:“心意到就好了,更何况你是去办正经的大事。”
华文柏轻轻点头:“到时候文鸢会替我送上贺礼的。”语速缓了下来:“我……这便要出发了,车队还在前面等着我。”
林兰默了默:“此去陕西,华兄要多多保重,莫要只顾着救人,保重了自己才能挽救更多的人。”
华文柏拱手一礼:“李夫人之言,华某铭记于心。”
送别了华文柏,华文鸢将林兰送回李府。临别,问:“李夫人,林记药铺什么吉时开张?”
林兰莞尔道:“你何时来我都欢迎。”
文鸢笑道:“我大哥可是郑重嘱咐过我,不可失了礼数。”
林兰抿嘴笑道:“那便是卯正了,宜开张嫁娶,上梁动瓦,财神正旺。”
文鸢眉眼一弯:“好,那我便卯正准时到。”
林兰回府,问门房:“二少爷回来没?”
门房道:“已经回来了,跟老爷在书房里议事。”
又议事?搞得李渣爹有多繁忙,多忧国忧民似的。林兰嗤鼻一笑,回落霞斋去。
等了好一会儿,李明允才回来。
说朝廷已经委派了吏部侍郎蒋大人为安抚使前去陕西,而第一批医官已经启程,所需物资正在筹备中,没他什么事了。
林兰有点惋惜,这趟差事虽然辛苦,可的确是个好机会。
“真可惜”林兰叹道。
李明允斜睨着她:“有甚可惜的,想要立功,想要出人头地,办法多的是。”说着拍拍腿:“过来,给你说件高兴的事。”
林兰挪了过去,兴致缺缺:“有什么高兴的事啊?”
李明允搂着她的细腰,闻着她身上淡若幽兰的香味,低笑道:“你相公我升官了。”
林兰精神一震,喜道:“升了什么官?”
李明允用额头顶着她的下巴,摩挲着:“上次整理圣训,圣上很满意,加上裴大学士多次推举,圣上就趁着这回人员调整,升了我做翰林院学士,并让我负责今岁庶吉士的考选。”
林兰喜道:“翰林院学士那是正五品啊”
“是啊你喜不喜欢?”李明允笑看着她。
林兰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当然喜欢,我的相公这么有出息,我也有面子啊。”
李明允蹙眉:“难道就只奖励一个吻?”
林兰撇了嘴嗔他一眼,:“那你还想怎样?”
李明允的手不老实的沿着腰线摸上来,湿软的唇含住她小巧柔软的耳垂,温热的呼吸,低哑的嗓音透着致命的诱惑:“你不是嫌家里的浴桶小吗?我特意去订做了一个,足够两个人一起洗,今晚就试试……”
林兰心跳漏了一拍,面上浮起一片火烧云,推了他一把,羞嗔道:“是你自己嫌小的,我可没说。”
李明允假装很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说:“这句话当真是你说的。”
林兰恼羞,上回她洗澡,他非要一起来,她怕被银柳她们笑话,才推说浴桶太小的。于是,义正言辞道:“圣上刚升了你的官,就是希望你能多为君分忧,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圣上愁的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稳了,你不去忧国忧民,还满脑子想着春色无边,就该叫圣上降了你的职,关禁闭好好反省反省才是。”
李明允哑然失笑:“照你这样说,还有谁愿意去做官,不如做和尚去好了。人之为官,首先为人,夫妻琴瑟和鸣乃人伦常道,天经地义,孔夫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告子有云‘食色性也’,圣人尚且,故而夫人所言乃谬论也。”
林兰点他脑门:“也你个头,该去给祖母请安了。”最烦跟他辩论张口闭口之乎者也,而且她知道,他绕来绕去,最后肯定又绕回到那个话题,女人要与男人讨论这种话题,大多是要吃亏的,林兰自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李明允哈哈大笑,抱紧她的腰,让她柔软的身子紧贴着自己,在她粉嫩羞红的脸颊上轻啜了一口:“估计老巫婆又要气死了。”
林兰想到俞莲,揶揄笑道:“说不定老巫婆会给你送一份厚礼。”
李明允嗤鼻一哼:“她给我送礼无异于黄鼠狼给鸡百年,我可不敢收。”
“如果人家硬要塞给你呢?”林兰别有用心的问?
李明允眯了眼看她:“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林兰闲闲道:“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趁他分神之际,林兰起身,去菱花镜前整理云鬓。
李明允无奈苦笑:“你呀就喜欢跟我打哑谜。”
“你这么聪明的人,什么哑谜能难倒你?”林兰嗤嗤笑道。
朝晖堂里,一片笑语,气氛祥和愉悦。
李敬贤在说明允升官的事:“明允入翰林院不过三月余,便从从六品修撰一跃升到了正五品翰林学士,一是皇恩浩荡,二是祖宗庇佑,三来,也是明允自己争气。”
老太太开怀不已,笑的面上沟壑纵横:“明允这孩子做事素来谨慎,这点倒与你十分相像。”
明则本来见到父亲就有些紧张,再听闻明允连升三极,更是如坐针毡,浑身的不自在。
韩氏瞥了眼垂头丧气的明则,心里酸溜溜,笑道:“老爷深得圣上赏识,爱屋及乌,圣上对明允自然也看重些。”
丁若妍嘴角噙了一丝笑意,目光平静如水,温婉如画,心里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她要贬低明则,事实就是如此,明则这辈子就算生了四条腿,也赶不上明允万一。大家都道明则如今知道勤奋了,其实,明则拿本书不过装模作样罢了,绿绮告诉她,明则把四书五经的书皮拆下来,套在了《玉楼春》上,她趁明则不在,去翻看了下,里面尽是些不堪入目的艳俗句子……她对明则已经彻底失望了。
李敬贤虽说越来越厌恶韩氏,但不得不承认,韩氏拍起马屁还还是让人很舒服的,如同六月天里喝上冰镇凉茶,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分外透气。他哈哈一笑,谦虚道:“这回可是明允自己争气,他编撰的圣训深合圣意,龙颜大悦,又有翰林院几位大学士一力保举,我倒是一句话也没说上。”
韩氏柔婉道:“何须老爷开口,老爷的面子摆在那里,谁不得给老爷几分薄面。”
老太太哪里听不出韩氏一味抬举敬贤,意在打压明允,这点她是非常不喜的,对她而言,明则明允都是她的亲孙子,明允争气,她这个做祖母的也很欣慰。
老太太微微一笑:“你也不用急,等明则高中,也有的是机会。”
被老太太道破心思,韩氏面上讪然,辩解道:“媳妇哪里是着急,媳妇是真心替明允高兴,替老爷高兴,这可是咱们李家的荣耀。”
老太太笑了笑:“这话说的在理,明日去祠堂给祖宗上柱香,保佑明允仕途顺利,保佑明则顺利高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