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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八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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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4 病梅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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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襄立在门边,皱眉考虑是进还是不进,亭中四人已经发现了他,那来自京城的中年男子圆脸肥矮,个性却颇为爽快,此时笑道:“这位公子为何立在那里发愁?若是有俗务相求,请明日到府衙谈,今日郭大人概不见客,还请见谅,哈哈!”

    “呵呵,田兄说得是,今日难得清闲,梅花煮酒,吟诗赏梅,一切俗物都抛诸脑后,快哉!”对面的那人便是王庭旺,抿了口酒摇头晃脑的叹道,那神情还确实有点陶然的味道。

    冒襄却没料到自己这么误打误撞竟然碰到了有身份的人,听他们的口气,一定是当朝官员,而且似乎地位不低,虽然自己并不打算与这些苏州府的官员打交道,但如今身在这里,多一个朋友毕竟也是好事。

    他的念头转得快,嘴里答得也快,神色平静的拱拱手,淡淡的道:“叨扰诸位雅兴,小生无意中闯入这里,偶然发现这院中梅花颇见精神,忽然想到一篇文章,因此发出忧愁之色。”

    被唤作田兄的中年胖子呵呵笑道:“想到一篇文章而发愁,这倒是件新鲜事,兄台若是有这雅兴,不妨也入座一叙,我等倒想听听你那是篇什么文章!”

    冒襄要的就是这个,便也不推辞,拱手道:“如此打扰了!”

    没想到这位田兄竟然会允许这么一个陌生人就座,另外三人神色都有些古怪,不过他们也都是心思玲珑之人,作为东家,郭振庆首先向旁边移了移,为冒襄空出位置,从容笑道:“这位兄台请坐!”

    能与知府大人同桌还要他让座,这是多大的荣耀,那徐门与王庭旺对视了眼,眼底下的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王庭旺淡淡一笑,主动为冒襄斟酒。

    冒襄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虽然隐约感觉到,但他还是装作全然不知,走了这么长时间,他确实有点累了,接过王庭旺的酒,饮了一口,酒香润肺,一股暖流充溢全身,通体舒坦,心道这酒看来也不是一般的,这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看他们的神情,对招呼自己的胖子十分敬重,自己能受他们的礼待,恐怕也是因为这个胖子。

    想了想,冒襄放下酒杯,向对面的那田兄说道:“诸位真的想听那篇文章?”

    见冒襄举止从容,气度恬静,田兄心中略有些诧异,呵呵笑道:“那是当然,还请这位兄台说说。”

    冒襄点点头,缓缓道:“这篇文章诸位听听便可,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过后便忘,诸位要是能答应我这个条件,我便把这篇文章背给诸位听听。”

    见他这么说,四人更加奇怪了,这年轻人看起来也是个有身份的少年公子,不认识他们也就罢了,只能说他不是苏州府的人,可却提出这个古怪的条件,莫非这篇文章有什么古怪?

    田兄看了眼郭振庆,呵呵笑道:“郭兄认为呢?”

    郭振庆神色不变的微笑,别有深意的说道:“我们自然都是听凭田兄的,玄妙观中幽雅清静,什么言论在此都可当做香烟袅袅。”

    田兄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喝了口酒道:“好,年轻人,说吧!”

    “如此,项某就胡言乱语一通了!”冒襄很客气的说了句,这才娓娓念了起来,“这是一篇讲述梅的文章,篇名叫作《病梅馆记》,是我偶然所得。下面便是文中内容,‘江宁之龙蟠,苏州之邓尉,杭州之西溪,皆产梅。或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固也。此文人画士,心知其意,未可明诏大号以绳天下之梅也;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斫直,删密,锄正,以夭梅病梅为业以求钱也。……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冒襄的语气很平淡,细细说来,就像在讲述与他无关的事情,但听入这四人的耳内,却犹如惊天巨雷,有震耳欲聋之感。均是脸色剧变,但却无人阻止冒襄继续讲下去,三人复杂的目光都落在那田兄身上,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这篇《病梅馆记》冒襄曾在高中时背过,加上他自己又是学的历史,古文方面有点兴趣,这才能把这短篇文章背诵出来。此时环顾周遭四人的脸色,微微一笑,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后,才缓缓道:“今日气候不错,想来过几天必然春暖花开,每每想到此文,心头却总有些不适,今天能向四位一吐,心中舒畅了许多!”

    郭振庆眉头微皱,淡淡的道:“兄台如何称呼?可知这篇文章是何人所写?”

    “在下项茂,偶然途经此地,乃是无意所得,因为见这篇文章写得极好,因此念念不忘,让诸位见笑了。”冒襄轻笑道,好像全然不知道这文章中反应出的思想与内容对当前的朝政有多大的震动,在这个年代,可是邪教异端,当年的李贽便是因为太过嚣张而被朝廷收监,最后自杀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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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仅作参考,读者大大们可以忽略以下内容。

    (《病梅馆记》出自龚自珍(1792-1841),清末思想家、文学家。是近代改良主义的先驱者。

    原文:

    江宁之龙蟠,苏州之邓尉,杭州之西溪,皆产梅。或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固也。此文人画士,心知其意,未可明诏大号以绳天下之梅也;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斫直,删密,锄正,以夭梅病梅为业以求钱也。梅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钱之民能以其智力为也。有以文人画士孤癖之隐明告鬻梅者,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而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

    予购三百盆,皆病者,无一完者。既泣之三日,乃誓疗之: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缚;以五年为期,必复之全之。予本非文人画士,甘受诟厉,辟病梅之馆以贮之。

    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本段译文:

    江宁的龙蟠里,苏州的邓尉山,杭州的西溪,都出产梅花。有人说:"梅以枝干弯曲为美,笔直了就没有风姿;以枝干横斜为美,端正了就没有景致;以枝干疏朗为美,稠密了就没有姿态。"本来如此。这些文人画士心里明白它的意思,却不便公开宣告,大声号召用这个标准来约束天下的梅;又不可以使天下种梅人,砍掉笔直的,删掉繁密的,锄掉端正的,摧残梅,把它弄成病态来这作为赚钱的方法。梅的枝干的横斜、疏朗、弯曲,又不是愚蠢的、只知赚钱的人能凭他们的智慧能力做得到的。有人把文人画士这隐藏在心中特别的嗜好明白地告诉卖梅的人,(使他们)砍掉端正的(枝干),培养横斜的侧枝,删掉繁密的(枝干),杀害它的嫩枝,锄掉笔直的(枝干),阻碍它的生机,用这样的方法来谋求高价:于是江苏、浙江的梅都成病态了。文人画士所造成的祸害竟惨烈到了这个地步啊!

    我买了三百盆梅,都是病梅,没有一盆完好的。为它们流了三天泪之后,就发誓要治好它们:我放开它们,顺着它们的天性,毁掉那些盆子,把梅全部种在地里,解开捆绑它们的棕绳;以五年为期限,一定要使它们恢复本性,保全健康的形态。我本来不是文人画士,甘心情愿受到辱骂,设立一个病梅馆来贮存它们。

    唉!怎样才能使我有很多空暇的时间,又有很多空闲的田地,来大量贮存江宁、杭州、苏州的病梅,尽我一生的时光来治疗病梅呢?

    本段写作背景

    清朝封建统治者为了加强思想统治,奴役人民,一方面以八股文作为科举考试选用人才的法定文体,以束缚人们的思想,另一方面大兴文字狱,镇压知识分子在长期严酷的思想统治下,人才遭受严重的压抑和摧残本文写于1839年,正是鸦片战争前夕,作者托梅议政,形象地揭露和抨击了清朝封建统治者束缚人们思想,压抑,摧残人才的罪行,表达了作者要求改革政治,打破严酷的思想统治,追求个性解放的强烈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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