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盛夏,静依额头上的疤痕已是浅的几乎看不见了。静依每日里就是在自己院子里看看书、练练字。苏伟每日也必是过去瞧瞧她,陪她说说话。
这日,静依正在房里练字,听到脚步声和一阵大笑声,便停了下来,看向门口。
是二哥苏明和父亲苏伟一起来了。
静依起身迎了上去,“爹爹和哥哥今日怎么一起来了?”
苏明笑道:“父亲昨日对我说你的字是练的越来越好了,我不信,便随父亲过来一起瞧瞧,看看我们的依依是不是父亲所说的小才女?”
苏伟大笑出声:“你呀!明明是你自己想依依了,还要找这些说词。”
静依笑道:“爹爹和二哥来的正好,帮我瞧瞧这几个字写的如何?”
二人上前细看,苏明被这一手好字给震的不轻呀,“依依的字果然是大有进步,这些日子,是下了苦功夫了吧?”
苏伟赞同的点点头:“依依呀,勤奋好学是好事,可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头上的伤才刚好,莫要再累坏了。”
静依点点头,父子二人细看这纸上的内容,苏明轻念出声:“‘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一尺三寸婴,十又八载功。’”念到后面,声音轻的几乎是听不见了。这些句子皆是出自《劝孝歌》。
静依神情有些悲伤地说道:“爹爹,依依想念母亲了。”说完,跪在地上,红着眼睛说:“爹爹,以前依依想去探望母亲,但怕母亲看到孩儿额上的伤,所以不敢去。现在依依的伤疤已是差不多好全了。所以依依想去郊外的庄子上,看望母亲。依依已经有数月未曾见过母亲了,还求爹爹成全!”
苏伟正要说话,苏明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爹,求您让孩儿和依依一起去探望母亲吧。母亲离家数月,也不知过的如何?身体是否痊愈?求爹爹成全!”
苏伟看着两个孩子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又看了看桌上的字,她们只是为了见她们的母亲一面,不禁有些动容了。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吧,明日,为父休沐。为父明日就带你们去看望你们的母亲。你们今日准备准备,对底下人就说明日我要带你们去你们外祖家。切莫让你奶奶知道,以免她老人家烦心。明白了?”
苏明与静依相视一眼,不胜欣喜,连忙谢过父亲。
苏伟亲自扶了二人起来,又交待了些事,考校了一番苏明的功课,才回了外院。
就要能见到母亲了!静依和苏明二人自是激动万分,却也没忘记父亲的叮嘱,对底下人皆是守口如瓶。二人在屋里商议了一番,苏明才回了外院。
次日一早,苏伟就带着苏明和静依出了候府,一路向城外行去。
静依来到这个世上已近三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候府。她和何嬷嬷、海棠坐在马车里,挑开帘子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静依这才算真正地见识到这个世界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一些稀奇玩意儿。想到自己一个已死之人,竟然可以再世为人,且比自己前世还要更像是一个活着的人。不由感叹生命的神奇和这个宇宙的奇妙!
静依放下帘子,看着眼前神情激动的何嬷嬷,不由暗自发笑,这个世界的人们当真是把情义二字看得如此重要。哪里像自己前世生活的世界那样,人与人之间毫无信任和道义可言。
静依想到此,将自己的小手轻轻地覆在了何嬷嬷的手背上。何嬷嬷看了静依一眼,会意地一笑,反手将静依的手握在手里。
静依轻笑:“嬷嬷,还没见到母亲呢,你就如此激动,若是待会儿见到了,你岂不是要激动的晕了过去?”
何嬷嬷嗔了她一眼,忍不住也笑了。海棠听了,也是打趣道:“小姐说的没错,不过小姐无需担心,早上奴婢吃的多,待会儿呀,有力气扶何嬷嬷。呵呵!”
何嬷嬷眼中带笑地瞪了海棠一眼:“你个小妮子,就知道打趣我!仔细回去了,我扒了你的皮!”
海棠不怒也不恼,反而是笑道:“好呀!我等着嬷嬷,就怕是嬷嬷心软,下不了手!”说着,笑的更欢了。
静依也被她们逗地笑出了声。心中却是想着,母亲哪!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叫过一声‘母亲’了?不知道待会儿晕倒的会不会是自己呢?
又行了约有近半个时辰,才算是到了庄子上。苏伟和苏明早已下了马,等在门口,静依等人也是下了马车,向门内走去。
静依边走边四下打量,这庄子虽在郊外,建的却还别致,处处透着清秀之气。院子的格局简单,每处院子都不大,却是干净整洁。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主院落,进了院子,便是先看见了满院的荷花。静依想起何嬷嬷对自己说过,母亲最爱的便是夏季的荷花了。她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看来,他是当真疼爱母亲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的费尽心思。
院里早已有人进去通报,众人则走至院中,一位看起来虽有些病态,气色却还是不错的贵妇人被人搀着迎了出来。
苏明即刻上前扶住,喊道:“母亲!”
那贵妇人看着苏明上下打量,双手摸着苏明的脸,眼泪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口中还念叨着:“明儿,我的明儿。我的孩子!”
静依看着这名贵妇人,这就是自己的母亲顾氏?何嬷嬷轻碰了一下有些发呆的静依,静依回过神儿来,缓缓走上前去,轻唤了一声:“母亲!”
顾氏低头看着这个只有七岁的女儿,一下子将她抱进怀里,却是只有哭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苏伟站在边上,看这母子三人哭成这样,鼻子也是有些泛酸了,他吸了吸鼻子,又轻咳了一声,上前将夫人轻轻拉起:“好了,莫再哭了。明儿快哄哄你妹妹。”转头对顾氏道:“好了,孩子们好不容易能出来看你,快莫让孩子们看了你的笑话。”说着,自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替她轻擦了擦眼泪。
苏明也将依依哄了哄,抬头对身边的人道:“快去打些水来,让母亲和妹妹净脸。”
苏伟扶着夫人进了正屋,兄妹二人也紧跟着进去了。几人依次净了脸,便坐在一起说话。
不多时,便有一名婢女端着药进来了。
“夫人,该进药了。”
顾氏的眉间皱了皱,不悦道:“放着吧,待会儿再喝。”
苏伟并不做声,倒是苏明劝道:“母亲,还是身体要紧,先进了药,孩儿再陪您说话。”
那丫环忙道:“二少爷说的是呀,夫人,您还是赶紧喝了吧。”
静依闻言也是有些不悦,这丫环的说词看似是为母亲着想,可是态度上却并无恭敬之意。因她是初来乍道,对这些东西还是极为敏感的。
静依抬头打量了这丫环一二,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打扮的却是很是夺目,而且那双眼睛时不时地偷瞟向父亲。
静依看到这儿,心中不悦,隐有疑惑,轻道:“母亲既是吩咐你先放下,那便先搁着吧。左右现在夏天,还怕药凉不成。”
那丫环却是急道:“小姐,您还小,不懂药理,这有些药,无论季节,都是要趁热喝的。”
静依心中的疑惑更甚,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有些怒道:“你这丫环怎么回事?母亲不过是让你先放着而已,你哪里来的这么些话?说的好听些,你是为主子着想,说的难听些,你这不是不将主母的话放在眼里?岂不是奴大欺主?”
那丫环听了,忙将药放下后,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心中却是暗道:这小姐好凌厉的目光,又是如此的伶牙俐齿。这一顶‘奴大欺主’的帽子压下来,自己只怕是半条命就没了。
顾氏的脸上却是有着一层薄怒,看向那丫环的目光中竟是似有杀意划过。静依此时明白过来:只怕是母亲早就有所发觉,只是苦于无人依靠。在这庄子上,大部分都是老夫人的人,想来,此事定有内情,且与老夫人脱不了干系!
苏伟此时才正眼瞧过来,有些薄怒道:“好了,不懂规矩的东西,还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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